炒郵票：比炒股更瘋狂的資本游戲

黃金萍

日前，被叫停的文交所又卷土重來，這一次推出的是郵票卡幣“電子盤”，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像炒股一樣炒郵票，而“郵卡幣電子盤”是一個缺乏監管、比A股更瘋狂的游戲。

雖然炒郵票不為大多數人所知，但文交所成交量驚人。今年6月30日這天，南京文交所公布數據顯示，當日成交量約38億元。同一天，擁有2631家掛牌公司、備受關注的新三板成交金額約7.5億元，僅為它的五分之一。

成交量超過新三板

“有連續6個跌停，但也有連續7個漲停！”謝小文告訴記者，高回報總要有風險。

今年初，這位戴著金邊眼鏡、卷發、微微發福的“師奶”經朋友推薦，開始在文交所電子交易平臺炒郵票。但她并不懂郵票，卻在最近半年里把10萬本金炒成了40萬。

6月27日，謝小文來到廣州東風東路紫園商務大廈9樓，參加南京文化藝術產權交易所廣東地區經紀公司的投資課程。她已分別在南京文交所錢幣郵票交易中心、湖南中南郵票交易中心和廣東南方文化產權交易所開了三個戶。

十點，開始上課。一位被大家稱作“劉總”的中年男子，邊講邊示范如何畫切線。

劉總拿其中一只郵票講解，“急跌兩天，散戶被套牢，這個點位大家千萬別割肉，因為主力還沒走，必然還會反彈，反彈才是你逃跑的時候，也是莊家拉高跑路的時候，此時不跑就會真得被套。”

在很多文交所的宣傳中，炒郵票跟炒股一個樣。用戶在網上提交身份證照片、開通網銀的銀行卡照片，即可開戶；通過網銀開通銀商銀權轉賬、綁定銀行卡后，即可交易。

2013年10月21日，南京文交所錢幣郵票交易中心上線，成為中國第一家，也是目前最大一家錢幣郵票實物掛牌交易平臺。其原理是通過實物掛牌方式，將原本分散于郵幣卡現貨市場的郵票、錢幣等收藏品實物集中起來分類托管上市，基本按照A股機制進行交易。

文交所交易時間是周一至周六9：30至11：30、13：00至15：00，比A股多出一天。最大的不同是A股實行T+1交易機制，當天買入的股票第二天才能賣出，而文交所實行的是T+0，即當天買入即可賣出，并可買入賣出多次。

去年8月7日，南京文交所錢幣郵票交易中心上線9個月，創下市值超10億元、日成交額過億元的紀錄。9個月后的2015年5月23日，創下78億日交易量的歷史最高交易額。

雖不為大多數人所知，但文交所成交量驚人。今年6月30日，其成交量約38億元。同一天，擁有2631家掛牌公司、備受關注的新三板成交金額約7.5億元，僅為它的五分之一。

這樣的成交量，與T+0的交易規則密切相關。謝小文的主力資金就放在南京文交所，每天上午、下午各操作兩次，一天幾千塊進口袋，她說只要有時間，有精力，就可以玩。

經紀公司全面鋪開

謝小文去的這家經紀公司，名為廣州泉藏投資管理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叫褚霆。公司2014年8月注冊成立的目的，就是為成為南京文交所的經紀會員，類似股票市場的券商。

據了解，要成為南京文交所錢幣郵票交易中心的會員需要一定條件，一級會員需是注冊資本金不低于50萬的企業法人，二級會員是有獨立法人資格的企業或其他經濟組織；要有獨立、固定經營場所，經營管理團隊中至少1人具備3年以上金融或錢幣郵票藏品投資、經營管理經驗。除此之外，一級會員要向交易中心繳納代理費，10萬元為年度管理培訓費，2015年以后申請的還要繳納40萬元代理保證金。每個經紀會員都分配有自己的自營號段，交易中心還要對經濟會員考核，一級經紀會員年開戶不少于500戶，月均交易金額不少于1億元；或發展二級經紀會員、整體年度新增會員1500戶、月均交易額不少于2億元。二級會員先要有三個月考察期，未完成有限開戶30戶、交易額0.3億元以上的，結束合作。

今年6月2日，廣州泉藏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在廣州市開設第一家體驗店，開張時南京文交所錢幣郵票交易中心副董事長汪新淮、市場總監馬鵬程等親自到場。公司業務員小張力邀客人通過她開戶，因直接在南京文交所平臺開戶，可能會耽誤審核時間，錯過周一打新，“這里打新比股市中簽率要高，依前面經驗看，打新都是穩賺，最高漲幅可達30%。”

誰在監管

因暴漲暴跌帶來的風險，曾興旺一時的各地文交所四年前被國務院“38號文”叫停。于是，文交所開始把重點放在郵幣卡產品上。和藝術品相比，郵卡幣天然就是不可切割的單位，已規避了“38號文件”中所說的“權益拆分為均等份額公開發行”的問題，但從目前各文交所郵卡幣交易平臺看，T+0交易規則已是通例，并非“38號文件”明確的T+5。

南京文交所對外宣稱，自己是全國唯一得到省級金融部門批復同意開展錢幣郵票線上交易的平臺，并在官網貼出江蘇省政府金融辦于2013年10月17日印發的《關于同意南京文化藝術產權交易所開展錢幣及郵品線上交易的批復》，其中提到，“南京市金融辦加強業務監督管理，督促公司嚴格按照《國務院關于清理整頓各類交易場所切實防范金融風險的決定》（國發[2011]38號）、《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清理整頓各類交易場所的實施意見》（國發辦[2012]37號）等相關要求開展業務”。

2013年12月23日，證監會再次發出《關于禁止以電子商務名義開展標準化合約交易活動的通知》指出，部分公司以電子商務名義，采取集合競價、連續競價、電子撮合、匿名交易、做市商等集中交易方式進行標準化合約交易，存在較大風險隱患。各地區、各部門要高度重視，認真開展清理整頓工作。

去年10月，南京文交所總裁周軍接受媒體采訪時稱，南京文交所作為一個在混合所有制下建立的文化服務平臺，受到當地政府支持，是全國文交所中唯一受省、市、區三級金融管理機構監管的文交所，所有上線平臺及產品、交易規則、流程都要經江蘇省金融辦批準。

南京市金融辦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南京文交所所在的棲霞區沒有設置金融辦，而南京市金融辦只作為中轉單位代南京文交所向上級審批單位遞交申請，具體交易細節應向審批單位咨詢。

全國文交所行業協會籌備組召集人彭中天對記者稱，此前文交所藝術品等額交易代表的是虛擬股權，而郵票代表的是天然分割物權，“要是T+5就完蛋了”。在他看來，郵票是物權交易，不應受T+5限制。“沒聽說過當天買了青菜，不能當天賣的。”

根據“38號文件”，中國籌建了由證監會牽頭、多部門參加的“清理整頓各類交易場所部際聯席會議”，聯席會議常設在證監會。但問題是，據彭中天透露，文交所在聯席會議審查合格后，并沒被納入證監會監管范疇，地位尷尬。“不承認我們是證券，也沒有其他部門監管，文交所到底是什么？我也困惑了。”

在彭中天看來，各省、市級金融辦作為文交所直接監管部門，只監管到申報具體交易品種、交易模式，并沒對具體業務監管，交易過程沒有人管，也不用報交易數據，沒有做到真正意義上的監管，這意味著各地文交所成了無人監管的真空地帶。

游戲規則“我們控制不了”

盡管T+0操作起來短線賺錢快，但謝小文也有眼睜睜看著一只產品漲停、跌停，系統卻怎么都登錄不了、無法交易的經歷。

今年4月，南京文交所先后兩次在官網發布“關于部分投資人會員使用搶單軟件造成系統交易異常”的公告，采取對應措施，先是公布部分使用搶單軟件交易賬號，予以警示，接著是凍結賬號一周。

謝小文不相信這個解釋，更多懷疑背后是機構、莊家在操盤，盡管也有日常漲跌幅10%的限制，但漲停、跌停太快，大跌大漲常常幾分鐘的事。

對于游戲規則，“我們控制不了”。支撐謝小文這一判斷的另一理由，是交易手續費總變來變去，5到6月間，手續費調整了四次，從1‰最高到3‰又調回1‰。

即便如此，謝小文還是舍不得離場，越來越多像她這樣的投資人正通過口口相傳涌入這一市場。在南京文交所錢幣郵票交易中心網站通知公告中，除了停牌、中簽、風險提示公告，就是各地經紀會員簽約送禮活動的信息。

南京文交所經紀公司職員向記者介紹這一業務模式，稱是“文化+金融+互聯網”。

去年10月，南京文交所總裁周軍接受采訪時稱，南京文交所彌補了傳統線下交易多重問題，品相、保管、運輸、資金、誠信、變現六大風險。傳統郵幣卡交易都是線下的，收藏者、投資者難以判斷郵幣卡真假，而他們通過來源的可靠保證了真實性甚至稀缺性。

南京文交所交易規則中，設計了實物交收環節，但實際操作中更多是與收藏無關的投資和投機。以三輪虎大版為例，南京文交所公布的藏品市場采集表顯示，這一品種現貨基準價不過1928.33元，南京文交所線上交易五日均價為35418元，線上線下價格偏離1736.72%。

據悉，今年以來，各種郵幣卡交易平臺扎堆上線，總數已超過20家。光是今年6月，就有南昌文化產權郵幣卡交易中心、廣州商品交易所錢幣郵票電子交易平臺、中國藝交所郵幣卡交易中心、西部商品交易中心郵幣卡運營中心等4家平臺上線。

彭中天告訴記者，這一方面因郵票有“群眾基礎”，也說明各地文交所沒有創新精神。2011年整頓后，原則上一省一個文交所，但每家都是綜合類，相互攀比，沒形成各自特點。

這一幕，像極了四年前文交所藝術品投資。即使經歷一輪整頓，依然還有投資人上當受騙。最近的一個案例是去年2月，注冊地在香港的中華文化產權交易所，采用翡翠份額化交易，僅運營3月后老板便攜平臺上7億元資金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