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沁鑫話劇《青蛇》：民間傳說的妙趣改編

朱怡雯

（揚州大學 新聞與傳媒學院，江蘇 揚州 225000）

白蛇傳說代代相傳，香港女作家李碧華也不甘示弱地在繼承前者的基礎上將之創作成了小說《青蛇》，相隔十多年之后，導演田沁鑫將這部小說搬上了話劇舞臺。如何從小說《青蛇》的敘事體到話劇的表現體做一個恰到好處的切換，這自然是對導演田沁鑫的考驗。白蛇傳說的文本在不同的時代有著不同的時代特征，本文以田沁鑫話劇《青蛇》為例，揭示傳統文本的現代新編的技巧以及當代意義。

一、人物形象的時代性

田沁鑫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將白蛇傳說這個民間舊故事做一個不落窠臼的改編，老生常談的舊故事人皆疲乏，從老舊的故事中生發出符合當下實情的新趣味才能使劇情更吸引人。田沁鑫在接受訪問的時候說“我們這是一個當代戲劇，而不是一個老舊的戲劇?！雹偎J為《青蛇》這部劇“其實是一個當代話題。”②承認《青蛇》這部劇的“新”必須先從劇中人物談起，任一鳴在《抗爭與超越——中國女性文學與美學衍論》一書中提出了“女性的自我意識”的觀點，他認為：“女性自我意識，通常是指女性意識到社會應該為女性提供一個不僅僅是法律意義上的，也是事實上的公平、公正、富有建設性的女性生存、發展空間；是女性意識到需從幾千年的邊緣角色、次性定位、客體存在中解放出來，做一個不依附于他者，獨立自主地主宰自己命運的精神主體。”③

話劇《青蛇》中的小青是一個具有獨立精神與人格的現代女性形象。在田沁鑫的編排之下，小青變成了一個尋歡作樂者。田沁鑫說“劇中的小青就像一個初出社會的女孩，敢愛敢恨，她勇敢表現自己的欲望，就像現代中國社會中人們對物質、對情感、對權力的欲望一樣?！雹芫腿鐒≈行∏嗨浴拔也煌宿D，我的愛萬劫不復，永不止息?！北M管追求幸福的過程崎嶇，但她仍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她更像現實生活中的一些女性：她們真誠、熱情，她們在浮華世界的愛中迷失、探究而不知所措。筆者認為較之封建社會下的女性，《青蛇》這部劇更像是“借古人之酒杯，澆當今時代之塊壘?！彪S著時代語境的不同，白蛇傳說這個舊故事中的人物形象勢必會隨著社會的變化而生發出新的內涵。

二、劇本內容的反思性

“劇本、劇本，一劇之本?！币徊亢玫膭”緫摯嬖谝环N內在的吸引力，即用劇作的精彩內容連結著觀眾與演員，筆者認為建構起觀眾與劇作內容心心相印的橋梁便是劇本的“反思性”。董健先生在《論中國當代戲劇精神的萎縮》一文中提到：“戲劇作為一門藝術，如果離開了它的‘人學’內容，不表現人的精神與靈魂，也就只能剩下一些技術層面上的‘玩意兒’了。”⑤當戲劇脫離了精神內涵層面的訴說不再為人們的情感服務的時候，即便舞美再豪華，演員陣容再強大，感動不了觀眾的戲便不是好戲，一部優秀的劇作應該是在演出的過程中盡可能地蕩滌觀眾的心靈，使得觀眾在觀看戲劇的過程中引起共鳴與反思。因此如何在保留戲劇的張力和優美的舞臺風貌的同時，更大程度地展現劇作的思想內涵，“一切都從戲劇和觀眾的聯結著眼，小至用語，大至主題，全以觀眾的接受程度、感受的情況為棄取標尺?！雹?/p>

當今社會經濟迅猛發展，當人們的物質層面的東西逐漸被滿足的時候，精神層面的困惑問題便隨之而來。“現代我們這個時代，實際上白娘子都紛紛走出了樊籠，情感已經解放了，帶來的是欲望的困惑?！雹咛锴喏巫プ　坝Щ蟆边@點來反思當下人們的精神困境，這也是《青蛇》這部話劇在內容上不同于白蛇民間傳說之處。白蛇一出場就說道：“我想做萬千裊裊炊煙，夜幕闌珊燈火里那一個良家婦女，我要一個男人抱著我。”而青蛇則代表著現代女性內心的困惑，青蛇困惑于自己的情感歸屬，她既喜歡許仙又喜歡法海，青蛇的一生都在愛與如何去愛之間徘徊。《青蛇》舞臺上的角色是當今社會的眾生相，觀眾在觀看劇作的時候也在反觀、思考著自身。

三、舊中出新的不變性

“‘人惟求舊，物惟求新?！乱舱?，天下事物之美稱也。而文章一道，較之他物，尤加倍焉?！雹鄤撔率撬形乃囎髌凡豢苫乇艿膯栴}，田沁鑫熱衷于對人們所熟知的“舊故事”進行改編、創作，從話劇《生死場》、《四世同堂》、《趙氏孤兒》、《紅玫瑰與白玫瑰》到近期上演的《青蛇》。但是田沁鑫又總能化善巧為方便，從“舊”中找出符合時代語境的“新”的內涵，從而在變化的時代語境中找到契合點，建立起歷史與當下的勾連。誠如田沁鑫所言，“我用戲劇這個方式來表達對現在事以及現代人的看法，用歷史人的故事實現對今天的精神記錄，在作品中表達自己對于傳統與現代之間游走、掙扎的困惑?！雹?/p>

從先秦到當代，“愛”是每個時代的文學作品喜歡表現的主題。在談及《青蛇》的話劇改編的時候，蘇格蘭國家劇院藝術總監維琪·費瑟斯通問田沁鑫：“你說的人蛇愛情故事，你們中國年輕人相信嗎？”田沁鑫篤定地告訴她：“很相信，我們信的是那個愛情?！雹馔瑯拥?，《青蛇》這部劇中有“愛”，劇中的人物都是有情人，白蛇愛許仙，許仙愛白蛇，青蛇愛許仙，青蛇愛法海，法海甚至也沾染了世俗的愛。在話劇的最后，田沁鑫使用了“穿越”這一手法，劇中人物的情愛從古代輪回到了今天，愛原來是可以穿越時空的綿延訴說。

四、結語

《青蛇》這部劇的改編仍存在一些缺陷，導演在劇情中加入了許多幽默與調侃的元素，并大量使用現代網絡新詞匯，例如，“很年輕的寺院領導干部”、“我本來扒在地上還挺聰明的，一旦直立起身子，腦供血不足，就變得傻了吧唧的”……除此之外，這部劇的最后還加入了近年來影視作品中熱衷的“穿越”戲碼。筆者認為，這些流行元素雖然緊跟時代的步伐，但是當這種“現代幽默”在劇中頻繁使用時便割斷了劇情的完整性，使得觀眾把這些“幽默元素”當作笑料。如何對一個眾所皆知的民間傳說進行有意義的創新與改編并符合當代審美的趣味，這對導演而言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就像田沁鑫所言“古老傳說不斷通過一代代人的演繹，穿越時空，向你走來。這就是民間傳說的妙趣所在?！边@也是話劇《青蛇》的魅力之所在。

注釋：

①⑦顏榴.后海談《青蛇》：田沁鑫的世界[J].上海采風，2013,(8):55.

②④田沁鑫首攜話劇《青蛇》來杭小青與許仙偷情[EB/OL].http://www.sgfw.cn/html/201307/content_2396.htm，2013-7-30/2015-6-10.

③任一鳴.抗爭與超越——中國女性文學與美學衍論[M].北京：九州出版社，2004.10.

⑤董健.論中國當代戲劇精神的萎縮[J].中國戲劇，2005,(4):11.

⑥余秋雨.世界戲劇學[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3.210.

⑧李漁.閑情偶寄[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14.26.

⑨人民網.話劇界女導演田沁鑫：我做戲，因為我悲傷[EB/OL].http://www.people.com.cn/GB/wenhua/25806/2139023.html，2003-10-17/2015-6-10.

⑩《南方周末》電子報.到底誰不懂愛？話劇《青蛇》的討論[EB/OL].http://www.infzm.com/content/89173，2013-3-30/2015-6-10.

[1]劉青弋.在克服中攀登——關于中國當代舞劇創作問題的分析[J].上海戲劇，200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