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劍
余之學書,并非附庸風雅,惟求臨帖之時,全神貫注,心靜于焉,以助文學創(chuàng)作,別無他求也。
余從去歲五一長假,突然迷上中國書法,尋古人學書之路徑,有米襄陽、王鐸之書道可鑒。米、王楷書臨顏真卿,行書臨王羲之,循門而入,破門而出,皆成一代書法大家。余窺米王成功之道,皆因了一個氣字了得。
王右軍生于烏衣巷中,王謝門第,乃東晉豪門,生于纘纓之族,長于鐘鳴鼎食之家,少時啟蒙,便臨漢隸魏碑,稍長,行書又先學衛(wèi)夫人,后專注于鐘繇,鼎新變法,通會之際,人書俱老,終于達到中國行書之至尊之境。顏真卿亦如是,出于山東書香門第之家,進士入官,承接盛唐氣象,其書故有大氣沉雄之韻。而王羲之被選為東床附馬,卻是帶兵之人,官拜右將軍。顏公雖官拜平原太守,安史之亂始,大唐境內,遍地兵燹,多座鎮(zhèn)守使皆降,唯顏真卿筑高墻,與其侄拼死抵抗,遂被安祿山叛軍團團圍住,致顏公之侄被戮殺。然,金戈鐵馬,秋風雄關,壯士不可奪其志也、氣也。蓋王、顏二公書,承載王朝之大氣也,后世難以望其項背。
書無百日功,終其大書家一生,從少年習書起,皆在路上。余先臨楷,開始一周,筆如烈馬各朝四方而馳,不可駕馭也。然余興趣正濃,每晚臨4個小時,一個月入門,兩個月便有模有樣,半載之后,便可示人。令余之朋友及粉絲驚嘆不已,稱余稟賦甚好,有家學淵源也。
其實不然,令余掩嘴竊笑,書法家學不敢稱,只是少時看得多矣。余之故里在昆明城郭之大板橋古驛也,徐家鄰居,乃一遠房大伯徐加祥,寫得一手漂亮楷書,古遒沉雄,海風山骨。文革年代,每村每隊、每家每戶標語口號、革命對聯,彼書丹也。時,余僅六七歲,佇立于側,仰洋洋之大觀也,領略中國書法之美。待少年長成,初習描紅,后臨大伯之書,且當童子功。及至初、高中,得鄰居家藏書明清小說,皆宣紙手抄本也。余歆羨不已,暗下決心有朝一日,余之狼毫小楷書寫,當如斯。
余學書愈深,對中國書法之道統(tǒng)和法度亦略知一二。凡中國書法之大家,其一生經歷,或為朝庭高官、或將軍戍邊,或文章大家。如唐之褚遂良、歐陽詢、陸柬之、孫過庭之輩,宋之蘇黃米蔡四大家,元之鮮于樞、趙孟頫一枝獨秀,明之董其昌、黃道周及貳臣王鐸之流,因了高官之經歷,文人出身,為官做人皆有大道,上承天心,下接地靈,故天地人合一,胸有大境,書有大氣,書如其人,多寫字高手也。
環(huán)顧當下,所謂中國書壇,書家輩出,星空燦然,皆稱書法之盛世也。然,以余對中國書法源流之大觀,比之晉唐、宋元,乃至明清,當下能稱為書法家者,寥寥也。所謂以大書法家自居者,不過寫字匠耳,其身斷絕國學,不通古文句讀,不曉音律,詩歌之平仄對仗,多被詬病,慢詞、中堂對聯,皆不擅長也。然,一條書法之道,卻行者匆匆,僅長安道上,某省書協改選,副主席竟有36人之多,多為退休高官,亦為末名文人,皆來朱雀大道湊熱鬧。名利場上,惟見熙熙攘攘,不乏前仆后繼者,究其原因,皆為利來也。
余學書一載,每晚臨帖三四小時,多習晉唐先賢,漸入佳境。偶有朋友索墨寶,余羞于出手,婉拒也。皆答,五年之后再奉送。今年勞動節(jié),余曬了一年臨池學書之果,向眾親得瑟一番,眾人稱余之書露出中國書法道統(tǒng)和法度,令余惴惴。其實,余重在匯報,亦告親們,書法者,文化人所備之器,古時之書札、信箋,乃精神交流之留存也,余之學書,并非附庸風雅,惟求臨帖之時,全神貫注,心靜于焉,以助文學創(chuàng)作,別無他求也。
責任編輯 張惠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