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銘上海交通大學安泰經濟與管理學院特聘教授,復旦大學教授
把決定權交給市場
陸 銘
上海交通大學安泰經濟與管理學院特聘教授,復旦大學教授

從2003年開始,在高增長的時候就已埋下低增長的禍根,問題出現在政府干預的政策上
如果所有東西都是常態的話,就沒有改進的余地。今天,我們應該檢討經濟政策,調整經濟結構,讓經濟增長又快又好,并非不可能。
2003年,工資上漲速度開始加快,沿海地區還出現了農民工短缺問題,有些學者稱之為“劉易斯拐點”。以勞動年齡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來看,中國人口紅利的消失發生在2010年,2003年還沒有達到這種程度,當時中國還處在人口紅利期。但在2003年出現工資上漲拐點的時候,中國城鄉間收入差距大于3,而此后,中國城鄉收入差距還在繼續擴大,直到2009年才開始下降,這是劉易斯拐點不能解釋的。如果劉易斯拐點到來的話,應該是農民工資加速上漲,城鄉間收入差距應該縮小才對。
工資上漲可以分為兩種類型,一種類型是由勞動生產率上升帶來的;另外一種工資上漲是由成本推進型的因素導致的。
一方面,房價影響工資收入。從需求方的角度看,工資上漲會帶來住房需求上升,會帶動來房價上漲;房價如果上漲,引起生活成本上升,使得勞動力流入地成本更高,到東部打工的人就少了,這解釋了東部大國內移民份額中的下降。對于那些仍舊選擇到發達地區的人,只有支付更高的工資。
如果工資上漲僅僅是因為勞動生產力帶動,這對宏觀經濟沒什么負面影響,因為勞動生產率本身是經濟競爭力。但如果是來自成本的方面,則會影響中國的勞動力供給的區域分布,相對減少沿海地帶的勞動力供給。于是一些勞動密集型產業面臨成本上升更大的沖擊,這個被稱為過度的資本深化和過早的產業升級。中國早晚可能進行產業升級和資本深化,當通過政策抬高勞動力相對價格的時候,這個過程就會來得過早,就會影響到經濟的增長率。
另一方面,扭曲的土地政策導致經濟效率下降。從經濟學邏輯角度來說,如果試圖用政策干預資源配置方向的話,它的結果一定是效率下降。1998年—2007年這段時間的全要素生產率(TFP),拐點在2003年,之后TFP的增長速率放慢,且2003年后東部并沒有發生特別大的變化,中西部也出現了效率惡化,差距逐漸擴大,原因在于地方政府負債的大量累積,債務-GDP比率上升。如果投入是有產出效率的,那么投資下去后,GDP也會同時上升,債務-GDP比率就不會上升,然而實際上產出沒有同步增長。總體負債率超過40%的省份,除了海南,其他都是中西部省份。通過行政干預資源配置的區域發展政策,表面上看是在幫欠發達地區,其實既危害到中國東部的競爭;同時,因為投入產出效率低,給中西部也帶來沉重財政負擔。
中國要強調結構的紅利。首先,不能把中國經濟增長的下滑簡單理解為“新常態”,很多人強調中國的人口紅利結束了,外需也不會像2008年之前增長那么快,其實導致最近這一輪中國經濟下滑的因素,事實上,2003年開始,我們在高增長的時候就已埋下低增長的禍根,問題出現在一些政府干預的政策上。
其次,結構紅利強調城鄉間和地區間的資源配置的效率改進。有觀點認為,中國勞動力問題是“總量過剩,局部短缺”。如果判斷是對的,它更加不是劉易斯拐點。“總量過剩,局部短缺”,局部短缺是勞動力流動障礙的問題,否則把過剩的地方的勞動力移動到勞動力短缺的地方就可以,不是人口本身的劉易斯拐點問題。
事實上,只有一個“新常態”,讓市場成為配置資源的決定性力量,而政府只能更好地發揮作用。在資源配置方面,人的流動方向跟用地指標的配置方向應該一致起來。政府要做的事情,不是跟市場作對,而是應該順應市場經濟的規律,為市場的失敗去做補充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