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北抗日武裝斗爭與張家口的解放

馬麗芳 周總印

以張家口為首府的察哈爾地區曾是全國抗戰的重要戰場之一，而張家口的第一次解放也是共產黨八路軍解放的第一座省會城市。作為晉察冀抗日根據地的一部分，張家口周邊也先后建立了察南抗日根據地、平西抗日根據地和平北抗日根據地及其相應的抗日武裝。其中，主要活動在平北抗日根據地的平北軍分區，是離張家口最近同時也是張家口地區很重要的一支抗日武裝，在抗戰的后期成為攻克并收復張家口的主要武裝力量。在張家口市檔案館館藏的革命歷史檔案中，有一份《平北抗日戰爭概述》（1940年—1945年9月），此份文件共有16頁，是一份打印稿件，詳盡并較為清晰地描繪了平北抗日根據地及其武裝從建立到發展壯大直到抗戰勝利，這樣的一個概況和歷史脈絡。另外，《晉察冀抗日根據地史》、《中國共產黨張家口地區歷史資料》、《張家口革命史話》等資料中也清晰地展現了那一時期的革命斗爭歷史，曾經在平北抗日隊伍中擔任過重要職務并親自參加解放張家口戰役的老領導，也都留下了一些回憶文章。察哈爾地區軍民在共產黨的領導下，進行了怎樣的對敵斗爭？又是如何從日偽統治者手中收復張家口的？在紀念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暨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七十周年的時刻，筆者試就這些檔案資料編輯成文，展示出來，作為張家口第一次獲得解放七十周年的紀念，讓更多的人了解并記住那一段難忘的歷史。

平北抗日根據地的開辟及抗日武裝的建立

平北，是指北平市以北、長城內外，北平、承德、張家口之間的冀熱察3省交界的廣大地區，在平綏路東段和平古路沿線，分別駐有日軍第2、第15兩個旅團的大部和偽滿、偽蒙疆的軍隊。在張家口設有偽蒙疆自治政府和日本駐蒙疆派遣軍司令部。因此，開辟平北地區將使平西和冀東聯結起來，使3個地區的游擊戰爭互相配合，成為長期堅持抗戰和將來反攻的重要陣地，有著重要的戰略意義。

平北抗日根據地正式創建于抗日戰爭進入相持階段的1940年。在此之前的兩年間，八路軍曾在這一帶開展過游擊戰爭，試圖開辟平北地區，雖未獲成功，但也取得了一些經驗教訓，在平北人民群眾中播下了革命種子，留下了良好印象，對以后的開辟工作創造了有利條件。

1939年11月，中共冀熱察區黨委和挺進軍軍政委員會根據當時的形勢，為了使平西、冀東抗日根據地同平北抗日根據地互為犄角，有利于抗日，提出了“鞏固平西，堅持冀東，發展平北”三位一體的任務。確定了平北在冀熱察區的戰略地位，分析了開辟平北的有利及不利條件，決定采取波浪式的發展并在發展中求鞏固的方針，在戰術上以小部隊多點滲透，發動和依靠群眾，隱蔽開辟，站穩一點再找一個新點，逐次展開，先開辟幾小塊根據地，再逐步發展鞏固連成大塊根據地。1940年1月，蘇梅、鐘輝坤率20多名黨政軍干部和第9團的一個連及原平北的一支小游擊隊再次挺進平北，組成了以蘇梅為書記的工作委員會。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建立了包括5個區的昌延縣政府。隨后，向懷柔、延慶、赤城、龍關之間的廣大地區發展。部隊所到之處，執行正確的政策，不急于擴兵和直接籌糧款，爭取上層分子，打擊死心踏地的漢奸，保護一切擁護抗日的人員，對一般偽組織人員，只要不妨礙抗日工作，一概不殺不抓。經過4個月的艱苦工作，部隊力量逐步擴大，在昌平、延慶、懷柔等地，先后建立了十幾人或幾十人的游擊隊，工作委員會派出干部深入各地廣泛開展工作，基本上站住了腳跟。

從1940年1月到5月，鐘輝琨、吳濤、白乙化、蘇梅、段蘇權、張致祥、程世才等同志先后率領八路軍部隊及干部到平北一帶活動。先后在平北開辟了以后七村為中心的昌延地區，以紅旗店為中心的白河西岸地區，以青龍口為中心的延慶北部地區，還有黑河以西、長城以東地區，四海、永寧以北地區和赤城以北地區，共6個小塊游擊根據地。并把原先建立和新建立的縣加以調整，劃為昌（平）延（慶）懷（柔）、龍（關）崇（禮）赤（城）、昌懷密（云）、龍延懷（來）4個聯合縣，成立了各縣抗日政府。這次，八路軍不僅在平北站住了腳，還在赤城大海陀一帶建立起黨政軍領導機關，使這里成為平北抗日根據地的中心。

1940年7月，建立了中共平北地委，蘇梅代理書記。晉察冀軍區決定正式成立平北軍分區，以程世才為司令員（不久程回平西，由覃國翰繼任），段蘇權任政治部主任（后改任政治委員）。從此，平北游擊根據地和抗日武裝力量在黨的領導下，日益發展壯大起來。到1941年春，由數塊小塊抗日游擊根據地連接擴大為東西達250公里、南北達200公里、人口約40萬的大塊抗日根據地。

在艱苦的反“掃蕩”斗爭中得到鞏固和發展

平北抗日根據地處于敵華北偽政權、偽“滿洲國”和偽“蒙疆自治政府”三個敵偽政權交界的連接地帶，又是晉察冀邊區抗日根據地內連接北岳和冀東區的“橋梁”。平北根據地的開辟和逐步發展，引起敵人的恐慌和不安，從1940年5月開始，敵人對平北幾塊游擊根據地就不斷進行“掃蕩”。9月至11月，敵以4000兵力反復“掃蕩”密云以西的白河西岸地區。第10團主力在當地游擊隊的配合下，開展了歷時78天的反“掃蕩”斗爭，共作戰37次，斃傷俘日偽軍700多人。12月初，敵又以1500余人向延慶、懷來以北的根據地“掃蕩”，經過3天的戰斗，將敵逼退，斃傷日偽軍100多人。經過幾次反“掃蕩”的鍛煉，平北根據地軍民的戰斗意志更加堅強，武裝力量也得到了補充。受反“掃蕩”勝利的鼓舞，經過教育和動員后，部隊在11、12兩個月內，就得到了400多人的擴充。隨著反“掃蕩”的勝利結束，根據地抗日武裝隊伍也進入了鞏固發展時期。《張家口革命史話》中記載：到1941年6月，平北主力部隊已經達到2000多人。

1941年自日寇提出所謂確保華北、以準備太平洋戰爭之后，敵人對平北地區的“掃蕩”進攻更加頻繁起來。平北軍民根據毛主席的戰略戰術思想，抓住敵人薄弱之點，深入敵后與敵周旋，給予敵人很大打擊。

進入1941年秋季，在敵人的所謂“治安強化”運動中，平北地區也遭到了日軍殘酷的“掃蕩”和“蠶食”進攻。1941年9至11月，日軍調集華北方面軍、偽“滿”和偽“蒙”軍共1萬余人向平北抗日根據地進行了空前規模的秋季大“掃蕩”。在尋找八路軍主力決戰而撲空后，日軍對地方工作進行了大肆摧殘和破壞，并在根據地東部之豐（寧）、灤（平）、密（云）平原地區和通往西部山區的各山口要隘均設立了據點，派6000余名偽軍在各據點常駐守備，以圖長期控制。太平洋戰爭爆發后，為了確保偽“滿洲國”西南“疆界”的安全，切斷平北與冀東抗日根據地的聯系，日軍在1941年末到1942年4月加緊了對平北東部之豐灤密等地區的“蠶食”和“清剿”。在這一地區大力修筑據點、碉堡、公路和封鎖墻，普遍建立偽大鄉和保甲制度，大量收買漢奸、叛徒和上層動搖分子，分化瓦解地方抗日政權和武裝，搜捕屠殺地方抗日干部。使這一地區大部分村莊的抗日政權遭到嚴重破壞，八路軍主力被迫轉移到平北西部山區。為阻止八路軍返回東部地區，敵人沿豐灤密山區修筑了長40公里、寬3丈6尺、深1丈6尺的封鎖溝以及大量的碉堡，又在南北縱橫60公里的長城沿線山區實行“集家并村”和“焦土”政策，制造了大塊“無人區”。《平北抗日戰爭概述》、《張家口百年史話》等資料中均顯示：在1941年的反“掃蕩”中，平北八路軍主力與敵人作戰414次，攻克大小據點13處，斃傷日偽軍2454人，俘獲日偽軍71人，偽軍投誠298人，繳獲大批槍支彈藥及馬匹等軍用物資。有力打擊了敵人并粉碎了敵人的瘋狂“掃蕩”。平北的抗日力量在對敵斗爭中也迅速發展起來。到1941年底，平北抗日武裝第10團、平北游擊支隊及地方游擊隊，由原來的1000余人發展到4000多人，共產黨員數也由600余人發展到2000多人（《張家口百年史話》中所載數字）。

為了徹底消滅平北八路軍主力，從1942年7月9日到8月19日，日軍調集了華北方面軍的2個混成旅團和偽滿蒙軍一部共1萬多人，向平北抗日根據地西部山區進行了大規模的夏季“掃蕩”。平北八路軍主力第10團和第40團，遵照中共北方分局對堅持平北抗日游擊戰爭的指示和平北地委6月工作會議的精神，決定對敵人的“掃蕩”進行堅決全面的反擊。在敵大兵壓境的時候，主力部隊避敵鋒芒，一部潛入東部、南部敵后，深入游擊區、敵占區襲擾敵人，進行恢復游擊根據地的工作，大部轉移到壩外草原與敵周旋。深入到東部游擊區的平北部隊，先后襲擊了燕落、石康各莊、溪翁莊等敵人據點，并發動群眾7000余人在敵后破壞公路320公里、橋梁24座、壕溝22條、城堡2座，給人民以巨大鼓舞，給敵人以沉重打擊。還乘勢組建了多支黨政軍聯合的武裝工作隊，深入敵占區、游擊區，鎮壓處決罪大惡極的漢奸，瓦解和爭取偽軍和偽組織人員，恢復和重建各類隱蔽的抗日組織。從而使平北抗日游擊戰爭和抗日根據地在極其艱難困苦的環境中堅持了下來。

1942年，敵人對平北共進行了32次的“掃蕩”，并實行野蠻的“三光”政策，對根據地的摧殘破壞十分嚴重，使根據地的人、財、物遭受巨大損失。縣、區、村干部和抗日積極分子有430多人被殺害，1100多名干部群眾被捕，許多村政權遭到破壞。平北抗日根據地在極端艱難困苦的環境下基本保持了軍事上的有生力量，堅持繼續斗爭。1943年，日偽對平北的“掃蕩”、“圍剿”絲毫沒有減弱。這一年平北八路軍主力部隊作戰275次，消滅日偽軍1850多人，攻克據點5處，摧毀碉堡20多個（《張家口百年史話》中的數字）。據《平北抗日戰爭概述》中的記載：在1943年5月擴干會議以前，龍赤、昌延、龍延懷、龍崇赤、灤昌懷五縣共有自衛隊員15400人，到年底，平北各聯合縣的村自衛隊員發展到35400多人，在鎮壓漢奸、捉拿敵特、搶救傷員、破壞交通、運送糧食、堅壁清野以及配合主力部隊作戰等對敵斗爭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根據地民兵單獨作戰120次，配合主力部隊作戰47次，斃傷日偽軍近200人。1944年的2、3月間，又分別成立了龍（關）崇（禮）宣（化）聯合縣和蔚（縣）涿（鹿）宣（化）聯合縣，并在這些新建立的聯合縣內建立了區、村政權和抗日群眾團體及民兵組織。在日偽軍4月對平北海陀山中心區進行“掃蕩”時，民兵除配合主力部隊作戰外，大擺地雷陣，大量殺傷敵人，僅龍赤、龍延懷兩縣民兵用地雷炸死敵人就有180多人。

平北軍民的攻勢作戰與張家口的解放

隨著世界反法西斯斗爭形勢的發展，從1944年起，張家口周圍各抗日民主根據地軍民也開始了對日本侵略軍的局部反攻。1944年，平北根據地得到鞏固，抗日力量也獲得空前的發展，八路軍和民兵逐步取得主動權。而日寇卻開始走入下坡路，日軍兵力減弱，偽軍思想上有了動搖，戰斗力大大下降。由于八路軍主力部隊和地方武裝力量以及民兵不斷發起攻擊戰斗，攻克逼退多個日偽據點，打通了各聯合縣之間的聯系。開始大力向宣化、張家口、懷安等地推進，平西與平北抗日根據地相互形成對張家口、宣化的夾攻局勢，基本上取得了斗爭的主動權。《平北抗日戰爭概述》中記載：“（1944年）民兵武裝組織在數量上比1943年增加一倍，達到43641人。一年來，在配合部隊作戰和開展政治攻勢等方面起了很大作用，殺傷日偽軍500余人，比1943年增加了5倍。破橋31座，毀碉堡83個。1944年平北八路軍共對敵作戰234次，攻克與逼退敵偽據點和碉堡54座，斃傷俘日偽軍2000余名，解放村莊260個，20余萬人口。收復大片淪陷的國土。

1945年上半年，晉察冀部隊連續發動了春季攻勢和夏季攻勢。在春季攻勢作戰中，平北軍分區部隊拔掉赤城高柵子、興仁堡等據點。分區司令員詹大南、政委段蘇權率第40團和分區警衛連與日偽軍500多人在赤城南梁激戰，打退敵人10多次沖鋒，雙方均有100多人的傷亡，打破了敵人與我決戰的企圖。平北主力部隊由龍赤地區擴展到崇禮縣城周圍。5月，平北軍分區八路軍主力部隊會同地方武裝和民兵，按照冀察軍區統一部署，對敵展開夏季攻勢作戰。在平北軍民歷時70多天的夏季攻勢作戰中，攻克逼退日偽據點多處，斃傷俘偽軍1200多名，解放村莊172個，人口7.4萬，擴大根據地面積1.12萬平方公里（張家口百年史話所載數字）。經過5至7月的察南戰役和平北戰役，張家口的日偽軍已處在八路軍的四面包圍之中。

8月8日和10日，蘇聯政府和蒙古人民共和國分別宣布對日宣戰。9日，中共中央毛澤東主席發表《對日寇的最后一戰》的聲明。接著，八路軍總部朱德總司令于8月10日、11日連續發出了對日作戰的七道命令。根據黨中央和八路軍總部的命令，中國敵后戰場抗日軍民對日偽軍展開了全面大反攻。當時，張家口駐有日軍第二混成旅團，在張家口等地進行頑抗，準備同蘇聯紅軍作戰。11日，傅作義部署進軍綏遠、察哈爾敵占區，準備委托孫蘭峰接受包頭、歸綏、集寧、大同、張家口等地日偽軍投降事宜。12日，八路軍晉察冀軍區司令員聶榮臻命令平北軍分區沿張庫大道與蘇蒙聯軍聯絡，奪取張家口。15日，日本天皇通過廣播宣布《停戰詔書》。同日，冀察軍區司令員郭天明根據晉察冀軍區的命令，急令平北軍分區司令員詹大南和政委段蘇權，迅速率領主力迫近張家口，當晚趕到張家口以東15公里的青邊口，其先頭部隊到達距張家口只有10公里的羊房堡。17日，我方派出2名代表前往日軍司令部談判，日方說接到派遣軍司令官岡村寧次和中國第十二戰區司令官傅作義的命令，只能向傅長官的部隊投降。19日，國民黨軍隊兩架飛機飛到張家口市上空，散發傳單，要求日偽軍向國民黨政府和軍隊投降。

8月20日清晨6時，八路軍向拒絕投降的敵人發起攻擊，平北軍分區第10團、第40團經過激戰，占領了清水河東岸地區，并攻占了十三里日軍營房和飛機場。即日，日本蒙疆駐屯軍司令部命令日本數萬僑民向天津集中，張家口的日本人倉皇潰逃。駐守張家口的日軍獨立第2混成旅和第118師團乘著夜色沿平綏線開始向北平撤退。偽蒙疆政府主席德王、偽蒙古軍總司令李守信等夾雜在逃往北平的火車上。22日，平北部隊第10團、第40團第二次向張家口市發起進攻，并在車站附近與從大同方向撤退到張家口的大批日軍展開激戰。23日拂曉，第10團、第40團及察南軍分區的第20團等各路部隊迅速勇猛地插入市區，分割包圍敵人，12時左右包圍了德王府，偽蒙疆政府主席德王已在此前逃往北平，龜縮在德王府內的偽蒙疆政府副主席于品卿、偽張家口市長韓廣森等700多名敵偽人員全部交械投降。到下午3時，市區戰斗全部結束。在收復張家口的戰斗中，共斃傷俘偽軍警2000余人，日軍200余人，繳獲大批槍支彈藥和馬匹（張家口百年史話所載數字）。隨后，張家口周邊各縣也陸續被八路軍收復。至11月初，察哈爾全境完全獲得解放。

24日清晨，新華社廣播電臺向全世界宣布，八路軍收復華北重鎮張家口。在1945年8月26日出版的《晉察冀日報》中以“察北前線大捷，我軍解放張家口”為題進行了報道。報道中說：“新華社晉察冀分社二十五日二十二時急電：冀察共軍於二十三日晨五時占領偽蒙疆自治政府首都、察哈爾省會張家口，繳獲步槍二千余支，輕重機槍二十挺，大炮五門，及其他軍火物資甚多，現我衛戍司令部已正式建立，正維持秩序，救濟群眾中”。同時發布消息稱：軍區首長發布命令嘉獎我解放張家口參戰部隊全體指戰員。

我軍收復張家口具有重要戰略意義。張家口地區是晉察冀解放區到東北的走廊，張家口的解放，使晉察冀、晉綏、陜甘寧等解放區與新開辟的東北解放區連成一片，大批干部、戰士經過張家口輸送到東北，為進一步開辟和擴大解放區，爭取解放戰爭的勝利，創造了極為有利的條件。同時，張家口也成了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從日偽統治下解放的第一座較大的城市和省會城市。張家口解放后，迅速成為政治、軍事和文化的中心。并為中國共產黨管理大城市摸索和積累了不少有益的經驗。在日后的一年多時間里，張家口同時享有“東方模范城”、“文化城”等美譽，并成為聞名世界的“第二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