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緯光 張健榮
(蘇州大學,江蘇 蘇州 215123)
從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城市化的浪潮一直持續至今。從世界上最早的城市古里喬在死海北邊建立以降,城市演變的基本邏輯實質上是隨社會經濟形態規律發展而不斷變化的。在世界范圍內來看,城市化的進程并非同步,發達國家已經進入后工業化階段,而大部分發展中國家依然處于工業社會階段。理清先進國家城市化歷程對我國城市化建設具有借鑒意義。在工業社會及之前,人類社會對城市的建設由小變大,由分散到集中,由獨立到連接;再到后工業社會,逆城市化浪潮滾滾而來。人類社會對城市的理解隨之也發生了深刻的轉變。前工業社會階段、工業社會階段、后工業社會階段三段歷程各自特點鮮明。
城市發展的前工業社會階段也可稱作早期城市和古代城市階段,其最遲始于公元前3500年,終于18世紀中葉,歷時5000多年。這一時期城市的發展又可細分為原始城市、古希臘和古羅馬時期城市、中世紀時期城市和文藝復興及巴洛克時期城市四個階段,呈現出四方面特征:1、城市建設時間跨度長、發展速度慢;2、城市規模很小;3、城市功能簡單;4、城市結構和地理形態多為單一。
原始城市階段 (約公元前3500年至公元前800年),原本的村落逐漸過渡成為原始城市。村落演變成城市的主要條件取決于自然條件是否豐富和水運交通系統是否便利。部分滿足條件的村落已經實現依靠物質手段和能力供養各階層,使得古代村莊結構瓦解,同時免除一部分居民的體力勞苦。從世界范圍來看,這一時期有五個地區存在最早期的城市化和城市文明的跡象。分別是美索不達米亞、埃及、印度河峽谷、中國北方及中美洲。其中美索不達米亞和埃及兩大文明最先催生了城市的雛形。在這一階段,城市現象已從起源地開始向世界范圍擴散。亞述人、麥錫尼人、以色列人、中國人及瑪雅人等都建立了各自的城市體系。城市也從孤立走向了相互聯系。
在古希臘和古羅馬時期的城市階段 (約公元前800年至公元4世紀),城市體系逐漸在世界范圍內建立。為了支持殖民和長途貿易,先進的羅馬人和希臘人需要更多的管理中心、更好地交通網絡。隨著不同地域城市所承擔的功能的不同,不同等級的城市也應運而生,形成了分等級的城市體系。而最早創建并發揚這種方式的古希臘和古羅馬帝國,則奠定了西歐城市體系的基礎[1]。
古希臘人根據從新月形沃地傳播到地中海的建城觀念建造城市。到公元前800年,雅典、斯巴達和科林斯等城市著名古城已經建立。城市的功能分區特點在古希臘城邦布局中反映得十分明顯。到公元2世紀,古羅馬人在整個歐洲建設城市,為西歐城市系統奠定了基礎。古羅馬人將城市作為一種在帝國中行使、維持權威和立法系統的機制。到公元5世紀羅馬衰落之時,其已經建立了相當完整的城市體系和交通網絡[2]。
在中世紀時期的城市階段 (約公元4世紀至公元14世紀),城市經歷了從衰落走向復興的過程。這一時期的城市形成了一個復雜而精密的城市體系。11世紀后,封建體系弱化,稅賦增加,農民被迫在市場上出售更多的產品在無形中開啟了基本的貿易模式。當橫跨歐洲大陸的龐大長途貿易體系被重建之時,城市文明滲入到歐洲大陸的平民階層。在13世紀后期,即中世紀末期,歐洲大約有3000個城市,容納了大約420萬人口,即當時總人口的15% ~20%。這就是當時的歐洲,而它即將擴張到一個全球的尺度[3]。
在文藝復興及巴洛克時期的城市階段 (約14世紀到18世紀中葉),城市逐漸發展成為世界貿易的門戶及殖民控制的中心。文藝復興提高了商業資本主義的規模和成熟度,侵略的海外殖民使歐洲人有力量影響世界經濟和社會的形成。在擴展貿易網絡、建立殖民地的過程中,歐洲人最初建立的城市往往是作為殖民貿易崗哨和行政管理中心,后來有的城市迅速成長為向大陸進行殖民擴張的門戶城市。文藝復興時期,政治權利的集中化和民族化國家開始形成,更加完整的城市體系與此同時發展演化。
城市的快速發展的貫穿整個近代工業社會史,工業革命是這一時代的主旋律,蒸汽機和電力的發明徹底顛覆的生產、生活模式。伴隨生產力的突飛猛進,資本主義和資產階級的崛起勢不可擋。由資本生產所主導的城市化在這一時期得到充分體現。工業社會階段城市可概括五方面的特征:1、資本主義工業制造業突出;2、城市人口迅速增加;3、交通的迅速發展使城市由點連成片;4、城市管理問題突出;5、城市非均衡發展。
工業革命使城市由原先的手工業生產的集中地、農產品的集散地迅速發展為機器大工業生產的中心和商業貿易的中心,而且城市數量猛增,規模擴張,在有些國家還沿鐵路、公路、河流走向出現了成片、成群的城市群 (帶)地區或者說是城市連綿區[4]。最初,水資源成為工廠選址的決定因素,早期的工業主義者使得城市聚落圍繞著新的工廠生長起來。后來,出現新一輪的工業和交通技術時,工業化擴散到擁有較好的區位特征 (緊鄰原材料和能源,良好的通訊設施,大型勞動力市場)的地區,形成了更大規模的工業城市。城市里更高的工資、更好的機會吸引著勞動力的不斷流入。歐洲人口轉型及死亡率下降也促進了城市人口的快速增長。19世紀人口的增長隨之促進了勞動力供應大量增加,進一步推動了城市化水平的提高。這種移民潮也將工業化和城市化擴散到了世界體系的前線。1800年到1850年短短50年間,世界城市人口從不到5%增長到16%,10萬人口以上城市突破900個。然而城市化也逐漸產生其陰暗面:MichaelPacione對19世紀中期蘇格蘭城市格拉斯哥中心的棚戶區有過這樣的描述:“在1861年,格拉斯哥人口數是394864,其中2/3居住在僅有一個或兩個房間的住宅中,這其中又有60%是與其他至少4個人共用一個房間的”[5],就這樣,在機械的轟鳴和煙霧的籠罩中,城市既經歷著前所未有的快速發展,又面臨集中迸發的城市問題。
在眾多城市中,最早開始工業化、同時也是工業化時間最長的城市——曼徹斯特,無疑是19世紀歐洲工業化時期城市的代表。1750年時它還是一個僅有1.5萬人的小鎮,到1801年時已經發展成為7萬人的城市,到1861年成為一個50萬人的大都市,1911年時成為230萬人的世界城市。一方面由于城市發展快,很多世界最重要的 (經濟、政治和文化)事務集中于此處進行,曼徹斯特也逐漸位于全球城市體系的頂端,成為世界經濟的關鍵節點。但另一方面,作為新出現的特大都市,曼徹斯特所面臨的是前所未有的各種挑戰,資本主義初期城市在城市公共管理上的經驗缺失使得各種政治、經濟、環境、社會問題集中爆發。下層居民的生存狀況尤其值得堪憂。城市公共衛生和供水系統很貧乏或根本不存在,由于水污染和缺水導致的疾病,如霍亂和傷寒經常發生[6]。
后工業社會階段始于20世紀中葉,并一直持續至今天。這一階段全球城市的演變并不能一概而論,因為在西方發達國家進入“后城市化”發展階段時,大多數發展中國家剛剛啟動現代化、工業化的進程。從城市發展角度來看,對西方發達國家的“后城市化”階段的研究不僅更能體現城市演變的特征,也對發展中國家具有較高的后發借鑒意義。這一階段的城市發展主要有四方面特征:1、城市職能轉變;2、城市規模進一步擴大,功能分區更加明顯;3、出現“逆城市化”、“再城市化”現象;4、城市的發展極不均衡。
從最早步入后工業社會階段的美國來看,根據城市的增長模式和其相互作用的方式,可將城市體系的演變可分為三個時期:1、二戰后至1972年是高速公路、區域擴散和大都市區合并階段;2、1972~1983年是經濟危機下城市的重構和逆城市化的出現階段;3、1983年后是在高科技經濟和新的通信技術發展催生下的“信息城市”的誕生。
在美國城市剛步入后現代社會階段 (1945~1972),出現了區域擴散和大都市區合并。一方面,制造業的過度集中所導致的規模不經濟[7]效應,促使人口和工作從城市“核心”部分分散到邊緣,形成了區域擴散。另一方面,集團的力量聚合在一起,他們將總部設在大型城市例如紐約或者芝加哥。同樣,很多研發機構也被吸引至集團總部較為集中的地區。管理控制機構和研發中心進一步向中心區集中的趨勢也促成了大都市區的合并。
城市的重構和逆城市化階段 (1972~1983),美國經濟由于石油危機陷入了嚴重滯漲,至70年代后期制造業生產力已經跌至1%以下。敏感的企業管理者迅速做出改變,通過重組企業和新的生產地布局刺激非都市地區的發展。非都市地區低廉的土地資源、勞動力和稅賦則回報了前來建立生產基地的企業。這一互動促進了工作崗位向新的工業區域流動,從而脫離原本惡劣的環境。由于制造業占大都市區產業比中過于龐大,部分制造業企業的倒閉造成都市大量的失業和貧困人口的增加,繼而造成人口外逃,這也導致了大都市區增長速度明顯放緩,甚至出現衰退癥狀,與此同時,在許多非大都市化地區出現了人口增長。這種大都市區的發展減速與非大都市地區的興起被稱為“逆城市化”。
在“信息城市”產生和發展的階段 (1983年至今),由于生產過程技術、交易技術、流通技術這三項意義重大的技術的發明和推廣,加速了美國的經濟重組和城市重組,使相鄰城市形成半小時 (50千米)和1小時 (100千米)經濟圈,相互交融、相互促進的作用越來越大[8],由此,以制造業為重心的城市發展模式轉入了以高新技術產業為重心的“信息城市”時代。同時,信息化的快速發展也使得大都市區重新振興。20世紀80年代美國較大規模的大都市區再次經歷了人口的增長,而非大都市化地區中最快的增長也在臨近大都市區的鄉村[9]。美國的大都市區經歷了70年代的“逆城市化”之后開始了“再城市化”。
當然,在后工業社會城市發展階段中也暴露出不少新的城市問題,如大都市區的發展導致人口過度集中、資源在局部范圍內短缺、生態環境不斷惡化,出現諸如熱島效應等生態問題,信息的不對稱掌握也造成了數字鴻溝,加劇了經濟和社會的不平等現象。
[1][美]保羅·諾克斯 (著),顧朝林、湯培源、楊興柱等(譯):《城市化》[M].北京:科學出版社,2009,P36
[2][美]保羅·諾克斯 (著),顧朝林、湯培源、楊興柱等(譯):《城市化》[M].北京:科學出版社,2009,P38
[3][美]保羅·諾克斯 (著),顧朝林、湯培源、楊興柱等(譯):《城市化》[M].北京:科學出版社,2009。P46-47
[4]錢振明:《城市管理學》[M].蘇州:蘇州大學出版社,2005,P3
[5][美]保羅·諾克斯 (著),顧朝林、湯培源、楊興柱等(譯):《城市化》[M].北京:科學出版社,2009,P55
[6][美]保羅·諾克斯 (著),顧朝林、湯培源、楊興柱等(譯):《城市化》[M].北京:科學出版社,2009,P55
[7]區別于規模經濟,規模不經濟 (diseconomiesofscale)指當生產擴展到一定規模以后,由于組織過于復雜,漸而侵蝕內部資源。另外行政機構的增加也會使得官僚主義滋生從而增加創新壁壘。
[8]張淑平、周偉奇、劉俊華、楊鋒:《城市的起源與發展》[J].《標準生活》,2013年第3期
[9][美]保羅·諾克斯 (著),顧朝林、湯培源、楊興柱等(譯):《城市化》[M].北京:科學出版社,2009,P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