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個人方志館的法律思考

張 旭

(黑龍江省法學研究所 黑龍江 哈爾濱 150090)

2015年8月國務院下發了《全國地方志事業發展規劃綱要(2015－2020年)》(以下簡稱《綱要》)，其中很大篇幅強調地方志發展的法治保障，要建立健全地方性法規規章的工作。《綱要》指出我國已建成國家方志館1個，省級館15個，市級館60多個，縣級館近200個。可見，我國方志館的建設已經初具規模，但是相應地有關方志館管理的法律法規還沒有配套跟上。此時社會上已經出現了個人方志館，面對這一新興事物，如何從法律角度來理解界定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一、引發個人方志館思考的起因

2015年某報刊出，山西省古縣地方志收藏愛好者李建國在短短的10年時間內，就收藏整理了5000余冊地方史志，被人親切地稱之為“地方志博物館館長”。李建國退休10年來無數次地往返于太原、臨汾、侯馬等地，流連于古玩市場和舊書攤，每周日堅持在中國最大的中文舊書圖書館孔夫子網上查詢志書，自費購買、收集地方文獻，從古縣、臨汾又擴大到全國部分地區、省志、縣志、村志和個別地區文獻，這5000多本志書就囊括了新中國成立以來全省第一輪出版的所有縣志，包括120個縣和11個地市，此外還有山西明清時期的府志、州志等10套，明清民國志60多套，明清通志、村鎮志、專業志、姓氏家譜等等有關志書900余套本。

李建國所在的古縣是太岳革命根據地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老一輩革命家鄧小平、朱德、陳賡等曾經戰斗過、生活過的地方，他退休后就開始搜集整理那個時期紅色的記憶，尋找父輩曾經的歷史，將太岳區各個時期的文獻，人物、經濟、政治、組織一系列的資料基本收全，配備成套，以供研究。他不但收藏地方志書，還參與了一些地方文獻的整理和出版工作。2014年，他主編了《張莊李氏宗譜》，還參與編寫了《張家溝村志》，2013年被臨汾市城市志編委會聘為特約編輯，參與了《臨汾市城建志》的村鎮規劃、村鎮建設管理部分。

李建國收藏志書出于個人的喜好，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藏書育人，把寶貴的文獻資料保存下去，一方面研究，一方面推向社會，做一件對社會有意義的事情。他把整個藏書分門別類，列出書目，通過縣檔案局、縣圖書館上網，以方便廣大研究者查詢和研究。另外，他還把一些歷史資料和歷史人物分門別類地整理成文章和小冊子，以供后人學習和使用，為社會服務。

由此可見，李建國通過個人行為真正地實踐了《綱要》中所寫的深入開展舊志及相關資料的搜集、整理工作，將地方志存史育人、記錄當代、保存歷史、傳承文明、發展文化、激發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的作用盡展無余，落到了實處。從法律角度來看，我國《地方志工作條例》中沒有明確規定個人在地方志工作中的地位與作用，而且根據立法精神是不允許個人編修志書。

根據《黑龍江省地方志工作規定》第二條縣級以上人民政府應當逐步建立方志館(室)、地方志資料庫和地方志網站，明確負責地方志工作的機構，根據實際需要配備專職地方志工作人員，保障地方志工作條件。第十條鼓勵單位和個人向方志館捐贈地方志資料。第十八條第二款方志館或者地方志資料庫應當公示服務項目，免費向公眾開放。第十九條鼓勵有關單位和個人利用地方志資源，按照地方志記載的內容，編寫普及性、趣味性讀物，制作音像制品。這此相關規定可以看出，有些省份鼓勵個人向方志館捐贈地方志資料，鼓勵個人利用地方志書的資料進行再加工創作，對于個人能否開方志館沒有明確的立法規定。李建國這5000多本志書以個人名義將進行收藏的志書免費對外提供公眾查詢、使用的行為，可以看作是個人方志館的法律行為，在法律沒有明文規定的情況下，我們當如何看待這一現象，引發出以下的法律思考。

二、個人方志館的法律實質是民辦圖書館

李建國收藏志書的行為與其他個人收藏書籍有所不同，因為志書出版量本身就少，特別是一些古舊的志書就更加稀少，所以他的這些收藏極具經濟價值、歷史價值和學術價值，作為李建國的個人財產是應當被法律所保護，不可強求他要捐贈給國家的。但他沒有將寶貴的方志資源占為己有，愿意免費提供資料讓公眾學習，查詢，整理，使用，這是公益性的表現。李建國雖然參與過個別志書的編修工作，但他本人并沒有編修志書的行為，只是收藏志書的行為，所以就以上幾點來說，所謂他個人的方志館就是他個人的圖書館。個人圖書館從法律意義上來說，是我國眾多民辦圖書館的一種。

所謂民辦圖書館是指由非政府組織、社會團體及其它社會組織和公民個人利用非國家財政性經費興辦、依法自行管理并面向公眾提供有償或無償文獻信息服務的機構，是所有民間社會力量創辦的一切圖書館的統稱。在內涵上它包括三個特點:一是辦館主體是非國家政府機關、非國有企事業單位;二是辦館經費是非國家財政性經費;三是面向社會開放，提供文獻信息服務。從外延上看，民辦圖書館包括非國家財政經費支持的一切圖書館和讀書社、民間書坊等各種類似圖書館服務的機構。在時間跨度上包括古代致用開放的私人藏書樓、近代各種私立圖書館、名人圖書館和現當代的私營圖書館、基金會圖書館以及農民圖書館等等。

民辦圖書館根據其辦館目的或稱運作目的的不同，可以將其分為公益型民辦圖書館和經營型民辦圖書館。公益型民辦圖書館，是指創辦者以公益形式創辦，免費為讀者提供閱讀服務，通過以道德為動力的慈善捐助來做公益事業，如本文的李建國個人方志館。目前，我國公益型民辦圖書館主要包括基金會或慈善組織出資創辦的圖書館、農民或城市社區居民自籌資金創辦的圖書館、依托網絡志愿者團體創辦的圖書館以及民辦公助的公益型讀書社等四種形式。經營性民辦圖書館，是通過對讀者收取一定費用來維持圖書館和后續發展，它們以市場手段做公益事業，通過勞動所得獲取微薄利潤。比如北京的科教圖書館，杭州的張銘音樂圖書館。如果本文中的李建國在開放自己方志館的同時，對于查詢資料進行收費，就屬于這種經營性民辦圖書館。

不論是公益型還是經營型圖書館，都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我國公共圖書館的不足，豐富、充實了公民業余文化生活，滿足廣大民眾信息需求多元化。但國家對民辦圖書館沒有相關的立法，隨著《公共圖書館法》立法進程的不斷深入，有關民辦圖書館是否入法的問題引發了激烈的討論，出現了“入法派”與“暫緩派”的兩種論調。

“入法派”認為應當將民辦圖書館入法，其原因包括:1、因為這是與國際公共圖書館法接軌的表現;2、將民辦圖書館入法與國家關于深化文化體制改革，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的政策相吻合;3、許多地方省份制定的公共圖書館法已將私立圖書館包含進去，鼓勵民辦圖書館;4、我國有企業家、鄉紳、文化名人興辦民間圖書館的歷史傳統，應當合理地繼承歷史傳統;5、現實中存在著大量的民間圖書館，這是現實的實際需求，不可避而不見。“暫緩派”認為暫不將民辦圖書館入法，其理由包括:1、民辦圖書館不屬于《公共圖書館法》的調整范圍，公共圖書館是指由政府設立，開展文獻信息資源的收集、整理、保存、保護，面向社會公眾提供文化、信息與知識服務，開展社會教育活動的公益性機構。2、公共圖書館的設立和服務均有明確標準，民辦圖書館目前很難達到;3、提供公共圖書館服務目前仍主要是政府責任;4、民辦圖書館情況復雜，立法難度較大;5、民辦圖書館暫不入法，有利于其今后的發展。

由此可見，民辦圖書館在法學界還沒有統一的學術意見，類似李建國收藏志書的行為應當不是個例，將來還會出現眾多個人或者組織，民間資本投入到志書的收藏、整理、信息開發、利用，甚至以此稀缺的方志信息進行營利行為，我們當如何看待和管理呢?應當以什么樣的法治態度來認真研究對策呢?

三、我國應當大力鼓勵、支持、推動個人方志館的健康發展

首先，我國應當大力鼓勵個人方志館，這種以個人或組織名義，民間資本收藏志書，使用志書的行為。《綱要》中強調應當強化地方志資料建設，加大依法收(征)集地方志資料力度，建立和完善地方志資料收(征)集、保存、管理制度，運用社會調查、口述史等方法，大力拓展資料收(征)集范圍和渠道，建立能夠全方位適應地方志編纂、地方志事業發展和方志文化建設需要的地方志資料保障機制。這些個人方志館，民間收藏力量都是建立地方志資料的主要渠道，同時他們也是用志的主要民間力量，所以必須加以大力鼓勵這種收集、整理、用志的志書愛好者的行為。

其次，我國應當大力支持個人方志館，將個人、民間的地方志寶貴志書資料實現資源共享。李建國也在計劃著將他所收藏的志書與當地的圖書館進行資源聯接，以達到資源共享的目的，但在這個過程中，將眾多志書數字化是筆不小的花銷，這需要當地政府大力給予財政上的支持才能實現。從國際上圖書館的管理經驗來說，實現資源共享才是最大限度滿足日益高漲的信息需求的根本途徑。所以，政府在這個過程中應當加大扶持力度，一方面對個人方志館的管理加以引導，另一方面也要投入對個人方志館數字化進行實際的幫扶，以實現資源的最大化共享。

最后，應當將個人方志館入法，加以推動其健康發展。俗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立法的好處就在于將現實中的一些行為固定化，制度化，在全民文化建設的過程中，發展民營文化主體，明確非公有資本進入文化產業，支持民辦公益性文化機構的發展，鼓勵民間開辦圖書館，積極引導社會力量提供公共文化服務等的大背景下，應當將民間收藏志書，整理志書、使用志書，甚至是以志書資源作為營利目的公司，都應當鼓勵、支持和推動其健康發展，并將之以法律形式固定下來。

總之，通過李建國的個人方志館引發了關于民間資本進入方志市場后的法律思考，就是希望面對方志的寶貴稀缺資源，如何更好地管理使用，使之發揮其應有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