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博
(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北京 100875)
1990 年7 月,蔡清富先生在《穆木天研究述評》一文中梳理了自30 年代到1988 年學界研究穆木天的成果,并認為“穆木天一生翻譯過大量外國文學,并從事過兒童文學方面的研究和翻譯,但這些方面的研究幾乎還是空白的”。[1]363
1990 年,王德勝先生在《不該遺忘的角落——略論穆木天的翻譯》一文中認為“由于眾多復雜的原因,穆木天在文學翻譯方面的足跡已被歷史的塵埃所淹沒了”,呼吁學界,“掃去這些塵埃,還歷史以本來面目,再現穆木天文學翻譯活動清晰的歷史軌跡,把這一不該被遺忘的角落展示給今天的人們”。[1]313
本文立足2014 年,站在當下,從兩個角度考察、梳理自90 年代至今二十余年學界研究翻譯家穆木天的成果:其一,考察現有的《中國翻譯文學史》對穆木天的書寫;其二,考察90 年代至今的相關論文和專著對翻譯家穆木天的論述,從而回顧、審視學界對翻譯家穆木天研究的得與失,并進行反思和總結。
筆者以現有的5 種《中國翻譯文學史》為對象,考察穆木天在目前《中國翻譯文學史》上的呈現狀況。
1.1989 年8 月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出版的陳玉剛主編的《中國翻譯文學史稿》。
該書第二編第四章《創造社與外國浪漫主義文學的翻譯和介紹》第一節“創造社的翻譯活動及其傾向”兩次提到穆木天:該節將郁達夫與穆木天比較,認為“他(郁達夫)也遠遠不如創造社其他成員如穆木天那樣多”(第143 頁),以六行的文字極為簡單的列舉了穆木天翻譯的幾種作品(第145頁),并且搞錯了穆木天的逝世時間(該書標記穆木天的逝世時間為1968 年,實際上是1971 年)。
該書第三編第六章《《譯文》和《世界文庫》》第二節“《世界文庫》的出版及其影響”在列舉《世界文庫》的編譯委員會的名單時提到了穆木天(第284 頁)。
該書第四編《概述部分》談到了國統區從事翻譯活動的工作者們,穆木天名列其中;該編第三章“國統區的文學翻譯活動”第一節“國統區的翻譯簡況”列舉了穆木天此時期翻譯的《青銅騎士》和《惡魔》(第307 頁)。
2.2004 年9 月上海外國語教育出版社出版的謝天振、查明建主編的《中國現代翻譯文學史》(1898 -1949)。
該書上編第三章《五四與20 年代的翻譯活動》第三節“創造社的翻譯活動”以三行文字列舉了穆木天翻譯的幾種作品(第77 頁);該書同《中國翻譯文學史稿》一樣也搞錯了穆木天的逝世時間(該書認為穆木天的去世時間為1968年)。
該書上編第五章《三、四十年代的文學翻譯》第三節“國統區的翻譯活動”提及了穆木天此時期翻譯的萊蒙托夫的《惡魔》(101 頁);第四節“《譯文》、《世界文庫》與時代出版社的貢獻”提到了穆木天翻譯的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總序》(第109 頁)。
該書下編第六章《俄蘇文學的翻譯》第二節“主要作家及其譯作”四次提及穆木天:該節第146 頁談到穆木天翻譯的普希金的作品,“1944 年《文藝雜志》發表穆木天譯的《高加索的囚徒》”;第155 頁提到了穆木天翻譯的萊蒙托夫的三部作品(《帆》、《囚徒》、《天使》);第157 頁認為穆木天是“三、四十年代我國培養的第二代通曉俄語的譯者”;第210頁談到穆木天翻譯的高爾基的《初戀》。
該書下編第七章《英美文學的翻譯》共兩次提及穆木天:第一節“概述”談到了“王爾德童話小說集共出版了巴金、穆木天等人選譯的4 種譯本”(第252 頁);第二節“主要作家及其譯作”談到了穆木天翻譯的《王爾德童話集》(1922 年上海泰東書局出版)(第323 頁)。
該書下編第八章《法國及法語國家文學的翻譯》共十三次提及穆木天:第一節“概述”共七次提到穆木天:該節第387 頁提到了兩次穆木天:一是穆木天對巴爾扎克作品的翻譯;二是穆木天翻譯的紀德的《窄門》;第391 頁談象征主義對中國新詩的影響時提到了穆木天;第393 頁談到穆木天與魯迅關于直接翻譯與間接翻譯的論爭以及穆木天對巴爾扎克作品的翻譯;第395 頁到第396 頁三次提及穆木天翻譯的巴爾扎克的作品;第二節“主要作家及其譯作”共六次提到穆木天:第401 頁談到“最早翻譯巴氏長篇的是穆木天”,并以三行文字談論了穆木天翻譯的《歐珍妮·葛朗臺》;第404 頁提到“穆木天,留法學生,曾在巴黎大學攻讀語言學,并獲博士學位”,這一句話實際上是錯誤的,穆木天是留日學生,在東京帝國大學攻讀法國文學,沒有獲取博士學位;第406 頁談到穆木天、高名凱、傅雷三人的巴爾扎克翻譯,認為“三部譯作中,穆木天的,除作品本身之外,還附了《譯者前言》、《巴爾扎克年表》和《人間喜劇》的總序,卷前還附有巴爾扎克半身像和插圖15 幅……穆木天的譯本留給讀者和研究者更多的東西……總的說來,這三位譯者都有忠實于原著精神、詞匯豐富、筆調優美等特點……許是因為穆、高二人長期從事語言研究的關系,他們的譯文更加注重的緊扣中外的字、詞、句,努力做到一一對應,近乎‘直譯’,甚至可以說是‘死譯’,因此譯文中的有些句子,難免有些拗口,不甚流暢”;第422 頁談到穆木天翻譯司湯達的《青年燒炭黨》;第430 頁談到穆木天翻譯的日本作家佐佐木孝丸關于盧梭的文章——《以演劇為中心的盧梭和百科全書派之對立》;第437頁談到穆木天翻譯莫泊桑的作品《毛郎那個公豬》(今譯為《莫蘭這只公豬》)。
3.2005 年7 月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孟昭毅、李載道主編的《中國翻譯文學史》。
該書第九章《創造社與現代翻譯文學的傾向》第一節“浪漫主義文學的譯介”以五行半的篇幅簡單地列舉了穆木天翻譯的作品(第112 頁),并且同樣搞錯了木天的逝世時間(依舊認為穆木天于1968 年逝世)。
該書第十五章《左聯及其翻譯文學傾向與貢獻》第三節“俄蘇及其他國家進步文學作品的譯介”提到了穆木天翻譯的紀德作品《田園交響樂》(第179 頁)。
該書第十八章《《譯文》和《世界文庫》》第二節“中國翻譯文學史上的宏偉工程:《世界文庫》”提到了作為編委會成員的穆木天(第212 頁)。
該書第二十章《國統區的翻譯文學》第一節“翻譯活動及特點”提到了穆木天翻譯的《青銅騎士》和《惡魔》(第230頁)。
4.2007 年2 月湖北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查明建、謝天振主編的《中國20 世紀外國文學翻譯史》。
該書是在2004 年9 月上海外國語教育出版社出版的謝天振、查明建主編的《中國現代翻譯文學史》(1898 -1949)基礎上寫成的二十世紀中國的外國文學翻譯史。兩者有相似的地方,諸如1898 -1949 年這一區間內的外國文學翻譯史,當然更多的是不同的地方,諸如前者增添了1949 -2000 年這半個世紀的外國文學翻譯史。對于穆木天的討論或者提起,同樣既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在此,筆者只論述不同的地方,相同的地方不再贅述(2007 年版本對于穆木天的討論基本都沿用了2004 年版本中的相關內容)。
該書第五章《中國現代外國文學翻譯家》第二節“中國現代作家翻譯家”第452 頁有近一頁的穆木天介紹,詳細地介紹了穆木天的生平和翻譯作品,并且更正了之前版本中關于穆木天逝世時間的錯誤。
該書第七章《五六十年代外國文學翻譯概述(1949 -1976)》第三節在評價“本時期外國文學翻譯的成就與缺失”時,為了論說政治意識形態對當時俄蘇文學翻譯的影響,引用了穆木天《關于外國文學名著翻譯》(1951 年發表在《翻譯通報》第3 卷第1 期)中的一段論說即“我們要清理市場上的那些有翻東西的文藝作品的譯本,當然一切的黃色文藝譯本是一包在內的……出版家應當自動地停印對人民有害的文藝作品的譯本……”。
5.2009 年百花洲文藝出版社出版的楊義主編的七卷本叢書《二十世紀中國翻譯文學史》。
該書第三卷《五四時期卷》第五章《兒童文學翻譯》第二節“其他兒童文學的翻譯”中提到了穆木天翻譯的《王爾德童話集》(第172 頁)。
該書第四卷《三、四十年代·俄蘇卷》第二章《翻譯論爭和文學翻譯藝術的理論及哲學探討》談論了穆木天同魯迅關于“重譯”的論爭,并認為兩者“并非是帶有根本性的沖突”,只不過是側重點不同而已(第44 頁)。
該書第五卷《三、四十年代·英法美卷》第一章《英國文學翻譯》第九節“王爾德翻譯”的注釋3 中提到了穆木天翻譯的《王爾德童話集》(第46 頁);第二章《法國文學翻譯》第三節“雨果等浪漫主義作家翻譯”的注釋1 中提到“雨果的《窮苦的人們》、《光明》、《我的童年》、《田園生活》等由穆木天譯出,刊登在《文藝生活》等雜志上”(第92 頁);第四節“巴爾扎克翻譯”中談到了穆木天對巴爾扎克作品的翻譯,并將穆木天的譯本同高名凱的譯本比較,認為“穆譯本會將巴爾扎克的長句子轉換成長、短參差的句子,更易于中國讀者的理解,同時,穆譯本的‘譯者之言’也往往撰寫精當,足以代表當時巴爾扎克研究的水平”,并具體分析了穆木天的“譯者之言”(第95 頁);第十節“紀德翻譯”中列舉了穆木天翻譯紀德的兩部作品《窄門》和《牧歌交響曲》(第135 頁)。
綜上,通過對《中國翻譯文學史》上穆木天的考察,可以發現目前《中國翻譯文學史》對穆木天的書寫是大都是一筆帶過——以極小的篇幅進行粗糙的介紹和簡單的羅列,沒有深入的研究(有的著作甚至搞錯穆木天的逝世時間、學習背景、學習生涯,翻譯時間、翻譯作品等),大部分著作僅僅是列舉穆木天翻譯的作品名目,對于穆木天翻譯的怎么樣,是如何翻譯的以及穆木天的譯作呈現出怎樣的特點,都缺少基本的言說。
據筆者統計,90 年代以來,研究翻譯家穆木天的期刊文章或者專著章節僅有以下幾種(截至目前關于翻譯家穆木天的碩士、博士學位論文還沒有一篇):
1.蔡清富等人編寫的《穆木天著譯年表》。該年表由蔡清富先生于1983 年開始匯集整理,后經索榮昌、戴言、李偉江、王德勝、許正林、任兆勝、雷銳、周克讓等先生不斷補遺,日趨完善。目前最新最完整的則是2006 年由陳方競先生所整理出的年表?!赌履咎熘g年表》詳細地記錄了穆木天1957 年之前的翻譯活動和翻譯作品,為穆木天的翻譯研究提供了翔實的基本材料。
2.王德勝先生在《不該遺忘的角落——略論穆木天的翻譯》[1]313-331(1990 年)一文中提出穆木天是中國現代文學中重要的翻譯家。該文對穆木天1957 年之前的翻譯活動做了詳細的評述,探討了穆木天1957 年之前的翻譯態度、翻譯方法以及翻譯目的,總結了穆木天1957 年之前的翻譯成就和翻譯特色,這是全面研究翻譯家穆木天的第一篇論文,極具開創意義。
3.陳惇先生在《穆木天和外國文學》(1990 年)一文中論述了穆木天對外國文學的翻譯,討論了穆木天對法國文學尤其是對巴爾扎克作品的翻譯特點和成就,評價“穆先生是真正認真地向中國讀者譯介巴爾扎克的第一人”[1]333。文章最后提到了穆木天1957 年后的翻譯,談論了穆木天此時期的翻譯目的、翻譯條件——這應是穆木天1957 年以后翻譯活動在出版物上的第一次呈現。
4.汪毓馥先生的《穆木天與兒童文學及其他》[1]339-347(1990)和張皖春先生的《穆木天和兒童文學》[1]348-357(1990)梳理了穆木天自1921 年到50 年代翻譯的兒童文學作品。張文還討論了穆木天兒童文學翻譯的特點,認為穆木天的兒童文學譯文“平易流暢,富有兒童味”,穆木天翻譯的兒童文學作品大都“注重兒童特點,通過生動的形象、興趣昂然的故事,開啟兒童智慧,培養兒童良好的道德,塑造新一代美好的心靈”。[1]356
6.李江先生在《論穆木天與創造社》[1]93-107(1990)一文中從小說、童話、詩歌三個層面談論了穆木天在創造社時期的翻譯工作:小說翻譯層面,他認為穆木天翻譯的法郎士的長篇童話故事《蜜蜂》、紀德的日記體中篇小說《窄門》等“或則填補了譯界的空白,或為同類譯品中的先驅,在翻譯史上應占一席之地”[1]105;童話翻譯層面,他認為穆木天翻譯的童話作品“給‘創造社叢書’帶了新的樣式,有別于創造社諸君子所譯的小說、戲劇、散文一類”[1]107;詩歌翻譯層面,他認為穆木天翻譯的維尼的《詩集》、《摩西》、《愛羅娃》、《牧舍》等詩歌“無論對穆氏的創作,或者對豐富創造社的詩歌活動,都有助益”[1]107,并評價“穆木天前期的譯介工作,從作家國別、作品體裁、思想傾向和譯文風格來看,都是獨具一格的,對創造社和整個翻譯界產生了一定影響”。[1]107
7.戴言先生在其專著《穆木天評傳》(1995 年)的第十節“不要作買辦——穆木天的文學翻譯”中花費5 頁的篇幅談論了穆木天的翻譯態度(“目的明確”、“嚴細認真、一絲不茍”、“懂得外國語言,力求直接翻譯”、“翻譯工作與教學工作相結合”、“力求用歷史唯物主義立場觀點,去研究分析外國作家的作品”、“忠實于原著”)以及穆木天譯文的語言風格(“準確”、“恰當”);[2]77-82并在第十一節“始終開拓著一個新領域——穆木天與兒童文學”中介紹了穆木天翻譯兒童文學作品(童話、童謠等)以及建立兒童文學教研室的功績。[2]83-85
8.陳方競先生在其專著《文學史上的失蹤者:穆木天》(2007 年)一書中開辟一章“穆木天的外國文學翻譯與中國現代翻譯文學”[3]252-301,專門探討穆木天的翻譯。他把穆木天的外國文學翻譯放在整個現代翻譯文學的語境中進行考察研究,分析了穆木天與魯迅關于翻譯的論爭問題(直接翻譯與簡介翻譯的論爭),劃分了穆木天外國文學翻譯的四個時期(“創造社時期”、“左翼文學運動時期”、“抗戰及解放戰爭時期”、“新中國成立以后的翻譯”)并設兩節對穆木天的詩歌翻譯和巴爾扎克小說翻譯進行了藝術層面的探討,這是目前關于穆木天翻譯研究的最為全面的研究成果。
9.蔣芳先生在其專著亦是其博士論文的《巴爾扎克在中國》(2009 年)中設立了“穆木天與巴爾扎克”的專章[4]185-200。在書中,他高度評價了穆木天作為巴爾扎克長篇小說首譯者的功績,統計了穆木天翻譯巴爾扎克小說的種類與數量,并從“點與面”、“內與外”兩大視角展現了穆木天對巴爾扎克小說闡釋(穆木天為自己所翻譯的巴爾扎克小說所寫的長篇序文)與傳播(早年穆木天不遺余力的翻譯巴爾扎克的作品,晚年在大學講堂上又不厭其煩的講解巴爾扎克及其作品)的功績。
綜上,通過對研究翻譯家穆木天的論文與論著的考察,可以發現目前學界對翻譯家穆木天的研究存在以下幾個特點:
其一,成果稀少,穆木天的翻譯研究成果只有寥寥幾篇(節)文章(內容),微乎其微,與穆木天的上百種達百萬字的翻譯數量相比顯得極不協調,極不和諧。
其二,缺乏深度,目前的這些研究文章對穆木天的翻譯基本上大都只是做了一個種類與數量的總結與歸納,說明與介紹,還缺乏系統性的深度研究,“穆木天研究在總體上尚處于現象性的描述的階段,這于對初創型的研究是非常必要的,但是,還需要在此基礎上通過典型現象的剖析,進入研究的本質性闡釋”[3]365,陳方競先生90 年代評價穆木天研究現狀的這段話同樣適合評價目前翻譯家穆木天的研究現狀。
其三,不夠完整,目前學界對穆木天翻譯的研究是斷裂的,殘缺的,不完整的。這些研究文章對穆木天的翻譯介紹都是在1957 年戛然而止,對1957 年之后穆木天的翻譯則往往由于材料的“缺失”而基本不涉及。
1990 年,王德勝先生認為“翻譯家穆木天”是一個被遺忘的角落,從而拒絕遺忘,呼吁學界對穆木天翻譯家身份的關注。二十余年后,2014 年,通過以上對學界研究翻譯家穆木天的成果的評述,可以發現,如今同二十年前相比,并沒有太大的改變,“翻譯家穆木天”仍是一個“被遺忘”的角落。而之所以如此,筆者認為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原因:
其一,穆木天翻譯成果范圍廣、數量大、類型多。從語言上看,穆木天通曉英語、日語、法語、俄語四種外語,他對英、法、日、俄四國文學均有翻譯和介紹,范圍極廣;從數量上看,從1921 年至1957 年,36 年的時間內穆木天翻譯出版(發表)的文學作品達170 余種,單篇發表的有110 余種,出版的有60 余種;1957 年至1966 年,穆木天又翻譯了19 類94 種2633頁170 余萬字的外國文學研究資料,成果眾多;從類型上看,穆木天的翻譯涉及小說、詩歌、童話、劇本、教材、論文等多種文類,類型龐雜。如此寬泛、眾多、龐雜的翻譯成果無疑加大了對翻譯家穆木天進行研究的困難。
其二,穆木天1957 年之后的翻譯成果不為學界所知——1957 年,時任北京師范大學外國文學教研室主任的穆木天被劃為右派,失去了教學的資格,然而為了幫助北師大外國文學教研室青年教師適應當時新的教學體系和完成新的教學任務,在極其不利的條件(政治身份、身體條件)下,他拿起譯筆,從蘇聯的學術期刊和學術著作上翻譯了170 余萬字的外國文學研究資料,供青年教師參考。這批資料由于政治歷史等原因,無緣公開出版,一直以手稿的形式存放在北師大外國文學教研室,知之者甚少。2012 年1 月14 日,應穆木天家人的要求,北師大文學院在勵耘報告廳舉行了手稿交接儀式,手稿由張健教授如數移交給穆木天女兒穆立立保管,北師大檔案館和文學院保存手稿全部復印件。2012 年10 月,張健教授擔任總主編的《勵耘書庫·中國現代學術經典》由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該叢書共計12 卷,《穆木天卷》作為其中之一,由穆木天先生生前的學生也是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的陳惇先生編選。《穆木天卷》全書共三部分,其中第三部分“外國文學評論譯文選”則是由陳惇先生從穆木天翻譯手稿中選取的五種手稿組成,這五種手稿分別為:《史詩<英雄國>及其作者》、《莎士比亞的思想和藝術》、《洛甫·德·維伽及維伽派》、《西班牙的巴樂歌與卡爾代龍》、《現代印地語文學的基本流派和發展道路》。這是穆木天晚年翻譯手稿的第一次公開亮相出版,歷經半個世紀,手稿終于變成了印刷體。陳惇先生在《現代學術經典:穆木天卷》中不僅編選了穆木天的五種手稿,而且整理出了穆木天晚年翻譯手稿的總目錄并作為全書的附錄,這對于研究翻譯家穆木天具有重大意義。不足的是,其余的手稿還沒有出版,依舊不為學界所知,而這,材料的缺失又是研究翻譯家穆木天的一大限制。因為要全面、客觀地評價穆木天的翻譯成就,這批手稿是無法忽視的——翻譯手稿是其一生翻譯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與其1957 年之前的翻譯共同構成了他一生的翻譯業績。
其三,穆木天1957 年之前的翻譯成果如今不再暢銷,流通——由于諸多的原因(漢語言的發展以及穆譯本的“直譯”導致譯本的晦澀、近三十年右派身份導致的穆譯本再版的斷裂等等),穆木天的譯本如今大都不再暢銷,圖書館之外,基本上找不到他的譯本。圖書館里,這些譯本也由于年代的久遠,被“極其珍貴”地存放在特藏室,一般不讓隨便借閱了。并且,很多圖書館也沒有穆木天的譯本。這同樣也制約了學界對翻譯家穆木天的研究。也因此,王德勝先生呼吁、希望“出版界能夠重印一部分穆木天的譯品,以便供外國文學譯介者、研究者、教學者參考”。[1]329
無疑,以上所說的都給“翻譯家穆木天研究”這一課題增加了難度。但是,“翻譯家穆木天研究”這一課題卻也是極有誘惑力的:
其一,于穆木天本人來說,翻譯是他一生最重要的事業,他生前的同事好友蔣錫金在《故友三人行》中曾做過這樣的評價:“其實他(指穆木天)一生巨大業績還在翻譯方面”。[5]故而,研究穆木天的翻譯,可以客觀評判穆木天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中國翻譯文學史上的地位。
其二,穆木天作為中國現代詩歌史上重鎮,以其獨特的詩歌創作(《旅心》、《流亡者之歌》等)和深刻的詩歌理論(《譚詩》)有力地推動了中國新詩的發展。而鑒于穆木天詩歌創作、詩論與他的翻譯之間的密切關系(諸如正由于其對象征主義詩歌的迷戀與譯介,他才“能夠最早地為中國新詩壇提供象征詩理論,并進行最初的嘗試性創作”等)[1]372,研究翻譯家穆木天也有助于研究詩人穆木天。
其三,外國文學的譯介對中國現代作家及創作產生了重要影響,推動了中國現代文學的生成,而穆木天則是現代作家中最為推崇翻譯、翻譯成果也最多的作家之一,他的翻譯是中國現代翻譯文學浪潮中的組成部分,為現代文學的整體發展注入了推動之力。故而,研究翻譯家穆木天,對于研究外國文學與中國現代文學之深層關系、研究中國現代翻譯文學有著重要的意義。
“翻譯家穆木天研究”這一課題,挑戰與意義并存。希望精通英語、法語、日語、俄語這些語種的學界人士可以通力合作,希望穆木天晚年翻譯手稿能盡快出版,希望出版界能夠再重印穆木天的譯本,從而推動翻譯家穆木天的研究,讓“翻譯家穆木天”不再是一個“被遺忘”的角落。
[1]全國首屆穆木天學術討論會穆木天研究論文集[M].時代文藝出版社,1990.
[2]戴言.穆木天評傳[M].春風文藝出版社,1995.
[3]陳方競.文學史上的失蹤者:穆木天[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
[4]蔣芳.巴爾扎克在中國[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5]蔣錫金.故友三人行[J]. 東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8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