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輝
(揚州大學 文學院,江蘇·揚州 225007)
民族情懷是在民族社會歷史發展過程中形成的,具有非常明顯的民族特征,少數民族情懷是少數民族在長期發展過程中形成的共同價值觀念和民族自豪感。少數民族文學中的民族情懷主要是指少數民族文學家以文學的方式表達對本民族價值觀念和歷史文化的遵循和認同。上世紀90年代,學術界對民族性進行了深刻的討論,不同的民族文學家對民族性進行了闡述,代表性作家有蒙古族文學家包明德,其在《略論文學的民族性與世界性》中指出:“文學的民族性是指各個民族文學中所體現出來的差異性特征。”[1]而且蒙古族扎拉噶在《文學的民族性與新時期的少數民族文學》中指出:“文學的民族性與審美價值是互相依存,同生同滅的。”[2]因此,少數民族文學中的民族性主要是指對民族文化和風俗人情進行審美觀照和體驗的過程,不同的少數民族文學審美性是不一致的。少數民族文學中的民族情懷,就是少數民族文學家在挖掘民族文學特征中具有共同價值觀念和民族特征的因素,以此來表現對其的認同、贊揚和堅守。文學家通過對少數民族語言,歷史文化以及文學表現手法來體現少數民族文學中的民族情懷,而且民族情懷也是少數民族文學中特有的文學特征。
1.母語體現出的民族情懷
少數民族文學作家通過民族語言傳達出的民族情懷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語言傳達出的民族情懷不僅體現在少數民族文學家對民族語言的把握和運用,更體現為本民族成員對民族作家作品的閱讀和體驗。作為少數民族的一分子,不管是文學家還是作家對民族母語有著難以割舍的情結,他們都是在民族母語的環境中成長起來,所以民族母語對少數民族文學家的創作影響是深遠的,由語言引起的對民族價值觀和社會歷史發展產生的思考,會在作家身上打上深刻的烙印,進而產生對本民族的贊揚和歌頌,由此心中的民族情懷就不斷地沖擊文學家的創作。比如藏族作家阿來的《塵埃落定》里面就有大量的藏族語言和漢語混合在一起。蒙古族作家瑪拉沁夫的《茫茫的草原》中就大量運用了蒙古族的諺語和俗語,具有非常濃厚的民族文化色彩。
2.非母語表現的民族情懷
雖然母語在表達民族情懷個民族認同感時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但是一般來講,少數民族作家在進行創作過程中也會運用到非母語,也就是用漢語進行寫作。比如當代著名的回族作家張承志,特別是在他的《黑駿馬》和《心靈史》中就用漢語表達了他的民族認同感和民族情懷。而且在《大地散步》中也如此,他對民族、宗教以及歷史文化進行了深入的分析,把民族獨特的生活方式與蒼茫西北大地的自然風光緊密地結合起來,使這部作品具有非常強烈的感染效果,深刻體現了作品表達的民族認同感和民族情懷。因此,民族語言在少數民族文學作家表達民族情懷,抒發民族認同感中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少數民族文學家文學作品中體現的民族情懷與作家自身在社會生活中的民族情懷是有區別的。只有在現實生活對民族歷史發展過程進行深入的分析和思考,才能夠從內心深處產生民族認同感和民族情懷。具備了這樣的基礎,才能夠把自己的民族情懷通過文學作品展示出來,這就是文學作品中體現的民族情懷。作家只有深入民族生活,對民族生活進行深入的體驗,才能夠真正地把自己的民族情懷在作品中抒發出來。在具體的文學抒寫中作家總是多重視角,來表現作品的民族認同感和民族情懷。不同的視角傳達出不同的文學效果,比如兒童視角和成人視角對民族文學的關注與體驗也就不同,產生的民族認同感也就不同。張承志的《黑駿馬》以“我”為視角來展示草原生活的經歷,表現對草原生活的熱愛與眷戀以及對“額吉”的熱愛,而“額吉”也是民族精神的典型象征,從而具有廣泛的普遍的意義。[3]作者正是通過這些具有典型的民族特征進行抒寫,來展示自己對本民族的眷戀與民族認同感。
少數民族作家的民族認同感與民族情懷是通過不同的文學方式表現出來的,藝術品與現實生活有很大的區別。少數民族作家的民族情懷表達只有通過文學不同的方式才能夠達到一定的藝術效果,除此之外,民族文學形象在民族認同感與民族情懷中具有重要的意義,他是民族情懷的典型代表。因為少數民族文學要表達的是民族認同感與民族情懷,這些民族特征只有集中在特定的人物形象中,才能夠完整地表達出來。民族文學形象是少數民族文學家民族情懷和民族特征集中的產物,只有對這些人物形象進行仔細的刻畫,賦予其深刻的民族特征和品質,才能夠激發本民族人們的認同感和民族情懷。因為作者塑造的人物形象基本具備了民族優秀的品質,能夠激發人們的民族認同感和民族情懷,人們在對文學作品進行審美體驗的過程中會受到潛移默化的影響。少數民族文學形象主要有民族英雄形象和民間英雄形象。
1.民族英雄形象體現的民族情懷
少數民族文學中民族英雄形象主要不是普通意義上的英雄,而是在民族發展歷史中產生過重大影響的人物形象,這類人物形象不僅具有民族特征的一般內涵,而且具有獨特的民族象征意義。比如蒙古族文學代表作品《格薩爾王》就刻畫了完整的格薩爾王的形象,在蒙古族具有非常重要的影響力。又比如瑪拉沁夫的《茫茫的草原》中多次提到了成吉思汗的名字,說明了成吉思汗在蒙古族人民心中具有非常重要的民族認同感。[4]需要指出的是民族作家在刻畫這些民族英雄形象時是懷著崇高的民族認同感和民族情懷以及民族自豪感來進行塑造的。他們在民族發展過程中具有重要的歷史地位,是民族孕育出來的偉大人物,是全民族敬仰的對象。所以不管在民族的任何發展階段,他們都具有強大的精神號召力和凝聚力,讓民族人民重溫這些偉人形象能夠激發民族自豪感和認同感,繼而產生崇高的民族情懷。
2.民間英雄形象
對民族認同感和民族情懷的抒寫既離不開民族英雄人物的塑造,因為這類人物形象在少數民族人民心里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是民族的象征,最能夠激發人們的民族情懷和民族認同感。但是民間英雄形象在民族情懷與民族認同感的抒寫過程中也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民間英雄形象主要是指少數民族文學家塑造的能夠體現民族文化精神與民族品質,能夠激發人民民族情懷的人物形象。從個人才能方面來講,雖然沒有民族英雄所具有的能力,但是從精神道德層面來講,他們是民族歷史發展過程中優良品質的積淀和體現,是民族文化的象征。能夠激發民族自豪感與崇高的民族情懷,而且民間英雄形象是民族文化的承載者,同時也是民族文化的傳承者。比如回族作家張承志小說中的民間英雄形象就能夠體現民族品質和內涵,他筆下的“額吉”形象就是民族文化內涵的體現和象征,能夠喚起人們的民族自豪感和民族情懷。
少數民族文學審美價值基礎最為重要的一個方面就是文學審美的陌生化效果。陌生化的審美效果主要是指通過新奇、獨特的文學樣式或者是文學內容給審美體驗者在審美的過程中造成一定的審美距離,但是隨著審美體驗者審美經驗的不斷增加,在審美深層次和本質上能夠與作者達到內心的共鳴。對于少數民族文學的審美來講就是文學中體現出來的個性以及民族性,但是這都是少數民族特有的,能夠產生審美的獨特品質。少數民族文學的陌生化是少數民族文學家進行文學創作的基礎,因為只有創造出具有文學個性,又能夠反映民族文學特征的文學作品才能夠引起審美體驗者的共鳴,激發審美體驗者的民族自豪感和民族情懷。但是少數民族文學的陌生化與自然界的陌生是有很大區別的,自然界的陌生是實際生活中的陌生,對人們對自然界的探索還處于初步階段,處于未知階段,也就是不了解的階段,就比如說,外太空很多現象對于我們人類是陌生的,這就是自然界的陌生。但是文學的陌生化是不同的,少數民族的陌生化是作家通過運用獨特的文學表達方式來對少數民族的文學進行描述,文學欣賞者由于對少數民族文學不了解產生好奇、進而不斷體驗的過程,是從陌生化到熟悉化的過程。
總之,少數民族文學的陌生化與少數民族文學的民族性和獨特性是分不開的,只有屬于民族的,才具有鮮明的特征,這些特征正是其他民族沒有的特征,而少數民族的文學對外來者就會產生陌生化的效果,經過作家的提煉,就能夠達到文學表現生活的藝術效果。本民族人民在欣賞作品中就會不斷產生想象,激發民族自豪感和民族情懷。
少數民族文學的創作離不開民族特征,這是少數民族文學審美價值的基礎,離開了民族性,那么該作品也不能稱為少數民族文學作品。所以作家在進行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過程中都會把民族元素和民族歷史文化進行提煉加工,以此來達到文學創作的目的。因此,民族文學作家選擇民族題材作為創作的基礎,是民族文學作品具有審美的重要原因,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民族文學出現了健康的發展態勢,各種民族題材的文學作品不斷涌現出來,比如《穆斯林的葬禮》 《醉鄉》等等。這些作家在題材上選取民族題材,在內容上選取本民族的生活內容作為自己文學創作的對象,對民族的生活進行藝術的審美和觀照,揭示民族發展歷史和存在固有的矛盾,既具有民族特色,同時具有深刻的審美內涵。因此,隨著作家創作動機的不斷發展,作家就會超越民族自然風俗的抒寫,透過少數民族自然風俗的表層,開拓具有審美特征的藝術世界,挖掘民族性格和民族靈魂。比如對民族文學內在美的挖掘,這在文學審美過程中必不可少。“比如鄂溫克族人烏熱爾圖的《一個獵人的懇求》等三部小說都獲得了短篇小說獎”,[5]主要原因就在于作者立足于本民族的歷史文化土壤,對民族的內在美和性格特征進行有效的體驗與審美,來展現民族的悲喜、愛恨以及善惡以及鄂溫克族獵人的價值觀念與宗教信仰。其次,納西族作家木春麗在《山外的聲音》中把納西族的歷史發展變遷與改革開放的新舊思想融合在一起,塑造了蠻子豐富的人物形象。
少數民族文學家在進行文學創作過程中的視點也是非常重要的,不同的視點會產生不同的審美效果,而且對文學作品的內涵有很大的影響。所以視點對少數民族作家來講也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比如瑪拉沁夫在《活佛的故事》中就以獨特的視點對蒙古草原的愚昧造神運動進行了批評。如此類似的還有扎西達娃的西藏魔幻小說作品,采取魔幻現實主義對西藏的風俗人情和民族特征進行了深刻的描寫,體現了西藏獨有的民族審美特征。
少數民族文學的陌生化和民族性是少數民族文學特有審美價值基礎,但是少數民族文學的功利性卻是文學的一般性特征。我國是社會主義國家,文學創作不僅要反映出社會主義時代的新變化,而且要符合少數民族社會歷史發展的基本規律,符合文學發展的基本規律。不管是新中國成立以來還是改革開放以來少數民族社會歷史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精神層次需求也在不斷提高,少數民族文學作家作為少數民族的一分子,不僅有責任通過文學的方式讓更多的人群了解到民族社會歷史的發展變遷,而且要對民族沉淀下來的優秀品質和特征進行深化,也就是說作家創作是帶有一定目的性和創作動機的,在這種動機的驅使下,作家不斷挖掘本民族具有審美特征和內涵的品質,經過自己的藝術加工和提煉,來達到少數民族文學創作的目的。少數民族的民族性特征很多都具有審美特征,只要少數民族文學家進行藝術加工就能夠體現出作品的藝術魅力。比如蒙古族作家瑪拉沁夫在《花的草原》中就描寫了蒙古族人民在進入全新生活之后喜悅的心情,土家族作家孫健忠的《醉鄉》也是通過對土家族社會歷史的發展變遷來展示在新社會中土家族人民的喜悅感,藏族作家饒階巴桑的《牧人的幻想》中也是如此。通過對封建社會和新社會人民生活的對比,表現出人民翻身當家作主的喜悅之情,也使人民對社會主義社會有一種全新的認識,達到功利性與文學性的統一。
少數民族文學的功利性不僅僅體現在對社會主義直接的歌頌與贊揚中,也體現在少數民族社會生活的困惑與發展過程中。因為少數民族有其獨特的民族性特征在接受其他生活或者生產方式方面就會產生抵觸的情緒。通過少數民族人民內心真實的思維發展活動,來展示他們從抵制社會主義到認同以及贊揚社會主義的發展過程。白族作家楊蘇的《剽牛》就體現了這樣的思想變化特征,體現出原始少數民族的圖騰崇拜與社會化生產之間的矛盾沖突和發展過程,不僅具有鮮明的民族文學特征,而且具有很強的代表性。在文學性與功利性方面,少數民族作家總是通過文學的感染讓人民在欣賞文學的過程中潛移默化的對社會主義價值觀產生積極的態度,通過實在的歷史人物和事件,讓他們明白,只有社會主義國家才能夠帶領全族人民過上幸福安康的生活。“比較典型的代表作品有哈薩克族作家《郝斯力汗》、壯族作家陸地的《一對夫妻》。”[6]在這些作品中少數民族作家不管是在展示沖突與矛盾、傳統與現代,所要表達的文學主題都是共同的,那就是在社會歷史的發展過程中,只有社會主義國家才能夠在復雜多變的環境中帶領全族人民不斷超越自身的發展,過上幸福的生活,但是這種表現不是通過赤裸裸的宣教來進行的,而是通過歷史文化沖突和矛盾來體現的,這也就是少數民族文學性與功利性的統一。[7]
少數民族文學在我國文學中具有特殊的歷史地位和意義,它不僅豐富了我國文學的發展,而且在展示我國民族特征和社會歷史文化發展具有非常重要的影響意義。而少數民族中的民族情懷與民族認同感是少數民族文學作家重點抒寫的對象,但是民族情懷和民族認同感的表現方式是多種多樣的,不僅僅體現在語言與文學的敘述方式和民族特征方面,還體現在其他方面,本文只是選取了部分進行闡述分析。魯迅先生說過“只有是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因此,不斷加強少數民族文學的傳承與發展是少數民族文學發展的重要方向。同時,本文分析了少數民族文學的審美價值基礎,指出,陌生化與民族性是少數民族文學特有的特征,但是文學的功利性是普遍性特征。因此,少數民族文學作家只有站在少數民族的社會歷史發展基礎上,才能夠不斷促進少數民族文學的發展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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