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世界廢除死刑已成為潮流,而我國仍保留死刑。①蔣娜:《最嚴重的犯罪與死刑的嚴格限制——兼及死刑和解的誤區矯正》,《湖南師范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0年第3期。但我國刑法規定的死刑適用標準很模糊,特別是死緩和死刑立即執行的界限更是朦朧不清,等于沒有規定。②陳興良:《中國死刑的當代命運》,《中外法學》2005年第5期。相關司法解釋也并未跟進,對該問題諱莫如深。學者們在該問題上各抒己見,也是莫衷一是。但大量判處被告人死刑的判決在各地法院層出不窮,復核法院也對死刑案件進行復核。我國法官掌握著死緩適用的權力,法官們對死緩適用的標準有著自己的理解。因此,本文探討死緩和死刑立即執行的區分標準時,不是僅依賴以往的思辨研究,或是簡單羅列審判經驗,而是從具體的指導案例入手,對相關指導案例進行實證研究,發現我國司法實踐中死緩適用的實然標準,總結死緩適用規律。
本樣本中相關案例所涉及的被告人共有213個③本研究以被告人為單位錄入數據,而不是以案件。因為即便同一案件中的不同被告人也具有不同的情節,從而影響死緩和死刑立即執行的適用。,其中被判處死緩的103個,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的110個。本研究中所有的案例均來自于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主辦的《中國刑事審判指導案例》和陳興良、張軍、胡云騰主編的《人民法院刑事指導案例裁判要旨通纂》。這些案例都是被選編的刑事指導案例,具有代表性和指導性。特別是在這些案例中,有34個案例中所牽涉的42個被告人,其爭議的核心問題就是死緩和死刑立即執行的區分,這34個案例的裁判要旨經過了最高法院有關業務庭室的編寫,更是代表了最高法院的觀點,對下級法院刑事審判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本文的研究工具是社會科學統計軟件SPSS,,其中主要使用交互分析和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交互分析主要分析兩個變量間的相互關系,變量之間的關系是否具有顯著性可以通過p值檢驗知曉。①劉大海、李寧、晁陽:《SPSS統計分析-從入門到精通》,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84-86頁。如可以通過交互分析得知累犯與死緩適用之間是否存在統計學上的顯著關系。但交互分析畢竟只反映兩兩變量之間的關系,在現實案例中,被告人可能同時存在很多量刑情節,死緩適用受到很多情節的影響。這時就需要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該分析是在多個自變量的共同作用下,看哪個自變量還與因變量具有統計學上的顯著性,并且可以觀察各個自變量對因變量作用力的大小。②劉大海、李寧、晁陽:《SPSS統計分析-從入門到精通》,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197-204頁。
我國立法和司法解釋均未明確規定死緩的適用條件,總結以往司法經驗,結合有關學者的研究成果可以發現,“不是必須立即執行”應當指的是被告人在罪行極其嚴重應當判處死刑時,還具有一定從寬處罰情節的情形,當然這些情節不包括應當減輕處罰的情節。另外最高法院發布的《全國法院維護農村穩定刑事審判工作座談會紀要》中規定:“對于被害人一方有明顯過錯或對矛盾激化負有直接責任,或者被告人有法定從輕處罰情節的,一般不應判處死刑立即執行”。③黎宏:《死刑緩期執行制度新解》,《法商研究》2009年第4期。因此最高院也認為在被告人具有從寬情節時,一般應適用死緩。
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1)具有從寬情節的被告人判處死緩的幾率大于沒有從寬情節的,當然更大于具有從嚴情節的被告人。
(2)具有法定從寬和酌定從寬情節的被告人都有更大的可能被判處死緩,其中具有法定從寬情節的被告人判處死緩的概率應該更大。
(3)反映被告人社會危害性和人身危險性情節都應該對死緩的適用產生影響。
(4)還可以通過案例發現目前法院死刑適用的常態是死緩還是死刑立即執行。即被告人罪行極其嚴重,但無任何其他從寬或者從嚴情節時,應該適用死緩還是死刑立即執行。
具體結果如何,有待于接下來的檢驗。
1.從寬情節與死緩適用的交互分析
(1)自首與死緩適用的交互分析。一般情況下,自首情節的存在反映了被告人人身危險性的降低,因此一般對于具有自首情節的被告人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甚至免除處罰,因此,自首情節的存在可能會促使法官選擇適用死緩。具體情況請看下表的分析:

表1 自首情節對死緩適用的影響
統計結果顯示,P值小于0.05,因此該統計結果具有顯著性。分析上表可知,在沒有自首時,被告人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的比例為54.2%,高于被判處死緩的比例;在有自首時,被告人被判處死緩的比例是71.4%,而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的比例為28.6%。因此自首情節的存在更多地促使法官選擇適用死緩。在沒有自首情節時,法官更多地選擇適用立即執行。但在全部死緩案例中,具有自首情節的僅占14.6%,因此自首對于適用死緩的積極作用不應被過分夸大。
(2)立功與死緩適用。與上述自首情節一樣,立功情節的存在一般反映了被告人人身危險性的降低。具有立功情節的被告人一般會被從輕、減輕處罰。因此,立功情節的存在可能會促使法官選擇適用死緩。
實際情況如何呢?經分析發現:在沒有立功時,被告人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的比例為53.5%,略大于被判處死緩的比例;在有立功時,被告人被判處死緩的比例是81.8%,遠大于被判死刑立即執行的概率。而且P=0.021<0.05,具有顯著性。因此立功情節的存在更多地促使法官選擇適用死緩。在沒有立功情節時,法官更多地選擇適用立即執行。但在全部死緩案例中,具有立功情節的僅占14.6%,不宜過高估計立功情節對適用死緩的促進作用。
(3)間接故意與死緩適用。故意分為直接故意和間接故意,一般認為二者在意志程度上是存在明顯區別的,希望的犯意明顯而堅決,放任的犯意模糊而隨意,正是在這一點上,體現出直接故意與間接故意主觀惡性的差別。①陳興良:《刑法適用總論》,北京:法律出版社,2001年,第336頁。因此,一般認為,間接故意應該能夠影響死緩的適用。經檢驗后發現,在間接故意與死緩適用關系的交互分析中,P值為0.893,大于0.05,二者之間的關系不具備顯著性。因此,不能說間接故意對死緩和死刑立即執行的適用產生顯著影響。
(4)悔罪態度。悔罪態度好的被告人一般會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一般其人身危險性會降低。因此該情節的存在可能會促使法官選擇適用死緩。
經分析發現:在沒有悔罪態度時,被告人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的比例為66.4%,大于被判處死緩的比例;在有悔罪態度時,被判處死緩的比例是68.1%,大于被判死刑立即執行的概率。同時在全部死刑立即執行判決中,沒有悔罪態度的所占比例為73.6%。而且 P=0.000 <0.05,具有顯著性。因此悔罪態度情節的存在更多地促使法官選擇適用死緩。在沒有悔罪態度情節時,法官更多地選擇適用立即執行。因此悔罪態度是死緩適用的積極因素,該情節的存在促使法官更多地適用死緩。
(5)被害人過錯。與沒有被害人過錯的案件相比,在有被害人過錯情節的案件中,被告人的主觀惡性相對較小,顯示了被告人一定程度上還具有改造好的可能。因此被害過錯情節的存在可能會促使法官選擇使用死緩。有學者甚至主張將被害人過錯由酌定情節上升為法定情節。②陳興良:《被害人有過錯的故意殺人罪的死刑裁量研究——從被害與加害的關系切入》,《當代法學》2004年第2期。
經檢驗發現,被害過錯和死緩適用關系的P值為0.083,大于 0.05,不具備統計學上的顯著性,因此不能肯定此二變量之間具有統計學上的顯著性關系,不能肯定被害過錯的存在對死緩適用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
(6)留有余地。留有余地是指被告人應當被判處死刑,但證據上有瑕疵,基于慎重考慮而判處死緩。當然此時有充分確實的理由認定應該對被告人判處死刑,但具體應該判處死緩還是立即執行還存在疑問。否則,就不應該判處被告人死刑。該情節存在時,被告人應被判處死緩。
經分析發現:在不存在留有余地的案件中,被告人被判處死緩的概率是46.3%,立即執行的概率為53.7%。這時,被告人被判處死緩和死刑立即執行的概率大體相當,法官具體怎樣選擇主要取決于證據外的其他情節;而在留有余地的案件中,被告人被判處死緩的概率為100%,沒有被告人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在判處死刑立即執行的110個案例中,也不存在留有余地的情況。而P=0.022<0.05,具有顯著性。這表明,留有余地確實是死緩適用的積極因素。但在全部死緩案例中,具有該情節的僅占7.8%,因此,留有余地情節對死緩的適用的確有促進作用,但這作用還是比較小。
(7)其他從寬情節。其他從寬情節是指除上述列舉的從寬情節之外的其他酌定情節。從本研究的案例來看,這些情節主要包括:為了逃跑而刺中被害人,故意殺人的手段并非十分殘忍;故意殺人后立即搶救被害人;搶劫加重結果并未造成死亡,暴力有所節制;幾百名群眾簽名信函請求被被告人從寬處罰;被告人家屬積極規勸被告人自首,并主動報案將被告人抓捕;在共同犯罪中被告人是次要的主犯,所起的地位、作用較小;家屬積極賠償被害人的損失;販賣炸藥主要用于生產生活,炸藥爆炸是在賣出后儲存中發生的;毒品含量較低或者毒品大量摻假或者毒品未流入社會或自己吸食部分等。這些酌定情節的存在應該能夠促進法官適用死緩。
經分析發現:在有其他從寬情節的案例中,死緩的適用比例高達82.1%,遠大于立即執行的適用比率。而在被告人沒有其他從寬情節時,有71.1%的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在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的被告人中,有高達87.3%的沒有其他從寬情節。而且 P=0.000<0.05,具有顯著性。由此可見,其他從寬情節的存在促使法官選擇適用死緩,而不是死刑立即執行。且在全部死緩判決中,有高達62.1%的被告人具有其他從寬情節,可見,相比于自首、立功等從寬情節,其他從寬情節對于死緩適用的促進作用更大。
另外統計分析的結果表明,限制責任能力與死緩適用的關系也具備統計學上的顯著性,且在處于限制責任能力狀態時,被告人被判處死緩的概率為100%,而在判處死刑立即執行的案例中,也沒有被告人處于限制責任能力狀態。因此被告人處于限制責任能力狀態促使法官選擇適用死緩,但該類型的案例太少,只有四個,所以限制責任能力對死緩適用的積極作用很小。
2.其他從嚴情節與死緩適用的關系
(1)累犯與死緩適用。累犯情節的存在顯示了被告人有更大的人身危險性,因此法律規定具有累犯情節的被告人應從重處罰。因此累犯情節的存在應該不利于法官選擇適用死緩。然而從交互分析結果看,P 值為0.856,遠大于0.05,因此累犯與死緩適用之間的關系不具備統計學上的顯著性,因此不能認為累犯情節的存否對法官的選擇有積極意義。
(2)共同犯罪與死緩適用。一般認為,在共同犯罪中,各犯罪人互相配合、相互協調,相對于單獨犯罪來說,更容易實現犯罪,對社會的危害更大,因此共同犯罪人可能更容易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具體情形如何呢?在共同犯罪與死緩適用的交互分析中,P值為 0.348,遠大于 0.05,此二變量之間的關系不具備顯著性。因此,從統計學上,不能說該情節的存在對法官選擇適用死緩還是死刑立即執行具有重要意義。
(3)客觀危害。被告人若被判處死刑,首先其罪行必須達到極其嚴重的程度。但有的犯罪人的罪行僅剛達到罪行極其嚴重的下線,如故意殺人罪中,殺死一人,但有的被告人的罪行則更為嚴重,如有的被告人犯故意殺人罪,共殺死三人。毫無疑問,就犯罪結果來說,殺死多人比殺死一人更為嚴重,因此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的可能就更大,因此客觀危害可能是影響死緩適用的一個因素。
經分析發現:客觀危害更嚴重的案例中,被告人判處死刑立即執行的比例為66.7%;而在客觀危害剛達到罪行極其嚴重的下線時,死緩的適用比例是53.1%。在全部判處死緩的案件中,客觀危害并非更嚴重的案件所占比例為83.5%。而且 P=0.007<0.05,具有顯著性。兩相比較可以發現,客觀危害剛達到罪行極其嚴重的下線的被告人更易被判處死緩,而客觀危害更嚴重的更易被判處立即執行。
(4)數罪與死緩適用。一個被告人實施數個犯罪,說明其有更深重的主觀惡性,再犯可能性更大,法官可能對其科處較重刑罰,因此該情節的存在可能不利于法官選擇適用死緩。
經分析發現:被告人犯數罪時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的比例高達71.4%。而犯一罪時死緩的適用比例是58%,大于死刑立執行的適用比率。在全部死緩案例中,具有數罪情節的比例為19.4%。而且P=0.000<0.05,具有顯著性。兩相對比可以看出,被告人犯一罪時更可能被判處死緩,犯數罪時更可能被判處立即執行。這說明數罪確實是適用死緩的消極因素。
(5)其他從嚴情節。其他從嚴情節是指除上述列舉的從嚴情節之外的其他酌定情節,從本研究的案例來看,這些情節包括:被告人在解除勞動教養后實施犯罪;犯罪手段特別殘忍;被害人家屬不諒解;假釋考驗期內再犯新罪等。
經分析發現:在具有其他從嚴情節時,高達92.9%的被告人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在全部死緩判決中,99%的被告人沒有其他從嚴情節,有其他從嚴情節的占1%。而且P=0.001<0.05,具有顯著性。這說明,其他從嚴情節的存在促使法官更多選擇適用死刑立即執行。
上文所進行的交互分析是在控制其他變量的情況下,分析兩兩變量之間的關系。但現實中,死緩適用可能同時受到諸多量刑情節的影響。如一個案件中,被告人殺害二人,又具有自首情節。在諸多量刑情節的綜合作用下,哪些情節還與死緩適用的關系具有顯著性呢?這時就需要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該分析是在多個自變量的共同作用下,看哪個自變量還與因變量具有統計學上的顯著性,并且可以觀察各個自變量對因變量作用力的大小。具體到本研究,請看下表所呈現的分析結果:

方程中的變量 B Sig. Exp(B)自首2.056 .006 7.818立功3.629 .001 37.669悔罪態度.939 .050 2.558數罪- .715 .154 .489客觀危害-1.266 .019 .282留有余地22.762 .999 7.680E9其他從寬情節3.148 .000 23.291限制能力21.713 .999 2.691E9其他從嚴情節-2.730 .035 .065常量-1.092 .062 .336
該回歸分析以前面交互分析中具有顯著性的九個變量為自變量,以復核結果作為因變量。根據“Sig”一列的P值可知,在九個變量的共同作用之下,只有六個變量的P值小于0.05,也就是說,從統計學上看,只有這六個變量與死緩適用間的關系還具有意義。這六個變量為自首、立功、悔罪態度、客觀危害、其他從寬情節、其他從嚴情節。其中客觀危害和其他從嚴情節是死緩適用的消極因素,而自首、立功、悔罪態度和其他從寬情節是死緩適用的積極因素。為了比較這四個情節對死緩適用影響力的大小,還需要計算這四個變量的標準化回歸系數。該系數主要考察在影響因變量的所有自變量中,哪個自變量起主要作用,哪個起次要作用。①郭志剛:《社會統計分析方法-SPSS軟件應用》,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年,第44-45頁。經計算,這四個變量的標準化回歸系數分別為:0.34、0、44、0.26、0.84。因此這四個變量對死緩適用的促進作用是不一樣的,其他從寬情節所起的作用大于其他三個情節,立功和自首所起的作用位列第二和第三,悔罪態度所起的作用最小。
另外觀察上表中最后一列的Exp(B)值,本文可以進一步得出如下結論:
(1)比較而言,具有自首情節的被告人被判處死緩的可能性更大,其被判處死緩的概率比不具有自首情節的被告人判處死緩的概率高6.818倍。
(2)比較而言,具有立功情節的被告人被判處死緩的可能性更大,其被判處死緩的概率比不具有立功情節的被告人高36.669倍。
(3)悔罪態度的存在促使法官更多地選擇適用死緩,具有悔罪態度的被告人被判處死緩的概率比不具有悔罪態度的高出1.558倍。
(4)其他從寬情節的存在促使法官更多地選擇適用死緩,具有其他從寬情節的被告人被判處死緩的概率比不具有該情節的高出22.292倍。
(5)相比于客觀危害剛達到罪行極其嚴重下線的被告人,有著更嚴重的客觀危害結果的被告人有著更小的可能被判處死緩,后者被判處死緩的概率是前者的0.282倍。
(6)相比于沒有其他從嚴情節的被告人,具有其他從嚴情節的被告人有更小的可能被判處死緩,后者被判處死緩的概率是前者的0.065倍。
1.從總體上來說,具有從寬情節的被告人比不具有從寬情節的有更大的可能性被判處死緩。本文主要考察了八個從寬情節對死緩適用的影響。在這八個從寬情節中,間接故意和被害人過錯與死緩適用的關系不具有統計學上的顯著性。剩下的六個情節,即自首、立功、悔罪態度、留有余地和其他從寬情節與死緩適用的關系具有顯著性。且由上文分析可知,這幾個情節都促進了死緩的適用。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表明,在多個變量的作用下,從統計學上看,有六個變量與死緩適用間的關系還具有意義,這六個變量為自首、立功、悔罪態度、客觀危害、其他從寬情節、其他從嚴情節。而在這六個變量中,自首、立功、悔罪態度、其他從寬情節這四個都是從寬情節。可見,死緩的適用也主要是受到從寬情節的影響。
2.從總體上來說,具有從嚴情節的被告人比不具有從嚴情節的有更大可能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上文主要考察了五個從嚴情節對死緩適用的影響,這其中累犯、共同犯罪與死緩適用的關系不具有顯著性。客觀危害、數罪、其他從嚴情節與死緩適用的關系具有顯著性。從上文的分析可知,這三個情節都促進了死刑立即執行的適用,不利于死緩的適用。
3.法定從寬情節不一定優先于酌定從寬情節。由上文的交互分析可知,共有六個從寬情節與死緩的適用關系具有顯著性。其中自首和立功是法定從寬情節,而悔罪態度、留有余地、其他從寬情節則是酌定從寬情節。可見,法定從寬和酌定從寬情節都可能促進死緩適用,且在這六個情節中,四個是酌定從寬情節,只有兩個是法定從寬情節。而且其他從寬情節的標準化回歸系數大于自首和立功的標準化回歸系數,因此,在死緩適用中,其他從寬情節所起的作用大于自首和立功的作用。
4.社會危害情節和人身危險性情節都影響了死緩適用,但影響力不同。根據上文的交互分析可知,與死緩適用的關系具有顯著性的量刑情節共有九個,其中自首、立功、悔罪態度、數罪和限制責任能力屬于反映被告人人身危險性的情節,客觀危害屬于反映社會危害性的情節。而證據有瑕疵,判決時需要留有余地的,既不屬于社會危害性情節也不屬于人身危險性情節。根據上文所述,其他從寬情節和其他從嚴情節中,既有反映被告人社會危害性的情節也有人身危險性的情節。但總體上看,這九個情節中,更多的是反映被告人人身危險性的情節,反映社會危害性的情節較少。經過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我們發現,在多個變量的共同作用下,仍有六個變量與死緩適用之間的關系具有顯著性。其中屬于反映被告人人身危險性的情節包括自首、立功和悔罪態度三個,屬于反映被告人社會危害性的只有客觀危害。而其他從寬情節和其他從嚴情節里面既有反映被告人人身危險性的因素,也有反映被告人社會危害性的因素。綜上,在量刑情節中,主要由反映被告人人身危險性情節影響著死緩的適用。
5.從分析結果看,司法實踐中并沒有形成一個明確、可靠的死緩適用標準。由上文可知,在與死緩適用具有顯著性的情節中,只有留有余地和限制責任能力存在時,被告人都被判處死緩。然而二元Logistic分析發現,當存在多種量刑情節時,這兩個情節與死緩適用的關系已經不再具有顯著性。從二元Logistic分析可見,自首、悔罪態度和其他從寬情節與死緩適用還具有顯著性,但前文的交互分析表明,在具有這三個情節時,被告人并非一律被判處死緩,只是有更大的可能被判處死緩。因此也不能將這三個情節作為一個明確、可靠的死緩適用標準,認為只要被告人存在這三個情節之一時就應當判處死緩。
6.通過分析相關案例,就能發現,復核法院認為死刑適用的常態為死刑立即執行,例外才是死緩。即在被告人罪行極其嚴重,但無任何其他從寬或者從嚴情節時,一般應適用死刑立即執行。在本樣本中,共有五個案例,被告人罪行極其嚴重,但被告人既無從寬情節也無從嚴情節,而這五個案例無一例外,全都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①這五個案例分別為最高法院主辦的《刑事審判指導案例》中的第105號梁曉紅故意殺人案、第599號楊淑敏故意殺人案、第514號陸振泉強奸案、第54號李伊斯麻販賣毒品案以及《人民法院刑事指導案例裁判要旨通纂》第405頁張春亭故意殺人案。以此為基準,在犯罪人罪行極其嚴重又具有從嚴情節時,則更可能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在只具有從寬情節時,有更大的可能被判處死緩,在兼具從寬和從嚴情節時,則綜合各種情節來決定死緩和死刑立即執行的適用。
經過雙變量交互分析和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后發現,本文開頭部分提出的假設大致可以被證實,但可以也看到,司法實踐中法官們仍未形成明確、可靠的死緩適用標準,死緩適用仍是撲朔迷離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