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洪
人可以有一個一輩子的理想,但大部分人差不多是像我這樣的,最開始根本搞不明白自己這輩子到底能干什么,于是就會出現階段性的目標或理想。
你不一定一下想清楚這輩子到底干什么,但你能想清楚下一步該干什么。你下一步想要干成的事情,一定要比你現在干的事情更加成功,更加讓人激動,更讓你感覺到自己的人格好像偉大了許多。
我18歲之前在農村生活,一直住在一個又矮又破的房子里。我在16歲之前心里想的就是要當好一個農民,但1977年底,鄧小平恢復了高考。我有了自己的第一個理想——考上大學。
這是一個很卑微的理想,那時所謂的大學在我心目中就是一個大專,地區的師范學院,考上以后就可以離開農村,再也不用干農活了。大家都知道我高考的故事,第一年沒考上,第二年也沒考上,第三年考上了北京大學,堅持帶來了命運的改變。
我的第二個理想,希望在北大把學習搞好,但是結果不理想,因為北大的學霸太多了,我怎么學都追不上去。沒有文藝才能,體育也不行,家庭背景又是農民,我在同學中間也沒有被人尊重的感覺,產生很多的自卑情緒。我在北大比較郁悶,到了大三那年還得了一場肺結核,在醫院里住了整整一年。
我的第二個理想是成為一個有獨立思想的人。我大三那年得了肺結核,在醫院里沒事干,就讀書。北大畢業的時候,5年時間我讀了近1000本書。讀的到底是什么內容,已經全忘光了。但是真正用心讀過的書,其中的某種東西,不管是你不求甚解的,還是你精心記下來的,它一定會慢慢地變為你生命中的氣質和氣場。這種氣質和氣場,能夠奠定你以后做事情的基礎。
我創辦新東方初期,自己孤身一人做了5年。當時聘請的老師都是我培養出來的,還有一部分人是我從家鄉請過來幫我打掃衛生,看門的親戚或朋友。
1995年,新東方具備了一定的規模。我當時想必須找一撥人回來,而且水平必須比我高。這就有了1995年加拿大之行,就有了徐小平、王強、包凡等大學同學,后來還有了周成剛、李國富。
但他們回來發動的第一個運動,就是驅逐我的家族成員運動。我是選擇對我絕對忠誠、踏實肯干的親戚還是這幫天天折騰我、罵我、訓我,完了還要拿更多錢的朋友一起干?這個看似并不復雜的選擇,卻涉及一個終極問題——你的人生到底想要什么。
我選擇了天天折騰我的這幫人。事實證明,這條路選得非常對,因為后來在北京中關村的那幾個以家族為核心的培訓機構,到現在沒有一個做大的,而新東方做成了上市公司。
我的第三個理想是出國,但確定了這個理想,出國的路卻完全被擋住了。美國的俄亥俄州立大學,給我三分之二的獎學金。我連生活費總共申請了三萬美元,它給了兩萬。當時對我來講真的是“憋死英雄漢”。我申請了三次用了一年半的時間,第三次依然被拒簽。這個理想破滅了。
經過這些年,我感受到理想破滅也不是什么壞事。我有次去機場送一個大學同學,她在美國中學當老師,臨上飛機前,只跟了我一天半的她說:你的生活真是波瀾壯闊。我說這才一天半你就覺得我的生活波瀾壯闊了。通過這件小事,你能想象他們在那邊過著多么枯燥乏味的生活。有的時候人生有一次大的失敗,也未必就一定是壞事,至少它能給你提示,即使做不成一件事也是沒關系的。
(作者系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本文根據作者在中國金融博物館書院江湖沙龍演講整理。更多精彩,歡迎關注書院微信公眾平臺,微信號book_club,以及新浪微博@中國金融博物館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