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梓靖
【摘要】西晉末年北方連綿的戰爭,造成了中國南北分割的局面,大批士族跟隨司馬氏集團南渡長江,建立了東晉,并開啟了中國歷史上特殊的政治模式——門閥政治。隨著士族的南遷,南北文化在江東地區產生了碰撞與交融,“吳歌”“西曲”的誕生,玄學的發展,佛教的傳播,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東晉樂舞的走勢,它帶著獨特的士族文化烙印,為隨后而至的南北朝及隋唐時期樂舞的興盛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關鍵詞】士族南遷東晉樂舞影響
魏晉南北朝,中國歷史上大分裂、大混亂的時代,獲得一時繁榮的西晉,在經歷過“八王之亂”、“五胡亂華”和“永嘉之亂”后,政權搖搖欲墜。長期的戰亂讓洛陽周圍的黃河流域受到嚴重的經濟破壞,使得人民群眾飽受戰爭的摧殘,然而與戰爭相伴而來的天災,更加速瓦解了原本就動蕩不安的社會秩序。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由司馬氏集團帶領的大批士族南渡長江前往江東。此次的南遷大致分為長江上游和長江下游兩條路線,其社會階層也分為上中下三個等級,上層階級為西晉皇室成員及洛陽的士大夫;而中層階級是當時南遷中人數眾多的階層,多為北方士族;下層階級則為低等士族和普通庶民。東晉則是北方上層階級與江東士族協力所建。南遷活動前后橫跨了整個東晉王朝,在東晉一百多年的時間里,南遷人口達到近百萬。此后,中華民族的文化中心也隨之跟著南遷,在使傳統文化得以保存的同時,又能延續和傳播下去,在南遷的大部隊中,不乏有生活在較為發達地區的人們,他們都有著較高的文化修養,生產技術也相對完善,他們的南遷雖然與本地士族在各個方面有所沖突,但在調和中更多的是促使著南北文化進一步的交流和融合,從而影響了當時江東地區的藝術進程,也影響著東晉樂舞的發展方向,其意義深遠且重大。
一、清商樂舞的盛行
自西晉末年的戰亂開始,長江以北的中原地區先后由十六個少數民族政權長期統治著,而南遷到江東一帶建立政權的東晉王朝,定都建康(今江蘇省南京市)則獲得了一時的偏安。西晉時期主要的樂舞形式“清商樂”一部分傳入了當時的涼州地區,并與龜茲樂相融合,形成了中西結合的樂舞——“西涼樂”,然而另一部分便隨著東晉政權的南遷流傳到了江東地區,極大的影響了長江流域漢族民間歌舞。
《南吏·循吏列傳》中記載了東晉之后南朝劉宋時民間歌舞的盛況:“凡百戶之鄉,有市之邑,歌謠舞蹈,觸處成群。”隨著司馬氏集團的南遷,長江流域的經濟有了極大的提高,經濟的穩定、文化的繁榮、藝術的盛行,讓當地的漢族民間樂舞不僅出現了興盛的景象,并且也有了新的發展。“江南吳歌”與“荊楚西聲”的出現便是這個時代的產物,當北方地區的樂舞與南方地區的漢族歌舞相結合,便產生了這一新的樂舞形式。《舊唐書·志第九·音樂志》曾記載道:“永嘉之亂,五都淪覆,遺聲舊制,散落江左。……人謠國俗,亦世有新聲。”“吳歌”和“西曲”都是以其發源地而得名。
“吳歌”產生于當時的首都建康及周邊的其它地區,流傳于長江下游。《晉書·樂志》記載:“吳歌雜曲,并出江南,東晉已來,稍有增廣。……蓋自永嘉渡江之后,下及梁、陳,咸都建業,吳聲歌曲起于此也。”;“西曲”則是產生于江陵(今湖北省荊州市)一帶,流行于長江中游地區。《樂府詩集》中有記載“西曲歌出于荊、郢、樊、鄧(荊指今湖北荊州、郢指今湖北鐘祥、樊指今湖北襄陽、鄧指今河南鄧州)之間,而其聲節送和,與吳歌亦異,故依其方俗,而謂之西曲。”嚴格的從時間上來說,“吳歌”大部分產生于東晉和南朝劉宋時期,而“西曲”則是大部分產生于南朝時期。
“吳歌”和“西曲”基本分為歌曲和舞曲兩大類,“吳歌”以歌曲為主,也有部分歌舞,就舞曲而言“西曲”比“吳歌”的數量要多。但其內容比較局限,作品大部分是以愛情為題材,反映男女之間的情感,僅有一小部分是描述關于當時社會的現實內容,因出自民間,內容中更多的包含了許多淳樸的真情實感。《子夜四時歌》的春歌中寫道“阿那曜姿舞,逶迤唱新歌。翠衣發華洛,回情一見過。”描述了一位載歌載舞的少女情竇初開的質樸情懷。“吳歌”和“西曲”的情真意切、清新自然之美便成為了那個時代獨有的美學特色。
“吳歌”和“西曲”的風格大多婉麗、悱惻、比較纖柔綺麗,這與東晉時期的門閥政治有很大關聯。在門閥士族統治的時代,他們甚至壟斷了整個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等眾多領域,然而殘酷的戰爭以及政治上的大起大落,讓士族們對現實產生了絕望,他們渴望尋求心理的慰籍,如何及時的把玩當下?成為上流人士所熱衷的事情。樂舞,便是當時世家大族和富豪們所沉迷的一項活動,他們不僅觀賞樂舞、品評樂舞、還創作樂舞。東晉時期的名士謝尚就曾在當時丞相王導府中表演過《鴝鵒舞》,《晉書·謝尚傳》記載道:“便著衣幘而舞,導令坐者撫掌擊節,尚俯仰在中,旁若無人。”《鴝鵒舞賦》中也描述了謝尚表演《鴝鵒舞》的場景:“謝尚以小節不拘,曲藝可俯,愿狎鴛鴦之侶,因為鴝鵒之舞。……公乃正色洋洋,若欲飛翔,避席俯傴,傴衣頡頏。宛脩襟而乍疑雌伏,赴繁節而忽若鷹揚。由是見多能之妙,出萬舞之旁。”不僅謝尚如此,東晉的車騎將軍沈充也創作了著名的《前溪舞曲》。

由此可見東晉盛行的“清商樂舞”不但得到了民間百姓們的喜愛,更受到統治者和士族們的重視,在宮廷中廣為流傳,因此這一時期的樂舞都刻有士族文化的印記。
二、佛教樂舞之先聲
東晉王朝的建立并沒有給整個中國帶來穩定,漢代“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的思想不再能夠統一天下,社會與政治依舊處于動蕩之中。此時作為外來文化的佛教,逐漸開始引起士族們的注意,眾多的士大夫受其感化,有了統治者的重視以及士大夫階層的支持,佛教在此形式下得到了廣大的發展空間,西行求法和大量的佛經傳譯使佛教對當時的思想文化產生了相當大的影響力,特別是在文學藝術方面,使中國佛教藝術得到了長足的發展。
佛教自它誕生之時便用各種方式傳播自己,除了經典文字之外,佛教主要是依靠繪畫、雕塑和舞蹈等方式來宣傳佛教爭取信徒,眾多石窟和寺院的開鑿與興建,更是帶動了佛教藝術的發展。這其中舞蹈作為活動的雕塑,不僅能夠讓人們更直觀的觀看,還能夠更形象的理解佛教,因此也就成為宗教宣傳的重要方式之一,由此便興起了佛教樂舞。《百緣經》記載道:“昔佛在世時,舍衛城中的諸人民,各莊嚴作伎樂,出城游戲,入城門值佛乞食。諸人見佛歡喜、禮拜、即作伎樂供養佛,發愿而去。”由此便可得知,天竺在早期佛教舉行的寺廟活動中就已經有了宣傳佛教舞蹈的雛形。頻繁的宗教活動,必然促使著佛教樂舞的發展,東晉時期女樂歌舞的表演不僅宣傳了佛教的教義,又滿足了貴族在禮佛的同時又能享樂歌舞的生活。到了南北朝時期佛教樂舞的發展規模、排場十分龐大,與帝王的“朝儀”相比還要盛大許多。
佛教自西域傳入中原,因此在佛教樂舞的發展中具有濃厚的西域風味,《樂府詩集》中記載了,西域胡人贈予梁武帝祝壽的佛教樂舞《上云樂》:“歌管愔愔,鏗鼓鏘鏘,響振鈞天,聲若鹓皇。前卻中規矩,進退得宮商,舉技無不佳,胡舞最所長。老胡寄篋中,復有奇樂章,赍持數萬里,愿以奉圣皇。”從中可以看出,領舞者是一個西域胡人,并且是西域味十足的佛教樂舞。佛教樂舞不僅具有西域風格,它與本土的道教也所碰撞,從《上云樂》的舞辭中可看出里面包含了許多道家的言語用詞,這種佛、道雜糅的表演形式,盛行大江南北,也正是反映了當時外來與本土的文化之間相互融合、相互斗爭的社會現象。
由于史料的欠缺,雖然佛教樂舞在東晉時期流傳下來的作品為數不多,但在統治階層大力的推崇下,促使佛教樂舞在南北朝時期進入鼎盛時代。在漫漫的歷史長河中,佛教樂舞在華夏大地上扮演了中西文化交流橋梁的重要角色,最終逐漸形成了獨具特色的中國佛教樂舞。
綜上所述,東晉雖非中國歷史上政治強盛的時期,但在多元文化的發展下,卻是文學、藝術極為興盛的時代,因而在東晉時期的各個領域都有較高的藝術成就,并且富有士族特色。無論是中國本土南北文化交融而產生的“清商樂舞”,還是外來中西文化融會而興盛的“佛教樂舞”,都可看出西晉名士的風流遺韻,他們在奢侈享樂的同時,又置身于追求淡泊、高逸的精神境界。此次士族的南遷不僅僅是一次人口的流動,它更是一次文化的遷徙,甚至是影響中國歷史的一次遷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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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貴州師范大學音樂學院舞蹈系碩士研究生)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