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遲早是要破的
吳敬璉
加爾布雷斯有一本書《1929年大崩盤》講美國的股市,他說美國人健忘,25年就忘了。現在看來,中國人更健忘。
最近一段時間市場上出現了實體經濟疲弱、股市猛漲的狀況,這讓我想起在農村,農忙的時候大家沒空都埋頭干活,農閑的時候大家有空就賭博。加爾布雷斯有一本書講美國的股市(《1929年大崩盤》),他說美國人健忘,25年就忘了。現在看來,中國人更健忘。現在的情況不太正常,如果繼續放錢,問題會更嚴重。但現在市場是一片狂熱。
泡沫遲早是要破的,但什么時候破沒有人知道,美國那次大危機之前就有7年的繁榮,很多人覺得這個時候如果袖手旁觀會錯過發財的良機。所以我只能提醒大家謹慎。
美國人現在還怕股市要出事兒,但美國現在的經濟情況確實好。咱們的經濟這么差……聽說現在大量進入股市的都是沒有交易經驗、缺乏理性、沒有風險承受能力的新投資者,如果用自己的錢還好,但如果是借錢還加杠桿就很危險。
我曾推薦辜朝明的《大衰退》,他說在實體經濟疲弱時,不能用貨幣政策,而要用財政政策,因為發多少貨幣都不會到實體經濟中去。有經驗的人都知道要現金為王,一定要容易變現的,而不是投到實業里。
美國次貸危機之后用的其實是一種變相的財政政策,比如大量注資通用,快速重組,改善經營狀況,最后退出時還盈利了。救市的同時還去了杠桿,值得我們好好研究,不要單單用信貸一個工具。這個問題吳曉靈也說過好幾次。
上證50和中證500期指上市會對股市發展產生什么程度的影響,這還要看做股指期貨的人是否按照市場規律行事,如果按照市場規律來,漲了這么多就會有很多人做空,那么股市的熱度就可以降下來。如果他們也是揣摩政府的意思,那就會也跟著做多。股指期貨如果也不理性的話,是會放大波幅的。期貨本來是讓大家發現價值,但衍生工具弄得不好反而會擴大市場風險。這也許可以說是市場經濟的悲哀。
新三板其實更危險。新三板是OTC交易,這本來應該是證券市場的基礎,先有柜臺交易,再有證券交易所的交易,但我們是倒過來了。這個應該是專業投資者的市場。
最近政策開始給房地產交易松綁,很多人都以為住房是剛需,我說過很多次,首先要搞清楚什么是需求,人們想要住房是欲望,并不等于需求。最近政策的目的還是要保增長。這就是變戲法,往里頭投錢,乘數效應,帶動其他的投資和消費,就轉起來了。但只要有一部分人感覺到了危險,就玩不轉了。
全民創業、萬眾創新是否有助于中國經濟的轉型呢?轉型還是要靠創新,但不能用老辦法,讓政府拿著錢,畫一個圈說要支持哪些產業哪些企業,然后直接往里投。現在政府都很有錢,如果他們支持行業里的幾家企業,其他的小企業就很難了。政府支持的產業問題也很大,看看光伏行業就可以了。真正有活力有創新的往往是政府忽略的行業。
支持創業應該有更有效的辦法。中歐有一個幫助創業的項目,清華的X-lab聽說也扶持了幾個很有希望的企業。政府還是要想辦法完善市場,要有一套創新的體制。
鄂爾多斯“摔跤”留下的教訓
李佐軍
經濟發展方式不轉變不行,經濟不適度發展也不行。而當下中國經濟的轉型已經啟動。在經濟轉型過程中,地方政府同樣面臨轉型。
2015年一季度的經濟數據出爐讓很多人有了對中國經濟發展的新看法,7%的增長速度似乎出乎一些人意料,也在一些人意料之中。我認為,這個速度對處于穩增長、轉方式、調結構過程中的中國經濟來說是不容易的。發展是硬道理,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根本。同時,經濟發展方式不轉變不行,經濟不適度發展也不行。而當下中國經濟的轉型已經啟動。
不久前,我赴曾經的明星城市鄂爾多斯實地調研。鄂爾多斯特點鮮明:一則資源富集,羊絨制品產量占全國的1/3,探明煤炭儲量、稀土高嶺土儲量、天然氣儲量分別占全國的1/6、1/2、1/3,屬于典型的資源型城市。二則高速發展,2002年~2011年主要經濟指標連續保持20%以上的增速。三則產業結構單一,煤炭產業占經濟總量的70%以上。四則房地產泡沫明顯,房價從巔峰時的每平方米1.5萬元以上一度跌至3000元左右,而且有價無市。
如今的鄂爾多斯已由瘋狂轉入平靜,剖析鄂爾多斯,對于分析當下中國經濟發展方式轉型問題具有啟示和借鑒意義。
其一,資源開發的速度應淡定些。上天對鄂爾多斯是慷慨的,賦予其那么多資源。但資源不僅是當代人的,也是后代人的;資源開發有收益,也有代價。面對那么多資源,人們應淡定些,開發利用更需要有節制、有步驟,否則就難逃“資源的詛咒”。
其二,資源開發賺的錢應選擇正確的投向。在煤價高漲時期,鄂爾多斯經濟收益劇增。這些錢怎么用?有兩種基本的投向選擇:一是投向房地產和進一步的資源開發,接著“吃資源”;二是投向教育造人、培育優勢企業、設立創新基金、收購兼并潛質企業、購買國際資源等,轉向“吃知識”和整合外部資源。選擇前者,難逃“資源的詛咒”,選擇后者,則可能前途一片光明。鄂爾多斯以前選擇了前者,現在正考慮轉向后者。
發展的目標除了錢,還應有人自身的成長、當代人與后代人的公平、人與自然的和諧等,唯此才會選擇適度開發資源,將錢更多地投向培養人、培養非資源出口行業等。
其四,地方政府的“角色轉換”。地方政府可以決定該地資源的開采速度和范圍,可以決定資金的投向,可以決定在哪里造城、造多大的城,可以通過土地財政“經營城市”等。但康巴什新城區離鄂爾多斯老城區有40多公里,如果由企業來決策可能就不敢這么做,因為成本與收益的賬肯定算不過來。所以,在經濟轉型過程中,地方政府同樣面臨轉型。
中國是一個處于制度轉型中的發展中大國,在走前人沒有走過的路,走些彎路是正常的,摔跤也是難免的。摔一跤會有疼痛和代價,但并非全是壞事,它會告訴我們什么路不能再走。鄂爾多斯已嘗到摔跤的滋味,但鄂爾多斯的前景并不悲觀,因為資源還在,基礎已有,只要今后選對方向,正確處理好政府與市場的關系,就可能走出一條新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