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莞臺商在國內各地臺商群體中規模最大,也最具代表性。翟所領作為臺商協會會長所透露的信息,可以管窺大陸臺商群體面臨的現實狀況和心理狀況。
《南風窗》:現在企業所說的成本壓力,主要是哪些方面的內容?
翟所領:用工成本主要是社保和五險一金,繳存基數在不斷提高。我聽說今年東莞的基數要從2480元提高到3050元,這樣就很少企業承擔得起,這是他們往外走的最重要原因。
改革開放早期外資有稅務優惠,但同時也有很多收費項目,最多的時候有100多項。現在稅務優惠沒有了,但收費項目卻沒有明顯減少。
我舉其中兩項,一個是土地使用費,以前不交稅我們對收費可以容忍,但現在同時交土地使用稅和土地使用費,這就沒道理了。
另一個是工廠管理費,以前是一種基礎設施建設費用,主要用于“三通一平”,到現在交了這么多年,基礎設施的成本早就收回來了,還要繼續交。一個人頭大概一年要1000元左右,1000多人就是100多萬元。
這些費用都看不到一個停收的預期,因為這已經成為村和社區的主要收入來源之一,政府不敢輕易改變。
《南風窗》:工人薪酬負擔是不是也增大了很多?
翟所領:橫向對比,越南工人工資約150美元,加上一些費用一個月200多美元,而現在東莞一個工人的綜合費用每月800美元以上。
縱向來看,10年前我的工廠有4500人,今天只有1000人,總的薪酬支出是一樣的。
但薪酬不是主要問題,我們愿意按照市場價格支付給工人更多的工資,這樣他的工作積極性和效率都會提高。問題是,很多費用并不是花在工人身上。東莞這地方很特殊,800多萬人口中有600多萬外來人口,這些外來人口沒有市民待遇,孩子上不了公辦學校,很多辦事便利享受不到,但你要讓他交同樣的社保,他們退休之后在老家領到的退休金標準明顯低于他的繳納標準,這并不公平。
《南風窗》:現在用工困難也是一個重要制約。
翟所領:最重要的是工人穩定性太差,這一代的工人跟上一代觀念不一樣,很多人做幾個月就走掉。我現在固定工人1000人,旺季需要加500人,但為了這500人,我要招1500人,流動性有2/3。就是這樣,到了年底還是找不到人。
一個新手進廠,前半年是沒有任何貢獻的,他做壞的材料已經抵消了他產生的效益,工人必須在1年以上才進入熟練期,但還沒到熟練又換人了。
《南風窗》:那么政策因素呢?
翟所領:消防上規范了很多,給了我們整改的時間,我們都改進了。但環保上現在非常嚴格,而且沒有整改時間,大的企業一查出來馬上吊銷營業執照、封廠。
有時我們甚至不理解,你是希望我們符合環保標準呢,還是希望大家走人?如果是前者,那是需要一個時間緩沖的。現在我們已經看到,一些鎮街表現出來就是希望大家走人。東莞“水鄉片”的一些鎮,企業已經投入幾百萬元整改了,都過不了關,全都作廢。
過去兩年,有太多措施不可預測,企業風險很大。
《南風窗》:總的來說國家是希望規范化,保護勞動者權益,這也是大勢所趨吧。
翟所領:規范起來沒有問題,但是要公平。我們現在不是要求國民待遇,而只是想要一個公平的待遇。
比如說,東莞的社保覆蓋率是79.58%,其中外資覆蓋率是100%。在經濟總量中,外資企業和民營企業平分秋色,那么可以推算出民營企業覆蓋率大概不到60%,政策執行力度不一,這對于外商而言顯然是不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