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元朝開始,大柵欄逐漸演變為皇城根的一處重要商業區:賣藥的同仁堂、賣布匹的瑞蚨祥、賣帽子的馬聚元、賣布鞋的內聯升、賣茶葉的張一元、賣醬菜的六必居。北京的五大戲樓、最早的電影院大觀樓也坐落于此。《京報》《北京女報》創刊于此,世界書局里流連著的是魯迅、沈從文,大柵欄的底蘊充沛。
曾經在這里逛過街的利瑪竇(Matteo Ricci)、郎世寧(Giuseppe Castiglione)可能無法預見,幾百年后,同胞后代會參與到這片老CBD的整治復興計劃當中。但是,他們開創了意大利人對中國興趣歷史的先河。
在威尼斯,我們碰到了布魯奈洛先生,他熟練地說著兒化音,對大柵欄的了解已經超過了同行的所有中國人。他和博埃里先生一樣都是“國際人”,合伙成立的工作室在多哈、莫斯科等地也有項目。

“你們的大柵欄有1.3平方公里的土地,在三里屯、soho、王府井面前相形見絀,80年代起逐漸退化為老宅院、棚戶區結合的老區,住著最地道的老北京,和無力承擔高額租金的外鄉人,還有唐山大地震后,臨時搭建的一些棚戶,保留至今,是典型的老區。”
為了幫助人們將這里升級為藝術、創業、商業園區,這個意大利師父和中國伙伴一起,查資料、讀數據,采訪、記錄原住民的故事,并訓練他們新的生存方法。他們稱之為“大柵欄共享平臺”,煎餅攤主、快遞小哥、人力車夫、吹糖人的、說評書的,才是這里的主人。
在布魯奈洛先生看來,煎餅果子、紅酒、咖啡,都是完美的食物,它們之間并沒有任何沖突,就像藝術家和創業商人可以和諧共存一樣。
他代表著更為年輕、意大利腔調稍輕、國際色彩更重的一代。他也是此行中少數全程只需用英語,就能完整表達自己理念的大師。
他們這一代見識到了意大利品位在建筑領域的式微。有英美教育背景的少數族裔建筑師如扎哈·哈迪德等人,如今在國際上似乎更為奪目,天馬行空的想象,大膽的風格也能讓人記住。

在全球各地誕生了無數“奇怪建筑”的當下,意大利人能夠重復的,更多的是歐洲老派的質感與尊重。布魯奈洛先生和他老板進行的勇敢想象能放在世界建筑的光譜內,因而顯得通情達理。
他們也有優勢。當“New Money”開始追求“Old Money”的腔調和品位時,首先想起的會是意大利人。好比意大利人對米蘭世博會的態度,這是一屆講究慢慢來、慢慢吃的世博會,在開幕前幾天,還像個工地一樣松散凌亂,然后突然在一夜之間變得像模像樣。
意大利的不靠譜,除了歐元區緊張的預算因素,更多的是不在乎和信心。當意大利人奉出美酒、漂亮到肉麻的贊譽、最典型的散漫腔調時,足以讓身陷拆遷、買地、賣房循環中的中國商人羨慕。為什么你們可以做到這樣?布魯奈洛先生聳聳肩:“我們這兒的匠人,一輩子可能就修復一幅畫,或用幾十年來修一棟老樓。我們干兩個小時,要喝一個小時咖啡,尋找靈感。有時候你們也得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