蝦米

《菊次郎與佐紀》[ 日] 北野武著譯林出版社2015 年2 月
為尊者諱向來是人們著史作傳遵奉的圭臬,中外概莫能外。春秋筆法由此應運而生,什么該寫什么不該寫,既是技術也是藝術。那么,這類文章放在如北野武這樣我行我素、口無遮攔的人來做,又會是怎么樣的呢?吳念真在北野武回憶父母的小書《菊次郎與佐紀》推薦序中這樣寫道:“這個人即便不說話,光就一張臉擺在那兒也是有味道的。那神情總讓人無法猜透,這家伙下一刻究竟會出手還是張口,是會做出一些讓人瞠目結舌的事,講出一些讓人無法預料的話,還是,忽然搞笑起來。但無論他做什么、講什么,鐵定就是他獨特的風格(或說是‘魅力’),不是戲謔地嚴肅著,就是嚴肅地戲謔著。”
遙奠已不在人世的雙親,所做所說竟然讓人提心吊膽、捉摸不透,“不是戲謔地嚴肅著,就是嚴肅地戲謔著”,看慣了朱自清《背影》風格的中國讀者,自然對北野武如何講述雙親的故事,充滿好奇心。可以說,這本抖落北野家庭尤其是父母眾多“不為人道哉”的細節的回憶錄,正是“毒舌北野武”向生養自己的父母獻上的最好禮贊,從中,我們也可以看到這位殿堂級電影導演早年個人生活與藝術創作的心路歷程。
北野家共養育三男一女四個孩子,北野武是幺子,也許是排行最小的緣故,個性亦最為頑劣。北野家也是典型的女性之家,“一家之主”的父親菊次郎只是擺設,掌權的是母親佐紀。佐紀受過很好的教育,年輕時就在某男爵家當家教,后與姓北野的海軍軍官結婚,先夫歿后,以招贅形式與油漆匠菊次郎結婚,因之總有鳳凰掉雞窩的淪落感。而菊次郎目光短淺、外強中干,又經常自慚形穢,只能通過酒后痛打妻子才得抒解憋屈郁悶之苦。因此,夫妻關系一直處于崩潰的邊緣,而日本舊式婚姻的好處,可能就在于誰都不輕言分手,加之兩人出身飄零,又愈加珍惜刻下的姻緣。總之,這一家就這樣風風雨雨過來了。
北野武筆下的母親,實在是一個武則天那樣的存在。她對“名門望族”的覬覦,使她生出“教育斬斷貧困”的信仰,并讓她統包了四個子女的養育、升學和職業,而四個孩子中的三個,還真出息得讓親戚和鄰居刮目相看。第四個孩子,北野武,卻不滿于她束手管腳的專制作風,借口考大學需要搬出去住,擺脫母親的掌控,繼而退學、胡混、好勇斗狠,走上前途不明的演藝生涯,把母親氣得半死。日后北野武成名,母親的苛刻依然不依不饒。北野武婚外偷腥,母親向兒媳道歉:“對不起,那個蠢蛋盡做壞事,可是,你千萬不要離婚,不然太便宜他了。”又警告兒子不要離婚:“離過一次婚后,肯定會一離再離,會上癮的。你這家伙,想玩的話,背著去玩不就好了。”
北野武說母親“究竟真是抱著那樣的想法和愛而說,還是認為菊次郎的兒子果然愚蠢而說,我不知道”。但我們分明從中看出母親對兒子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愛,而北野武毒舌中見真理,凌厲中透溫情的演藝風格,是否也來自對母親深情又曲折的舔犢之愛的洞察呢?是的,北野武不但知道,而且深諳內中三昧:“我認為,一個人是不是長大成熟,要從他對父母的態度來判斷。當你面對父母,覺得他們‘好可憐’、‘真不容易’時,就是邁向成熟的第一步。一把年紀,還把‘不能原諒我爸’掛在嘴上的人,充其量是個小鬼。”北野武應該是一個很幸運的人吧,因為他在母親尚在人世的時候,誠心奉養過她。他來不及奉養父親,但他拍了一部《菊次郎的夏天》,向他致敬。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菊次郎與佐紀》應該也是一份向雙親奉上、宣告自己人生成熟的畢業證書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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