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物體的故事

令狐風

隋建國裝置藝術作品《殛》（材料為工業橡膠帶和鐵釘）。

從3月29日至6月28日在上海的民生美術館舉行的這展覽名稱叫《物體系》，是個群展，召集了44位在中國當代藝術界頗有影響的藝術家，其中有我比較欣賞的陳劭雄、陳維、陳曉云、耿建翌、何翔宇、洪浩、胡介鳴、劉建華、張恩利、張亞平、鄭國谷、宋元元、隋建國、徐震、薛松、楊心廣、楊振中、尹齊、尹秀珍等。當然，不管喜歡不喜歡，走進這個巨大的空間，這些作品——繪畫、雕塑、裝置、錄像、動畫等多種媒介形式的呈現——均以各自的面目讓人驚愕或思考。

晚近以來，物在文化理論和當代哲學的領域得到了越來越廣泛的討論。大體而言，對物的討論有兩種模式。一種是文化政治的模式，即認為當代社會已經進入到了一個大規模的物的累積階段，物是消費社會最顯赫的標志，一個新的拜物教正在形成，物以其強烈的自主性對人構成了重重擠壓。另一種模式是哲學的模式。長期以來，哲學一直將物看作是與人相關聯的領域，物總是人視野中的物，離開了人談論物是沒有意義的。這是自康德到海德格爾以來的所謂人和物之間的關聯主義最簡單的表述。但是，今天最激進的年輕哲學家提出了思辨實在論（Speculative Realism），即主張物有自己的獨特領域，物可以從人的視野中，從與人的關系中解脫出來。物有自己的領域、命運和本體，一種以物為導向的本體論（Object-oriented Ontology）正在形成。

這些作品構成了中國當代藝術中的“物體系”，它們以不同的方式表達了藝術家對物的思考、人們有關物的觀念的變遷、物在中國當代社會中的進程和命運，以及最根本的，人是如何在和物的關聯中來確定自身的形象的。

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至少有10件，比如隋建國的作品《殛》，主要材料為工業用橡膠運輸帶，被用鐵釘釘滿，正面如毛茬背面釘子頭覆蓋原有的橡膠質地。早期展出形式為展開鋪在地面，有釘子的一面朝上。從2006年起展示方式改為：釘子尖的一面朝內，釘子帽的一面朝外，卷成一卷。隋建國作為被譽為“在觀念主義方向上走得最早也最遠的中國雕塑家”，是中國最重要的當代藝術家之一。在整整二十年的時間中，他游走在官方立場的造型觀和歷史觀之間，同時又將雕塑帶入一個全面反省中國現代性的藝術實踐中。無論是早期的現實主義作品，還是近十年來創作的“中山裝”、“恐龍”等“視覺文化研究”的經典形象，都善于在中國本土的知識譜系和文化經絡中尋找問題和解決問題的途徑與方式。

耿建翌的藝術語言非常嫻熟，復雜的事情被他以簡單的方式表現出來。這次他拿來的這件錄像裝置是針對教育的，作品主體為一張醫院的監控病床和相關設備，值得注意的是病床右側的三個監視器畫面，從上到下依次為：鉛筆在白紙上不斷地垂直涂抹，描摹出紙張下的裂縫痕跡;墻上的一段細小裂縫，水正源源不斷而穩定地從裂縫中滲出，滴落;最后一屏鑲嵌在醫用電子監護儀中，它實際是一臺電學測量儀，示波器上顯示出間隔若干秒出現的脈沖電流，平靜、冰冷而穩定，明亮卻毫無生命跡象。

何翔宇的可口可樂計劃也頗有看頭，“可口可樂計劃”開始于五年前，他在超市買了1噸可口可樂，然后在工作室搭建簡易“廚房”，還繪制了大量草圖并做了很多不同的相關試驗。2009年底他將工作地點轉移至遼寧省丹東市，并雇傭十個工人搭建十口大鐵鍋和防雨棚，在整整一年中動靜很大，十個工人工作6000多小時，煮了127噸可口可樂，所“萃取”的可口可樂殘渣有40多立方米。富有戲劇性的是，在“萃取”過程中，公安、消費、邊防、環境保護等不同部門全部前來對他的行為進行調查和取證，為此，藝術家繳納了部分罰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