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一場龍卷風

田奕

美國童話作家弗蘭克·鮑姆的“奧芝國探險系列”，全集有洋洋灑灑十四部，只有第一部《奧芝國的魔法師》與眾不同，它還擁有一個十分美麗的中文譯名，叫《綠野仙蹤》。

故事講的是居住在堪薩斯大草原中部的小女孩多蘿西和她心愛的小狗托托，被一場巨大的龍卷風吹到了一個奇妙又美麗的世界——“奧芝國”的奇妙經歷。奧芝國有東、西、南、北四個女巫，住在東方和西方的是惡女巫，住在南方和北方的是好女巫。多蘿西的房子降落時壓死了東方的惡女巫，由此解放了被惡女巫奴役多年的芒奇金人，也讓多蘿西得到了一雙擁有魔力的銀鞋子。為了重回堪薩斯的家，北方好女巫指引多蘿西沿著黃磚鋪砌的小路到翡翠城去，拜訪大魔法師奧芝尋求幫助。

正是“回家”這一執著的念想，支撐著多蘿西變得堅強和勇敢。去往翡翠城的路上，多蘿西遇到了三個朋友，他們也各有苦惱：稻草人渴望有一個聰明的腦子；鐵皮人想尋找一顆心；膽小的獅子希望得到勇氣。于是，四個人一同踏上了光怪陸離又緊張刺激的“尋找”之旅。

令人意外的是，當他們遵照奧芝的吩咐殺死了西方壞女巫，重回翡翠城時，卻發現一個驚天秘密——“偉大又可怕”的奧芝，居然是一個依靠變戲法來統治翡翠城的普通人。奧芝為了掩人耳目，命令翡翠城里的所有人都戴上綠色的眼鏡，于是便不再有人懷疑眼前的綠色是不是真實。我們且把它當做現實世界中一些荒謬現象的隱喻吧。

多蘿西丟失的家，稻草人缺少的腦子，鐵皮人遺失的心，獅子想要的膽量，構成了一個期待長大的孩子所有的夢想。只有在期待里，前行才會變得更加堅定不移。不管是與生俱來的缺失或是成長中的遺失，都需要得到補充。然而這一切在鮑姆的童話里成真，依靠的卻不是魔法，而是自身的努力和朋友間的協作友愛。稻草人沒有腦子，可在一路探險中卻出謀劃策，充滿了智慧；鐵皮人沒有心，卻又無比善良，連踩死一只甲蟲也要傷心落淚；獅子口口聲聲說自己膽子小，卻總在最危險的時候跳出來為伙伴們解圍。不得不說，多蘿西是一個能夠帶給別人勇氣和歡喜的人，這也使她能夠凝聚起強大的力量，同時又幫助朋友們獲得了渴求的東西。

也許鮑姆只是想告訴所有渴望長大的孩子，成人世界的智慧、愛和勇氣，不是上天賜予的，而是在尋找的途中慢慢收獲到的。

與文本相比，電影版的《綠野仙蹤》依托的卻是一場巧妙的夢境，這與另一部經典童話《愛麗絲夢游仙境》的處理手法如出一轍。這種直觀的視覺感受多了幾分溫情和真實，幾十年來同樣深深地打動著觀眾，主題曲《越過彩虹》更是甜美得讓人窒息。

同樣是一場龍卷風，同樣遇到稻草人、鐵皮人和獅子，同樣經歷了一系列冒險，多蘿西得以重回堪薩斯。不同的是，電影版更注重夢境的緣起和呼應，比如現實中的兇女人多爾西分明就是多蘿西夢里的壞女巫；沒腦子的稻草人，就是現實中那個總是讓多蘿西開動腦筋，不要往腦袋里塞稻草的叔叔；沒有心的鐵皮人，則對應現實中總吹牛說城市會為他立銅像的叔叔；缺乏勇氣的獅子，活脫脫就是那個把多蘿西從豬欄中救出來的叔叔；就連多蘿西離家出走時遇到的魔術師，也變成了夢境中的“大魔法師”奧芝……現實中的遭遇在多蘿西的夢中得到彰顯，而壞女巫的溶解、朋友們自身的收獲、對魔法師的揭穿，最終又讓多蘿西得以在夢境中得到了釋放和解脫。

鮑姆曾在一篇序言中說：“我相信夢，包括白日夢，你在睜眼時做的夢，是它們讓世界變得更美好。具有想象力的兒童長大了，會變成具有想象力的大人，他們會創造、會發明，文明因此孕育而生。”

若果真如此，我們就也來期待這樣一場龍卷風。只是不要太貪戀夢里的美景，要記得“回家”，即便家鄉只是一片伸展到天邊的灰色的有許多裂縫的荒土，即便那里有頻發的龍卷風，可也有陽光，有愛姆嬸嬸和亨利叔叔溫暖的懷抱，以及多蘿西快活的尖叫聲：There is no place like ho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