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晟

2014年7月20日, 印度6歲女童在校被強奸,千余名家長示威抗議。
近日,一場詭異的官司被打到了美國的巡回上訴法庭,事情的起因,只是一起校園強奸案,但其中曲折的邏輯,實在令人扼腕;而它所引發的爭議,似乎也值得我們重視。
校園悲劇
2010年1月,在阿拉巴馬州斯巴克中學里, 14歲的女生“杰登”(化名),遇到了一件煩心事:該校一名16歲的男生,讓她與其約會,并告訴她去男生浴室碰頭。
實際上,這已經不是這個男生第一次騷擾她了,杰登以往都是不予理睬。這次,她決定向老師求助,希望能徹底擺脫這個麻煩。
她的老師簡·安·辛普森女士,聽聞此事后,也覺得應該采取措施。因為這個男生本來就是所謂的“特殊教育學生”,短短一年之中已經有了13次嚴重違紀記錄(包括性騷擾、暴力威脅同學等等不良行為),學校早就想把他掃地出門啦。
但是,辛普森女士和副校長珍妮·達納韋女士一商量,并沒有報警,而是告訴杰登:這樣,你就按照他說的,去男生浴室和他見面吧!
看著一臉驚訝的杰登,辛普森解釋說,她會守在辦公室的顯示器前,一旦監控探頭抓拍到杰登在男生浴室門前和這個男生碰頭,而該男生又動手動腳的話,幾位老師就會立即沖上去制止;而這樣一來,學校也就有了開除該男生、送警方法辦的證據啦。
杰登還是覺得有點不靠譜……但辛普森和達納韋女士都向她保證,這個計劃萬無一失,不會真的讓她有危險的!
杰登照做了。然而,這個計劃顯然是有問題的:盡管辛普森女士在顯示器前坐了一晚上啥也沒看到,但杰登卻遭到了不幸:那個男生在最后一刻改變了計劃,讓杰登去另一處浴室和他見面,隨即在那里性侵犯了她。
案發之后,這名男生很快被捕,其口供和物證都證明了杰登的確遭到了性侵。
然而,這個案子處理起來卻頗為棘手……一方面是因為他案發時尚未成年,更重要的是,案發地點在男生浴室——這顯然不是受害人杰登該去的地方。該男生的辯護律師因此提出,這不過是一起孩子們的約會而已,雖然受害人杰登也是未成年人,但以強奸論處并不恰當。
最終,這套說辭被檢方采納,這名男孩并未被起訴,只是被停學5天、送往感化院強制教育,并在一年多以后重新回到這所學校讀書,再次成為杰登的同學。
對此,杰登及其父母非常憤怒。杰登告訴檢察官,當時她非常害怕,一再表示拒絕,卻拗不過那名男孩,“我盼望著有一個老師能沖進來制止他。”可惜,王子并沒有騎著白馬出現。
在確定法律無法制裁這名男孩之后,杰登及其父母把該學校和兩名涉事教師告上了法庭,認為校方沒有盡到保護學生的法律責任:按照美國法律,任何一所接受政府撥款的學校,都有義務在校園內對性騷擾的投訴做出適當處理,而本案中的教師顯然處理不當,反而將杰登作為誘餌去尋找性騷擾的證據。

2012年6月26日,美國華盛頓國會山,全國婦女組織(NOW), 結束性侵犯和家庭暴力國家工作隊和其他群體的成員舉行集會,要求重新授權暴力侵害婦女法(VAWA),不考慮種族,國籍狀況,性取向或性別認同,使婦女免受家庭暴力,受到法律保護。
地區法院的判決結果,確認校方負有“疏于保護”的責任,但并不認為校方在接到性騷擾投訴時處理不當,因為法律并未給出具體的操作細則,規定怎樣的處理流程才是適當的?
判決下來,雙方都提起了上訴。于是,這個案子就于2月12日被送到了聯邦法院的第11巡回上訴庭。目前,此案尚未開庭,所以哪一方的觀點最終能被法律認可,尚不可知。
法律漏洞?
實際上,本案之所以吸引到了媒體的高度關注,甚至連美國司法部和教育部都對此發表了意見,是因為它把一個問題再次放到了公眾的面前:
對于性騷擾行為,法律該如何處理?
對今天的人類而言,性騷擾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譚,而是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生的事情:教室、工廠、辦公室都會發生,還可能來源于即時通信軟件和各種社交媒體;被騷擾的對象則絕大多數都是女性,特別是年輕的女性。
而對于性騷擾行為,雖然各國法律都將其定性為非法,但處理力度普遍都較輕(我國《治安管理處罰法》規定,發送淫穢信息騷擾他人的,最高可處十日拘留)。更重要的是,絕大多數的性騷擾行為都達不到法律所規定的“情節惡劣”,比如給女性講成人笑話,或裝作不經意地蹭一下女性的胸部,以目前的法律是很難追究其責任的,這是一個糟糕的法律漏洞。
此外,性騷擾行為往往通過口頭或不顯眼的行動完成,受害人想要舉證也很困難,為尋求法律保護增大了障礙。
除了法律方面的缺陷之外,性騷擾行為有恃無恐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很多時候,我們對于此種行為的反應不當,特別是管理者們(比如,學校校長、被騷擾者的上級主管)往往不能采取正確的應對措施,甚至連大眾輿論環境也態度曖昧,助長了騷擾者的賊膽。

2014年8月10日,美國伯明翰,美國藝術活動家組織“Force” 將拼布活動帶到了Rushton 公園,目的是為了呼吁停止性侵和暴力。
在很多人的眼中,性騷擾并不是什么嚴重的事情,甚至就等同于“有點開過頭的玩笑”;對于管理者而言,則會覺得受害者的投訴是小題大做甚至無事生非;更糟糕的還有一類叫做“受害者歸因”的說法,諸如“怎么不騷擾別人就騷擾你”、“誰讓你打扮得那么漂亮的”、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多大的事情啊還鬧得天翻地覆的”、“你這一鬧,搞得我們單位/公司的名聲都壞了”之類,總而言之,就是反過來譴責被騷擾的受害者,認為受害者對此也負有一定的責任,各打五十大板;或者說這件事情并不值得認真對待,稀里糊涂過去就得了。
實際上,這種似是而非的言論根本經不起推敲:依此類推,家中有錢就該被盜搶,開豪車就該被碰瓷,暢銷書就該被盜版了。作為成年人,完全應該清楚哪些權利是別人的、不可侵犯的,舉止出格只能證明自己行為卑劣而不是被騷擾者漂亮過頭。
而那種“性騷擾不過是小事一樁”的觀點,也是極為錯誤的:無論損害后果大小,受害人都完全沒有義務來忍氣吞聲地承受,就像哪怕小偷只偷了我五塊錢,我也會很不高興。而性騷擾與強奸的本質相同,區別只在程度高低而已。
同時,無數案例證明,騷擾者往往是“揀軟柿子捏”,如果受害人沒有斷然反抗,或者是反抗后并未得到管理者與輿論的有效支持,則騷擾行為就會逐步升級、變本加厲,發展到受害人不堪忍受的地步,甚至演變成性侵犯——就像本案中的那個男生,一次次的性騷擾他人之后,校方依舊沒有采取有力措施加以懲戒,其結果我們已經看到了。
“杰登”一案,目前尚未塵埃落定,但其意義早已超越了這場官司本身。性騷擾是與現代文明格格不入的下流行為,完全不應該被容忍;而對受害者的種種責難或漠視,則是對騷擾者最好的鼓勵。向性騷擾行為堅決說“不”,讓騷擾者付出沉重的代價,讓他們成為過街老鼠,才是解決問題的出路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