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一后遺癥

姚冬琴

3月15日，2015年全國兩會閉幕日，也是消費者權益保護日，中國第一汽車集團公司（下稱“一汽集團”）董事長徐建一落馬。

徐建一是十八大以來落馬的第二位央企“一把手”。與2014年4月被帶走調查的華潤集團董事長宋林一樣，都是副部級的“中管干部”。

徐建一的落馬，在汽車業內引起了極大的震動。一個最大的懸念是：命運多舛的一汽集團整體上市之路還有戲嗎？

一汽集團整體上市歷時逾7年而未果。除了它，上汽、廣汽、北汽、東風、長安等國有大型汽車集團俱已實現整體上市。一汽集團起了個大早，卻趕了個晚集。

稍有點意外的是，并沒有多少人認為徐建一落馬會影響一汽集團整體上市前景。反而，各大券商的研究機構不約而同發聲，對此持樂觀態度。其中，興業證券就點評道，“董事長被調查將被市場理解為釋放積極信號：一汽集團主要人事變動可能已經近尾聲。”“我們預期一汽集團董事長被調查一事被公布，將加快一汽集團整體上市進程?！比萄芯繖C構認為，徐建一落馬，證明此前制約一汽整體上市的問題都已經掃清，就等新領導來推動了。

3月16日，一汽集團在官網發文，表示“堅決擁護中央決定”，“把個人行為與集團整體工作區分開來，把一汽存在的腐敗問題與一汽60年的發展進步區分開來”，“以務實行動把一汽經營發展尤其是自主發展推向深入”。

一汽十年間，銷量從老大退居老四

作為全國人大代表，徐建一隨吉林代表團正常到京參加今年的全國兩會，但會后未能返回長春，而是在吉林代表團駐地被直接帶走。

被帶走前幾天，徐建一還在吉林代表團發言：“一汽將突出抓好轉方式、調結構、做到量增質更優;更加突出企業改革，提高經營的科技化水平，通過改革更好地解決企業發展活力問題;更加突出從嚴治黨要求，全力構建作風建設新常態，為新一輪吉林振興發展做出更大貢獻?！?/p>

徐建一與一汽淵源頗深。據媒體報道，其父為一汽建廠元老，徐建一出生于1953年，當年一汽建廠，所以，徐父為子起名“建一”。

2007年，初任一汽集團一把手的徐建一，就提出了整體上市的思路。在過去的7年多時間里，有關部門對該集團的審計、巡視如影隨形。

業內人士認為，七年間徐建一在一汽集團沒有什么功績可言，“基本上自己制定的戰略目標一個都沒實現過?！北热缯w上市，再比如“大自主戰略”。

2014年，一汽集團自主品牌中瞄準中高端市場的奔騰B90，銷量僅為3951輛，同比下滑47.15%。被認為是中國自主品牌里程碑式的車型——夏利，2014年銷量只有72059輛，同比下滑44.79%，市場份額只有0.58%;一汽夏利（000927.SZ）可能面臨被ST的風險。

2012年，借著公車采購政策的推行，徐建一宣布重新打造紅旗品牌。2013年全國兩會期間，徐建一更表示將對紅旗轎車的研發和生產投入105億元。可是，2014年，一汽紅旗的銷量僅為2708輛，同比下跌9.16%。在當下公務車市場顯現收縮態勢的環境中，紅旗撬動私人消費市場乏力。

更為人詬病的是，這7年也是一汽集團產銷量排名節節敗退的7年。

2005年、2006年，一汽集團的產銷量分別被上汽集團超越，成為“老二”。2007年，徐建一接手一汽集團時，人們說他接的是一個“燙手山芋”。

然而，“老二”一汽的日子似乎每況愈下。2009年7月，一汽集團銷量被東風汽車超越，成為國內車企銷量“老三”。根據中國汽車工業協會發布的最新銷售數據，2015年1月，長安汽車銷量首次超過一汽，一汽淪為銷量“老四”。2月份，長安汽車領先優勢進一步加大。

一位汽車評論人士甚至認為，徐建一在任期間，整個一汽集團管理混亂，腐敗窩案多發，再加上紅旗的戰略失誤，夏利又被逼到絕路，徐建一早就該引咎辭職。

現在人們最為關注的，是徐建一在任期間的另一個未竟承諾。

2011年，一汽集團成立了整體上市平臺——中國第一汽車股份有限公司（下稱“一汽股份”），一汽股份成為一汽轎車（000800.SZ）、一汽夏利的直接控股股東。彼時，一汽股份承諾：為解決一汽轎車、一汽夏利的同業競爭問題，將在5年內（按承諾時間，2016年6月28日為最后期限）通過資產重組或其他方式整合所屬的轎車整車生產業務。

有分析人士認為，解除同業競爭的最有效方法，似乎就是整體上市。2016年6月28日，會是一汽集團實現整體上市的最后期限嗎？

整體上市觸發“審計風暴”？

一汽集團曾兩次謀求整體上市。早在2007年，一汽集團就發出要整體上市的聲音。按照國資委2007年的計劃，一汽集團應該在2010年的第一輪央企資產改革中完成上市，但由于錯綜復雜的股權以及內部利益糾結，未能成行。

2011年，一汽集團《中國一汽主業重組改制方案》獲得國資委批準，整體上市再次提上日程。

當年，一汽股份成立，也被認為標志著一汽集團主業資產完成了股份制改造，整體上市的障礙基本被掃除。

幾乎與此同步，2011年6月13日，審計署組織的一汽集團項目審計組，在長春一汽集團總部的辦公大樓召開審計組進點會，拉開了“審計風暴”序幕。

據知情人士介紹，當時審計的重點不僅有對徐建一任期經濟責任的審計，還有對一汽集團落實“汽車產業調整和振興規劃”的專項審計調查。

由于臨近一汽集團整體上市的關鍵時期，那次審計也被認為是有關部門希望對一汽集團整體經營情況做一個“徹底、全面的摸底調查”。

2012年6月1日，審計結果公布，揭示了一汽集團在會計核算和財務管理、重大經濟決策事項、工程項目建設管理、內部管理等方面存在14項問題，包括：土建工程和設備采購未履行公開招標程序;多支付廣告費、代理費、工程款;少披露公司高管薪酬;將公司業務轉售、轉包，不當獲利;少繳稅等。

審計風波帶來了源源不斷的進一步調查。2012年6月，一汽-大眾銷售公司原副總經理靜國松因經濟問題被吉林省紀檢部門帶走調查，調查結果顯示，靜國松涉案金額數千萬元人民幣。不久后，由靜國松分管的一汽-大眾銷售公司大客戶部某負責人跳樓自殺。

此后，一汽-大眾汽車銷售公司原總經理、一汽集團原副總經濟師周勇江，以及一汽-大眾汽車銷售公司原執行副總經理石濤涉嫌貪腐，也相繼被帶走調查。

整體上市，只待新人來推進

審計署走了，巡視組來了。2014年7月29日至8月29日，中央第十三巡視組對一汽集團開展了專項巡視。內部人士指出，巡視組在調查期間并未公布具體的調查項目，抽調了一汽集團各子公司能抽調的所有資料，包括之前兩年所簽署的所有合同，約談了超過150人，收集了大量信息。此后，很多人被帶走調查或協助調查。

2014年10月29日，中央第十三巡視組向一汽集團反饋專項巡視情況。問題主要是：黨風廉政建設責任落實不夠到位，執行“三重一大”制度不力，頂風違紀問題時有發生，對2011年巡視發現問題整改不力，汽車銷售、資源配置領域腐敗問題多發。

同時，巡視組還表示，收到反映一些領導人員的問題線索，已按有關規定轉中央紀委、中央組織部及有關部門處理?，F在來看，這似乎為徐建一的落馬埋下伏筆。

徐建一當場表示，“我們感到，這些問題抓得準、看得深，一針見血、點到要害，完全符合一汽實際，給我們實實在在地敲響了警鐘”。

根據中央巡視組反饋意見，一汽集團成立了以徐建一為組長的整改工作領導小組，制定了《關于中央巡視組反饋意見整改工作方案》，共確定26項整改任務，重點清查整頓了營銷、采購、物流等腐敗多發領域，包括：部分領導干部插手4S店審批，直接參股或擁有4S店，為特定關系人謀取利益;領導身邊工作人員利用緊俏車型謀利;一些領導干部直接插手采購業務的問題以及關于一些領導干部親屬從事零配件生產經營;一些領導干部與私營物流企業有利益關系;虛設廣告業務量、年底突擊支付廣告費等。

巡視過后，老虎、蒼蠅應聲落馬。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2014年8月26日消息稱，根據巡視組發現的問題線索，吉林省檢察機關對一汽-大眾汽車有限公司原副總經理兼銷售公司總經理李武、一汽-大眾汽車有限公司奧迪銷售事業部副總經理周純涉嫌嚴重違法問題進行立案調查。

3天后，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再次發布消息，一汽集團原副總經理安德武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在接受組織調查。值得注意的是，安德武被調查時，距離他退休已經6年。

一時間，圍繞一汽集團的反腐傳言甚囂塵上，直到3月15日，徐建一落馬。

“本次一汽集團董事長徐建一被查，即是集團內最大的‘老虎’落馬，或表明一汽集團反腐接近尾聲?！敝秀y國際證券在其公司研究報告中評論道，“前期一汽集團已對現有管理層分工進行調整，許憲平接替徐建一擔任下屬多家上市公司董事和董事長，本次反腐或會加速公司管理層的調整，待集團管理層調整到位，預計集團整體上市進程有望順利推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