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子
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夢見坐船出海,被一頭巨大的鯨掀翻了船,然后又被它噴出來的水柱給搭救。那場面太過浪漫,以至于這次去臺灣旅游,就想來個“賞鯨”之旅。
除了宜蘭,我們要去的花蓮也有“賞鯨公司”,每天都有很多固定航班。在問過公司導購并得到“放心不會暈船”的答復之后,我帶著我媽按時抵達了游輪碼頭。
出海當日,天氣陰沉,碼頭上停靠著的船只看起來并不如我想象的——像黃浦江上的夜景觀光大郵輪——而是小小的游艇,除了駕駛艙,四面通風。
剛上船時,我媽興致勃勃跑到船頭,迎面感受海風的洗禮,看一條飛魚從海面迅速掠過。但很快,一個浪頭接一個浪頭打向我們的小船,每個浪都至少有半層樓高,打得人胃里翻江倒海,腦子幾乎散黃。
趕緊扶著我媽躲進駕駛室,但是十分鐘后,她已經暈了過去。
因為之前她有過心梗的病史,我嚇壞了,立刻跑去求船長返航。因為按照原計劃,游艇的整個旅程至少要持續兩個小時,而眼下剛剛過去了十分鐘,后面的一百一十分鐘,會不會出人命,誰都不知道。
面對乞求,皮膚黝黑的船長顧左右言他,一邊極力安慰我不會出任何事,一邊游艇仍然在以時速200公里向深海飛駛。然后船長的謊言又經歷了“你出一萬五我再叫一艘船來接你們回去”、“救援船已經出發啦”、“我們縮短行程了馬上看到鯨魚就返航”……等等N個版本。
那天,別人有沒有看到鯨我不知道,在給我暈倒的媽擦冷汗的時候,我隔著玻璃窗,看到一條海豚彎曲著身體一閃而過。
最終,我們沒有等來救援船只,也沒有等來提早返航,還是按照原來的行程,忍受了兩個小時的海上煎熬。茫茫太平洋,沒有信號,沒有任何援手。所幸,我媽只是暈船,沒有生命危險。
上了岸,賞鯨公司的職工一律是原住民模樣,帶著半嘲笑的神色看著虛弱的我們。“這樣也能叫作不暈船?連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都吐得快要脫水。”我身邊正有幾個姑娘蒼白著臉猛吐,“你們應該提醒老年人,不適合坐這樣的游船。”然而他們嘻嘻笑,手指著旁邊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人家那么大年紀都能坐”。
當然我也知道,他們有他們篤定的理由:每個乘客都買了保險,即使出了人命,也不用他們賠一分錢。但我在那一刻已經決定:花蓮這個地方,我永遠不會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