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逃脫空難的幸運兒們

姜浩峰

“感謝上天讓我和家人逃過一劫。”一時忘了父親病體的蘇桑托如是說。這位來自印尼泗水的會計師，原本訂了2014年12月28日亞航QZ8501航班機票，準備與妻子攜兩兒一女去新加坡度假，可臨行前一天，蘇桑托的父親病了，一家人無奈取消行程。

12月28日上午，蘇桑托的姐姐打來電話，語速急切：“航班失事！你們在哪里？是否安然無恙？”

此時，并沒留意新聞的蘇桑托才知道，他原本要搭乘的QZ8501航班失聯了。根據亞航公布的信息，QZ8501的失聯時間是當地時間去年12月28日6時17分。

“最不幸的女人”真幸運

“失聯航班的機型為空客 A320-200，注冊號碼為 PK-AXC。機上共有155名旅客，其中137名成人，17名兒童及1名嬰兒。飛機上還有2名駕駛員、4名乘務員和1名機械師?！边@是亞航提供給《新民周刊》的《QZ8501通告》所言。據此可以計算出，失聯飛機上共有162人。據亞航公開的乘客國籍，149人來自印度尼西亞，3人來自韓國，另各有一名新加坡、馬來西亞和英國人。機組人員方面，其中一名副機長是法國人，其余6名均是印度尼西亞人。

而根據航班信息，機上原定該有181名乘客，但26人最終未登機，其中包括4名兒童和3名嬰兒。他們逃過此劫，可謂大難來時，何其幸運。

蘇桑托一家的度假計劃，早在去年3月已籌備。當他得知航班失聯的信息后，驚出一身冷汗，后怕之余，蘇桑托嘴里蹦出一句：“感謝主！”蘇桑托妻子則透露：“我們告訴兒子飛機失蹤了，他最初還不肯相信?！?/p>

和孝子蘇桑托幸運的一家五口不同，印尼泗水人氏阿里·布特·羅是一位幸運的糊涂蛋，由于他的疏忽，他和妹夫兩家十口人僥幸未登機。兩家共有五個小朋友，兩連襟準備趁著假期與丈母娘和家人去新加坡度假，以滿足孩子們到環球影城玩玩的心愿。預訂機票后，憑阿里·布特·羅的印象，QZ8501該在當地時間7時20分起飛。當地時間12月28日一大早，他們分乘兩輛車趕往朱安達國際機場。阿里和妹夫到達機場的時候，發現當天QZ8501的起飛時間該是5時35分。“亞航竟然連電子郵件都沒發一個給我，還害得我們搞錯了起飛時間！”阿里當時唯有干著急，見著其他同樣遲到的乘客在趕辦登機手續，他們還不得不等待另一輛車上的家人。

“當時我認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女人?！卑⒗锏奶死锼沟侔餐咛峄貞浀?。她與孩子們趕到機場時，已是清晨5時25分，一家人眼巴巴看著航班號為QZ8501的那架空客 A320-200升空而起。

亞航提出讓他一家人搭乘下一班飛機。正當阿里與亞航職員商討安排時，傳來QZ8501客機失聯的消息。

“還是算了吧！”阿里與家人商量后，決定取消行程。“這是發生在我們身上的奇跡！我相信上帝會在其他期盼家人回家的人們身上，施行相同奇跡！”得知飛機失聯，阿里如是說。

另一名未登機的乘客則說，他跟朋友一行7人原定乘飛機前往新加坡度假，他連護照也已拿在手上準備好，卻因急事要臨時取消。他只能禱告，希望機上的朋友平安無事。

而在泗水朱安達國際機場，一名戴著黑框眼鏡的壯男面對電視鏡頭直接淚崩，他一邊哭一邊：“早上祈禱時接到他們來電，開玩笑地說‘新年再見，永別’，沒想到……”

最終沒有成行的阿里，事后感覺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當他們回到家后，又傳來亞航AK6242起飛10分鐘后因“技術困難”被迫折返的消息，盡管這架從馬來西亞檳城飛往蘭卡威的航班后來重新起飛，并最終安全抵達蘭卡威，可對阿里一家來說，“亞航”已經成為全家的敏感詞。

早到遲來和擲硬幣者

“國際大黑手把馬航MH370和馬航MH17劫持和擊落后，作為世界第六大航空公司的馬航基本垮了，處于要死不活的狀態?，F在，大黑手又把目標鎖定在亞航，一如既往，必須搞垮亞航，因為亞航也屬于馬來西亞。鑒于黑手的勢力過于強大，心腸過于狠毒，建議出行的中國旅客，遠離亞航，別成為另一個MH370的犧牲品。”一則2014年12月15日發于“天涯論壇·國際觀察”的帖子，在亞航QZ8501失聯后，突然爆紅！

對于這位網名“老百姓有自己的樂”的發帖者，有人如此跟帖：“此預言神人句句屬實，其苦口婆心之情，讓人感動。假設168位乘客們看到這個帖子并相信了，就不會有今天家屬痛徹心扉的難過?！?/p>

想來，若果然有這樣的預測家，或許世界上就不會有空難一說了。

無論“老百姓有自己的樂”之預言是否巧合，回看2014年，已有媒體評論認為，系“民航史上最黑暗的一年”——3月8日，馬航MH370失聯;7月17日，馬航MH17在烏克蘭上空被爆，298人遇難;7月23日，復興航空GE222迫降澎湖縣湖西鄉西溪村，48人遇難;7月24日，阿爾及利亞航空AH5017墜毀，116人遇難;8月10日，伊朗一客機墜毀，48人遇難;12月28日，亞航客機失聯……

不幸中的萬幸的是，回顧過去一年，逃脫“最黑暗”的種種奇葩事，倒也不少。

英國籍的西蒙夫婦帶著孩子，本計劃乘7月17日的MH17航班旅行，但被告知飛機上沒有足夠的位子給他們，只得改乘其他航班，從而幸運地躲過一劫。丈夫巴里·西蒙在聽到墜機消息后說：“第一時間就是一陣惡心的感覺，想要嘔吐。然后心里真的很亂，心跳加速?！?“好像是有個人一直在看著我們，并且告訴我說‘一定不要上那架飛機?！蔽髅煞蛉苏f，“我們非常喜歡馬來西亞航空，之前也一直是選擇馬航旅行。但是你知道么，在這一刻，我們真的很慶幸選擇了荷蘭航空公司的航班而非馬航航班?！蔽髅上壬o下心來以后的感受則是：“在我的觀念中，閃電是不會兩次集中在同一個地方的，所以我對乘飛機這件事的態度很冷靜，以后依然會選擇乘坐飛機旅行，就如人生仍要繼續一樣。”

蘇格蘭西姆一家同樣逃脫了黑暗。與錯過亞航QZ8501航班的糊涂蛋阿里·布特·羅不同，西姆的遲到源于堵車。西姆一家在趕到機場后得知了馬航MH17失事的噩耗后，向媒體表示：“得知消息，心臟撲通撲通直跳?！边t到者幸運，早走者亦幸運。澳大利亞新婚夫婦胡安·若弗勒和西蒙娜·拉波斯塔，原本乘坐馬航MH17去度蜜月，不過在最后時刻他們改變了主意，乘坐更早的航班出發了。胡安和西蒙娜的遭遇，與德國人埃明·哈希奇如出一轍。2009年6月1日，法航AF447航班失事后，媒體找到了原本訂了罹難航班機票的哈希奇。由于提前到達登機門，因此哈希奇選擇換乘另外的航班。當他走到登機門，問詢是否可以提前飛的時候，一位年輕的女性工作人員接過他的行李，對他說“一點兒問題也沒有”的時候，哈希奇回憶：“我永遠也忘不了登機門的那個小姐。在那次提前登上其他航班之前，我坐過15次飛機，但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類似的可以提前飛的情形?！碑敼Ｆ嬖趶V播里聽到AF447航班遭遇空難的新聞時，哈希奇正開車從德國的不來梅機場趕往位于德國北部巴瑟爾的家中。哈希奇說：“我當時驚呆了，覺得整個人都被掏空了?！?/p>

和早到、遲到無意間避開死神不同，有人竟然通過擲硬幣逃脫死神！2000年7月25日巴黎當地時間14時45分，法航一架協和超音速飛機從巴黎戴高樂機場起飛兩分種后，墜毀在機場西南方6公里外戈內斯小鎮。而當時準備乘坐這趟AF4590航班的31名德國游客，因為座位數量只有17個，而不得不通過擲硬幣決定誰有幸乘坐此架協和飛機。結果，“不幸者”成為了幸存者，“幸運者”反而遭遇了天大的不幸。值得一提的是，2000年的環法自行車賽冠軍——美國選手阿姆斯特朗，本打算和美國郵政自行車隊的隊友們一起乘坐這架失事飛機返回紐約，后來他們改變了主意。當天下午，當阿姆斯特朗和他的妻兒乘坐一架私人飛機降落在紐約機場后，得知協和飛機的這一災難事件，驚出一身冷汗。

在幸運與不幸之間

在2009年6月1日法航AF447航班失事后不久，意大利《上阿迪杰報》6月10日即報道稱，德國裔意大利退休公民庫爾特·甘塔勒和約翰娜·甘塔勒夫婦5月31日只因晚到機場幾分鐘，未能在巴西里約熱內盧登上隨后失事墜入大西洋的法航客機，幸免于空難。數日后兩人結束休假，決定在慕尼黑租一輛汽車返回意大利梅拉諾市的家鄉。夫婦倆6月9日開車駛上從慕尼黑機場到意大利南部阿爾卑斯地區布雷內羅市之間的公路，在行駛到與德奧交界的奧地利城市庫夫斯坦因時，汽車突然失控，疾速闖入逆向車道，與一輛卡車迎面相撞。約翰娜當場死亡，她的丈夫身受重傷。死神在幸運與不幸之間游走，對甘塔勒夫婦來說，最終的結果是不幸。

馬航乘務員桑吉德·辛格，在遭遇空爆的MH17航班起飛前，與同事換班，這位替班者不幸遇難。而數月前，與他同為馬航乘務員的妻子，則因與人換班錯過MH370航班，幸運逃生。

馬來西亞內幕者網站披露，辛格在飛機起飛前最后一分鐘決定與一名同事換班，登上飛往吉隆坡的MH17航班。沒想到這一決定毀掉了他的家庭。辛格71歲的老父吉加爾稱，他渴望再看到自己的兒子，可這一愿望已成絕望。

有的幸運兒，其幸運或可稱為奢侈。比如荷蘭職業自行車選手馬爾滕·德雍格。他在2014年不但躲過馬航MH17這趟致命航班，還曾與MH370失聯航班擦肩而過。

德雍格是馬來西亞登加怒自行車隊選手，參加的比賽主要在亞洲舉行，因此經常往返吉隆坡和歐洲之間。他自稱，在馬航MH17空難前，他因在最后一刻改簽躲過一劫。德雍格對荷蘭媒體說：“我原來準備當天就飛回吉隆坡。我老媽已經開車送我到了阿姆斯特丹機場，但在最后一分鐘，我決定本周末再走，因為周末有機票可便宜300歐元?！庇谑撬?0分鐘之內改簽了機票。“這架墜毀的飛機機票很貴，要花去1000多歐元。所以說我的摳門救了我一命。”德雍格說。

而2014年3月8日，德雍格當時已等在吉隆坡機場候機大廳，準備登登機前往北京，不過，他最終選擇的航班起飛時間比MH370客機晚50分鐘，與MH370在同一登機口起飛。他眼看著MH370的乘客在自己眼前一一登機。當MH370失聯后，德雍格震驚了，隨后他不斷接到親友電話詢問是否平安。雖然與馬航MH370、MH17曾如此接近，不過德雍格目前仍頻繁往返荷蘭與馬來西亞之間，而他選擇的交通工具自然還得是飛機。（實習生張雯怡對本文亦有貢獻）

航空安全，數據說話

按照國際航空運輸協會統計，一名普通乘客假若乘坐波音、空客等按照歐美標準設計制造的飛機，那么他遭遇航空事故的幾率低于五百三十萬分之一。從事故發生幾率而言，就算是飛行時間最長的飛行員用一輩子的時間進行飛行，也很難超過兩萬架次。由此可以得出的結論是——航空業事故發生幾率非常低，即便是一個人天天坐飛機，也要一萬四千年才有可能遇上一個航空事故。

另一方面，飛行事故率高低并不主要在于是否采用歐美制造的飛機，更在于飛機飛行的區域和國家的安全管理。

關于航空安全，通過大數據的分析，至少可以告訴我們如下幾點：

1、飛機發生重大事故，造成多人傷亡的事故率約為三百萬分之一。航空是遠程交通最安全的方式，而且它變得越來越安全。30年前，重大事故的發生率為每飛行2億2500萬公里一次。如今是 22.5億英里才發生一起重大事故，安全性提高了十倍。 據美國全國安委會對 1993～ 1995年間所發生的傷亡事故的比較研究，坐飛機比坐汽車要安全 22倍。事實上，在美國過去的 60年里，飛機失事所造成的死亡人數比在有代表性的 3個月里汽車事故所造成的死亡人數還要少。

2、對于單個人來說，飛機、火車或者汽車，安全出行的概率其實差不多。

從行駛的距離和死亡人數的關系而言，乘飛機旅行是最安全的旅行方式;但要是按照死亡人數和單次旅行時間的關系來看，火車與飛機一樣安全，而乘汽車旅行的危險幾率只是飛機的四倍;如果從死亡人數和旅行次數的關系來看，汽車要比飛機安全三倍，火車要比飛機安全六倍。

3、飛機事故造成的社會影響卻比其他事故更大，原因是事故少但嚴重程度高，受關注度大。

4、美國的大數據專家通過對全球航空公司的運營數據的分析，揭示出，各國的航空安全指數實際上相差無幾，并不是說發達國家的飛機就更加安全，當然，那些被制裁和處在混亂狀態的非正常國家除外。

5、各家航空公司的安全系數有差異，位于德國的航空事故數據評估中心 （JACDEC）綜合全球60家航空公司30年的飛行里程以及事故數據，對各家航空公司的安全性進行了評估。根據他們的數據，芬蘭航空是目前全世界最安全的航空公司，已經有50年沒有發生嚴重事故。緊隨其后的是新西蘭航公、國泰航空和阿聯酋航空。中國的海南航空排名第8，東航、國航和南航分別位列36、43和48名。最安全的9家航空公司在過去30年中沒有損失一架飛機，也沒有造成任何生命損失。但是這些公司中有多家成立時間較晚，且運營時間沒有達到30年，例如阿聯酋的阿提哈德航空2003年才成立。

7、飛機上的不同座位的安全程度相差無幾，事故之后的安全只要取決于事故的嚴重程度和幸運，并不是前艙比后艙更安全，或者中間比兩邊更安全。

8、飛行過程中的安全概率是不一樣的，起飛和爬升到巡航高度，下降和著陸是飛行中最容易出問題的兩個階段。用極簡單化的說法，起飛時在發動機推力和結構整體性方面對飛機的要求最高，而接近和著陸則對駕駛艙的機組人員要求最高。約有四分之三的嚴重事故都是在這兩個短暫的飛行階段中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