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徽酸的甜

酸果初長成

多虧了這秘方的福，一直體弱的我身體也漸漸好了起來，尤其是初中，個子如雨后春筍般快速地長了起來，也漸漸發育出了初熟的身材。

伴隨著身體微妙的變化，我迎來了我的青春期，更是我的叛逆期。

期盼已久的“成長”帶給了我一種錯覺，讓我誤以為自己已經長大成人，可以如魚得水地應付成人世界的一切。我開始改變自己的外貌，花大把的錢染發燙發，描眉畫眼，打扮成我理想中成熟女性的樣子。

或許是因為自小家里的條件還算不錯，或許是因為“長大成人”的喜悅沖昏了我的頭腦，本來就對錢沒有概念的我更加大肆揮霍，購入那些根本不是針對學生定位的昂貴用品，而刻苦勤奮，埋頭學習卻成了我心中無用無聊的蠢事。

媽媽為此與我爭吵過許多次，我埋怨她用金錢衡量我的生活格調，而她則為我的年少輕狂，不識柴米而傷神。

然而不論怎么吵，我家有一道規矩是不能變的——吃飯的時候是絕不能生氣，哪怕出了天大的事，飯桌上也一定要和和氣氣。飯吃好了，身體才能好，心情才能愉悅，成員才能和睦，整個家庭才能和平興旺地走下去。

正因如此，我家的飲食總是十分講究，烹飪的時間要分秒精確，佐料調味更是不能馬虎，特全家團聚的年夜飯，更是家人一年忙碌過后，給自己最好的犒賞。

于是那幾年，只有在過年的時候，叛逆的我才會與家人其樂融融地歡聚一堂。

酸澀青春雨

東北流傳著這樣一句俗語：小孩兒小孩兒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

過年期間的美食多不勝數，臘八粥、臘八蒜、餃子、皮凍、酸菜棒骨、還有各式各樣東北特有的冬儲菜，我雖常能大飽口福，卻從來不知道這些美食是如何制作，端上飯桌的。

然而，我初三那一年的臘月，媽媽卻意外地說要教我做臘八粥和腌制臘八蒜。

臘八前一晚，紅小豆、綠豆、黃米、糯米、蓮子、紅棗、陳皮，用溫水泡上一夜，待到第二天凌晨四點，東北的冬日還是黑壓壓的，媽媽便起了床，將泡好的豆子盛出，泡出的豆子干凈清甜，小鍋慢煮，將豆子煮得綿軟細爛，煮出的臘八粥粘稠醇厚，清香怡人。

粥煮好了，放上幾顆冰糖，本就香醇的口感更添了幾分濃稠甘甜。漂亮的瓷花小碗盛著熱氣騰騰的臘八粥，各式各樣的谷物五顏六色，煞是好看，叫人看了就食欲大增。

臘八當日還有一樣必不可少的流程——腌臘八蒜。

臘八蒜的腌制步驟雖然簡單，其過程卻要十分精確考究。將紫皮蒜剝得干干凈凈，潔白潤澤的蒜瓣顆顆分明，裝入一個密封的罐子里，倒入米醋，剛好沒過蒜瓣，在陰涼處放置，直到大年三十那天再打開，白色的蒜會變得通體翠綠，如一顆顆珠圓玉潤的翡翠。

觀看完了這兩道工序，我心里雖覺得新奇，卻并不明白媽媽有何用意，媽媽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對我說： “臘八蒜不僅口感好，更能祛腥解膩，有助消化，常常食用不光能開胃健脾，消毒殺菌，還能防瘭，延緩衰老。”

“但是……”媽媽繼續說，“如果吃得太多，就有可能患上胃病，腹瀉，精神疲憊。”

我還是不很明白。

“其實人跟食物是一樣的，過猶不及的道理在哪里都一樣適用，有些東西本身很美好，但如果你對它太過狂熱，那么這種熱愛就會變成不恰當的偏執，最終反而使你自己受害。”

我當然不會不知媽媽在暗指什么，但年少的驕傲使我不愿承認自己對“自由”的“太過狂熱”，于是我只好沉默了。

或許是顧及我年輕的自尊，媽媽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酸甜方可口

晚飯桌上，我一邊享用著熱氣騰騰的酸菜棒骨湯，一邊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白天媽媽在廚房里說的那些話。

的確，不同的年紀有不同的可愛，穿著校服的青春少男少女哪怕素面朝天，校服加身，也有專屬的朝氣與活力；初入職場的年輕男女則應該干練精簡，英姿颯爽；上了年紀的人們也固然不能再意氣用事，而閱歷充盈后的沉淀，則又是另一番睿智深沉，從容閑適。

其實成長并不僅僅與身體有關，它是心態的轉化與蛻變，是價值觀的整合與分流。成長更不是拿著父母的血汗錢，大言不慚的追求“自由”，恰恰相反的，成長是克制，是自律，是在認識自己的過程中約束自己，從而獲得靈魂的自由。

而成熟的美，其實并不來源于你偷偷穿了爸爸的皮鞋，或是偷偷涂了媽媽的口紅，也不源自于你青春期分泌旺盛的荷爾蒙。成熟的美是堅定，是穩重，成熟的美是自然，是簡單。當我們終于意識到在這個階段，我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該做的是什么，那個時候，我們才是成熟的，才是美的。因為對自己人生的掌控感會帶給你踏實的自信，切實的理想，扎實的生活。

其實人生本就如料理一般，講究用料，講究時機，講究火候，更講究的是掌勺人的初衷和心態，只有真誠而嫻熟的廚師才能烹飪出人人稱贊的美味佳肴，因為他們最懂得，在什么時間，用多大的火，加哪幾味料。

香甜繽紛的臘八粥需要小火慢煮，碧綠酸辣的臘八蒜需要耐心等候，而我們的成長，也需要于這陽光的熱度中細細地加熱，耐心地蘊育，蘊育一個時機，結出飽滿誘人的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