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躍 關(guān)越
6月28日,在北京單向空間,歌手姜昕、雕塑家向京,畫家陳曦,作家陳彤、袁梅,制片人馮郇,音樂人洛兵,媒體人朱學(xué)東……一眾好友聚到一起,分享與趙波交往的點滴。趙波儼然一位沙龍女主人。如果說,民國時有太太的客廳,那么現(xiàn)在有個趙波的朋友圈。她的朋友分布各個領(lǐng)域,比如作家王朔、畫家陳丹青、導(dǎo)演姜文、搖滾歌手崔健……她在新書里講述和他們的交往,比如她得抑郁癥時崔健發(fā)給她的e-mail。男朋友之外她也另有一堆女朋友,喻紅、向京、姜杰、呂越……她們每個月見兩三次面,聊藝術(shù),聊女人話題,聊生活。
見到趙波時,她身著一件孔雀綠的波西米亞長裙,高挑的身材,巴掌大小的臉,一副墨鏡雖然遮住了半張臉,但卻不難捕捉到她專注的眼神。她把鞋子脫了,用最舒服的姿勢倚在沙發(fā)上,很隨性,交談中,她就像個大姐姐,讓人擦覺不到半點距離。她說,“如果我每天晚上參加不同的飯局,那么在北京的兩個月里都是滿滿當當?shù)摹@吓笥堰€在,新朋友又不斷。我在每個城市都留下了一幫朋友。”
為什么呢?“一個人有才氣,人們都愿意跟他吃飯聊天。我的上升星座是水瓶,比較有創(chuàng)意,能幫別人分析問題指點迷津啊。”趙波這樣解釋,“藝術(shù)家一般都是‘有毛病’的,我也有毛病,我們能互相理解包容,天生是一類人吧。人最終會聚集在有相同因素的人身邊,我們彼此心靈相通。”
沒錯兒,趙波有著藝術(shù)家的才氣和浪漫。她生于江蘇常州,是個溫婉的江南姑娘。媽媽是語文老師,受此熏陶她三歲時就學(xué)會了看自己喜歡的書。十三歲她開始發(fā)表作品,那時發(fā)表一首詩能掙5塊錢稿費,是筆不小的數(shù)目。十四五歲時,她愛上了三毛,讀到她在撒哈拉沙漠有滋有味的生活,她與河西的愛情,她描寫駱駝的各種各樣的奇聞時,趙波心里隱隱地有一種預(yù)感,“我以后也會過一種漂泊的人生。”當時,她正經(jīng)歷著青春期的叛逆,感覺身邊的一切庸俗不堪,她只向往詩和遠方。

她第一次離家去遠方是深圳。那一年,她十八歲。在別人讀書考大學(xué)的年紀,她已經(jīng)技校畢業(yè)在工廠實習(xí)了兩年,因為不適應(yīng)辭了職。她考技校,并非學(xué)習(xí)不好,而是出于一個簡單浪漫的原因——和死黨不分開。那是1992年,深圳特區(qū)的淘金熱也席卷了她的一顆熱愛自由的心。初來乍到,她在一家招待所里住了一個月,還沒找到工作時,錢包就被偷,一半的錢和特區(qū)通行證、暫住證都沒了。“挺孤立無援的,站在大街上,感覺城市很新也很美,但是卻第一次覺得現(xiàn)實很冷酷,什么都要談錢,沒有錢真的寸步難行。”朋友要帶她一起炒期貨,但她腦子不夠用,就去電腦班學(xué)五筆打字。始終,她也沒有找到一個工作。好在,就在錢快花光時家里派人來接她回了家。出來時,她坐的是飛機,意氣風發(fā),而回家時,坐了三十個小時的火車,銳氣漸消,“初次嘗到了人情冷暖,懂得了一個人不是好混的,但有了十八歲時打下的底子,此后的漂流就變得順利很多,自然很多”。
此后,趙波開始了漂泊的人生。1993年她重新出發(fā),到上海生活了八年,之后她又來到北京,生活了十年。從北京離開,她漂泊過無數(shù)地方……
“你從一個地方離開到另外一個地方的動因是什么?”記者問。
“新生。”趙波脫口而出。
趙波在上海時已經(jīng)成家了。二十歲出頭,她嫁給了一位評論家,年長她16歲,成熟且有聲望。她崇拜他,寫作會聽取他的意見。然而久了,她就有了壓力,特別是當她愈加成熟,有更多獨立的想法后,摩擦漸生。“比如我們?nèi)ド虉鲑I衣服,他會說,你不要亂看,我說哪件好你就買哪件。那時我穿得就很端莊成熟。但是我不喜歡,我喜歡的是波西米亞,喜歡隨意,喜歡那種藝術(shù)氣息的。”“我不愿意被人左右,慢慢長大后,我要掙脫他的枷鎖,所以就離開,到北京。”在北京,她開始補過青春期。
北京的生活如魚得水,往來無白丁。“京城的文化圈兒里有各種各樣的小圈子,每個圈子都有一個像舵主一樣的人物,各不服誰嘛。我會被各種各樣的人邀請到他們的圈子里。”趙波的愛好廣泛,除了寫作,她還畫畫,在上海時就開過畫廊,她與美術(shù)圈有很深的交際。作為一個資深文藝青年,電影、音樂、攝影……對于她就像氧氣,這些愛好讓她與朋友們惺惺相惜。比如畫家喻紅畫了很多關(guān)于她的畫,她們現(xiàn)在還在合作一個兩人攝影項目,持續(xù)十年。
新世紀的頭幾年,北京文化圈格外好玩兒。趙波的根據(jù)地在三里屯,當她與朋友坐在白房子的咖啡廳里,透過窗戶向外望,經(jīng)常能看到文藝圈的朋友們,某個歌手,某個作家,某個電影演員,走過來,她會來一句“哎進來喝杯咖啡!”“大家都很親”趙波形容在北京的生活是嗨到飛起來的,“感覺你好像生活在云里霧里,大家都很happy,創(chuàng)作力也特強。”

趙波迎來了創(chuàng)作的高產(chǎn)期。她為多個雜志寫都市情感專欄,出版了十幾本書。然而正在她“飛”得嗨時,沒想到,一本《北京流水》讓她跌落谷底。這本書里她以博客日記的方式講述了在北京五年來的生活與情感,還寫到與一些男性朋友的交往。“在日記里會比較放松,但網(wǎng)站做得很聳人聽聞,曝光隱私啊什么的亂七八糟,本來是很小的一件事,他們把它放大了。”爭議之聲四起,很多人在網(wǎng)上攻擊她,一路走來都順順當當?shù)内w波,沒有一點防備地受到網(wǎng)絡(luò)暴力打擊而陷入了嚴重的抑郁。
她的新書宣傳語中這樣寫道,“一個有事故的女人寫的一本有故事的書。”如今談起那兩場事故,趙波很從容。2008年自殺時,朋友為救她用打火機燒掉了上吊的繩子,不幸也燒傷了她的臉。成名以來,趙波總被稱作美女作家,與現(xiàn)在時興PS幾乎人人可成美女的時代不一樣,趙波的美是實打?qū)嵉模艢庖嘤心抗捕谩H藗兺鶗f,趙波是真正的美女作家。
之后五年的時間,趙波在身體和心理雙重的修復(fù)中度過。“疤痕痊愈是需要時間的,在等待肉體上的修復(fù)時,必須很安靜、有耐心,其實也是內(nèi)心在修復(fù)的過程,我把很多事情一下子都想明白了。”有時做植皮手術(shù)前后忙幾個月,備受煎熬,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皮膚細胞已經(jīng)死了,白搭了。“就像你有時候做錯了事情,怎么彌補都不能像以前那么好。5年之后我決定不再做手術(shù)了。不如接受當下,從另外一個角度去尋找我自己認為的美。”
再次為了新生,趙波離開了北京。當她沐浴在泰國清邁的陽光下,過去的一切陰霾漸漸消散。“我是一個作家,如果不經(jīng)歷這么多,可能以后就寫不出一個代表作,這么想,那么所有的安排都是有意義的,也是值得的。”雖然吃了不少苦,但這些苦最后會化成寫作的養(yǎng)分,趙波甚至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她喜歡用花開不敗來形容自己,“閨蜜姜昕出過一張專輯叫《花開不敗》,一個女人花開時都很好,但最重要的其實是花開了如何不敗,因為花總要凋謝,人的身體可能會有一些凋零,但是精神上依然昂揚,花依然在開,這個更重要。”與你年輕時的面貌相比,我更愛你現(xiàn)在備受摧殘的容顏——面對趙波,這是很多朋友的想法。
像候鳥一樣,現(xiàn)在,趙波每年有三季在國內(nèi),住在南京,偶爾出門到處走走,到冬天就飛往清邁小城。“我現(xiàn)在的生活還是朋友很多,想一個人發(fā)呆的時候就一個人呆著,有心目中的理想伴侶,但是呢也不想結(jié)婚,我想一輩子談戀愛,其實還是跟我年輕的時候想得差不多,只不過現(xiàn)在是更有條件實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