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最早認識彭沖同志,是在20世紀70年代初,當時毛澤東主席提出要把江蘇省和湖南省率先建成工業省,指示國家有關部門要做好相應的規劃安排。江蘇省是中國紡織、輕工業的重要基地,同輕工業部(“文革”中由紡織、一輕、二輕三個部合并組成)關系密切,落實毛主席指示,對江蘇省和輕工業部都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我當時是輕工業部計劃組副組長(即現在的計劃司副司長),在每年召開的全國計劃會議上,都要為安排年度和長遠計劃、促進工業省建設,同江蘇省反復磋商。在多數情況下,總是部里的生產指標要得多,基本建設投資給得少,國家統配物資的分配矛盾也比較大。省里的計劃則相反,生產指標要減少,投資要增多,雙方各執一詞,爭得不可開交,最后只好找省里參加會議的負責人協調、裁決。當時,率團參加全國計劃會議的彭沖同志,是江蘇省委工業書記,需要請示他表態。他總是顧全大局,體諒國家困難,耐心說服省計委的同志接受部里意見,領受任務,積極安排落實。彭沖同志給我留下了立黨為公、顧全大局的
印象。
1976年10月6日,中共中央一舉粉碎“四人幫”。10月12日,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討論向上海派工作組的問題。在研究帶隊負責人的時候,華國鋒提出,過去上海和江蘇的矛盾很尖銳,但上海和江蘇政治、經濟各方面的關系都很密切,最好能從江蘇調一位同志去上海工作。李先念建議派彭沖去,說他處事穩重,在江蘇政績突出,“四人幫”往死里整他,他跟“四人幫”斗爭非常堅決,他去接管上海,有利于解決兩地矛盾,上海經濟建設上遇到困難和問題,也會得到江蘇的有力支援和幫助。中央的其他同志都表示同意,會議最后決定調派蘇振華、倪志福、彭沖為核心的中央工作組,彭沖任工作組第三把手。
粉碎“四人幫”以后的前三年,工作組在上海的工作極其繁重,是多重任務壓身的一段緊張歲月。當時,蘇振華仍是海軍政治委員,倪志福的北京市委書記也未免去,他們兩位在上海都是兼職,開始的幾個月還常駐上海,以后就相繼返京了。上海的工作實際上由彭沖同志主持。彭沖當時非常重視依靠中央工作組其他幾位領導成員,依靠他們去打開一個一個系統的局面。
從清查“四人幫”余黨、穩定上海局勢開始,到恢復和發展國民經濟,進行國家現代化重點建設,開創上海工作新局面,工作組在上海的各方面工作都推進得緊張有序,卓有成效。我作為中央工作組的成員,后來又加入中共上海市委,與彭沖同志朝夕相處,合作融洽,留下了許多難忘的回憶。
“既要解決問題,又要穩定局勢”
上海是“四人幫”篡奪黨和國家最高權力的基地,是中央在粉碎“四人幫”前后最為擔心出亂子的地方。
在中央政治局討論向上海派出工作組的會議上,葉劍英提出,中央工作組到上海后,清查“四人幫”及其上海余黨的罪行,工作“要亦破亦立,破要破得徹底,立要立得正確。既要解決問題,又要穩定局勢。”“破”,是清查“四人幫”在上海的幫派體系;“立”,就是要落實政策,解放干部,整頓各級領導班子,把領導權牢牢掌握在忠于毛主席革命路線的人手里。中央領導同志經過討論,一致同意葉劍英同志的意見,并以此作為中央工作組的工作指導方針。蘇振華、倪志福、彭沖率領的中央工作組認真執行這個方針。上海局面的迅速改觀,對上海以至全國粉碎“四人幫”以后的各方面工作,都產生了廣泛而積極的影響。僅僅一個月以后,《人民日報》即發表評論員文章,指出:“上海的形勢大好,令人十分高興。”
落實中央“既要解決問題,又要穩定局勢”的方針,中央工作組主要做了以下幾個方面的工作:
第一,解放大多數,穩定人心。
1976年10月27日,蘇振華、倪志福、彭沖主持召開全市部、委、辦、區、縣、局主要負責人大會,傳達中央對蘇振華、倪志福、彭沖等同志的任命,宣布撤銷張春橋、姚文元、王洪文在上海的黨內外一切職務的決定。蘇振華在講話中強調說,要把上海這座城市同全國、同中央緊密地聯系在一起,把上海廣大人民同“四人幫”的癡心妄想嚴格地分開,把以產業工人為主體的上海民兵同“四人幫”余黨搞武裝叛亂的陰謀嚴格分開。同時,對徐景賢、王秀珍等人妄圖發動武裝叛亂的陰謀進行了揭露。這種政治上“一個緊密聯系”、“兩個分開”的切割,把絕大多數干部解脫出來,使真正搞陰謀叛亂的一小撮人被孤立了。蘇振華的講話,使一些原來有各種各樣思想負擔的同志放下了包袱。會議宣布的政策界限,團結了最廣大的干部和群眾,穩定了人心,形成了極為有利的形勢,迅速推動了全市揭發、批判“四人幫”和清算他們余黨罪行的高潮。
第二,清查武裝叛亂,清除“四人幫”幫派體系,破得徹底。
在市委各組、辦和區、縣、局主要領導干部會議以后,揭批“四人幫”及其上海余黨罪行的運動迅速展開,但要具體查清“四人幫”篡奪黨和國家最高權力的罪行,查清和破除“四人幫”的幫派體系,還需要深入仔細的工作,以求破得徹底。揭發批判和清查工作應該從哪里入手?上海市委和中央工作組經過反復研究,決定以原上海市委常委為重點,要害是發動武裝叛亂,并以此為突破口,推進全市“揭、批、查”運動深入開展。
蘇振華、倪志福、彭沖同志親自主持市委常委會,要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主動交代問題,要到會人員互相揭發,要求他們按照妄圖發動武裝叛亂的日程,逐日講清楚。但馬天水等人執迷不悟,避重就輕,不肯交代實質性問題。會議連續開了幾天,收效甚微。蘇振華和彭沖等商量,決定改變方式,在會外發動群眾,召集民兵會議,進行背靠背揭發,實行內外結合,再配合內查外調,加上對叛亂首惡分子實行隔離審查,使揭、批、查形勢迅速突破,很快查清了上海民兵指揮部頭頭施尚英、鐘定棟武裝叛亂的真相,包括策劃、發動、組織、實施及指揮領導等所有環節,查清了兩個武裝叛亂的方案,即代號為捍衛無產階級司令部的“捍一”、“方二”兩個方案;查獲了準備武裝叛亂用的大批槍支彈藥、電臺和生活物資;查獲了徐景賢親筆書寫的調動民兵占領電臺、報社的手令等等。
工作組以清查武裝叛亂為突破口,先后拘捕、隔離、停職審查了1683人,審查和懲處打砸搶分子458人,查清全市性的與“四人幫”篡黨奪權陰謀有牽連的重大事件12起,被收進中央關于“四人幫”三批罪證材料的有98件,向審判林彪、“四人幫”反革命集團特別法庭提供證據174件。彭真同志指出,上海對“四人幫”的揭、批、查斗爭是徹底的,審判“四人幫”的時候,上海提供的罪證材料占三分之一,沒有上海的材料,審判“四人幫”將無法進行。
第三,廣泛深入地開展大批判,教育群眾,肅清“四人幫”影響。
輿論陣地是“四人幫”篡黨奪權和嚴密控制的核心領域,在“文化大革命”十年中,“四人幫”制造和散布了一系列的反動理論和極左思想,毒害了廣大群眾,嚴重干擾和破壞了國家的經濟、政治和社會秩序,阻礙了社會主義建設。清查“四人幫”的罪行,必須系統批判他們宣傳的各種謬論,肅清他們的影響。從輿論戰線開始,對國家思想、政治、經濟、社會生活的重要方面進行撥亂反正。
從1976年11月開始,到1977年底的一年時間內,結合中央先后下發的關于“四人幫”三批罪證材料的研讀、宣傳,市委和中央工作組先后召開了四次全市性的批判“四人幫”大會,除了設置有1萬人參加的主會場外,還組織全市黨支部委員以上的23萬黨員干部,收聽轉播主會場的批判實況。各系統分別召開的萬人批判大會有20多場次。這些大批判,不僅有規模、有聲勢,內容也有深度,受到全市各基層單位和廣大群眾的熱烈歡迎。
第四,落實政策,解放干部,整頓工作立得正確。
從1976年底開始,市委和中央工作組就著手對全市各組辦和區縣局一級的領導班子進行清查、考察和排隊,大體上按照三大類情況分別進行工作。第一類屬于比較好的,即領導班子成員,特別是主要成員,反對“四人幫”的立場堅定,旗幟鮮明,革命和生產都抓得得力,工作比較好,得到群眾信任。這一類,全市約有31個,約占總數的30%。第二類屬中間狀態,約占43%。第三類是比較差的,有28個,約占總數的28%,需要徹底調整。中央工作組的工作重點是幫助第三類單位,考察和調整領導班子,落實政策,解放并起用被迫害的老干部和專業骨干人員,以實際成效及工作經驗,促進第二類領導班子向第一類轉化。經過我們近一年時間的緊張工作,上海市委和中央工作組復查了受迫害的老干部9萬多人,落實政策并安排工作的占到復查干部總人數的86.5%。解放高級知識分子1400多人,占復查總人數的96.5%。新領導班子陸續到位,工作逐步走向正軌。在平反冤假錯案時,蘇振華、倪志福及中央工作組大部分同志已經返回北京,工作是在以彭沖為第一書記的上海新市委主持下完成的。
我分管的上海文化藝術界,群英薈萃,被稱為中國的“半壁江山”。他們當中的一些知名人士,有造詣,有聲望,在國內外都有重大影響。然而,這些人在“文革”中受到的迫害比較嚴重,這些文化人迫切需要得到平反、恢復名譽。1977年2月16日,在知名人士春節座談會上,彭沖邀請巴金、周谷城、秦怡、白楊等尚未平反的各界人士參加,蘇步青等在會上做了交流發言,使這些知識分子重新出現在上海的政治舞臺上。他們的名單在報上亮相后,實際上成為“還未平反的平反”,在社會上引起很大反響,極大地促進了平反冤假錯案工作的開展。
我在落實政策的過程中,對這些知名人士的工作,都注意及時向彭沖同志報告,并得到他的關心、支持和指導。例如,著名電影明星趙丹找到我的家里,當面向我申訴了受迫害情況,要求落實政策,恢復電影演出工作。我當即報告了彭沖同志,他說趙丹影響大,要我抓緊解決。我隨即找了上海電影局黨委書記戴星明,經過緊張辦理,上報市委批準,前后也不過個把月時間就把問題解決了。又例如京劇著名演員李玉茹,也是給我寫信申訴,我見了她,當面聽取意見。我向彭沖報告后,他向我介紹了中國演藝界的一般情況,說李玉茹的事情都不應成為問題。我找了文化局黨委書記李太成催辦,迅速解放,恢復正常演出。
上海落實政策還有一件特別重要的事,就是落實“文革”中沒收和停發的對民族資產階級贖買定息。上海是民營工商企業集中的地方,涉及退賠的金額高達30億元,這在當年可是一個巨大的數字。彭沖同志力主退賠,并由市委向中央正式報告。彭沖還親自赴北京當面向中央統戰部部長烏蘭夫提出請中央統戰部派人到上海調研民族資產階級落實政策問題,獲同意。1978年8月,市委向中央報送《關于落實對民族資產階級政策若干問題的請示報告》,12月中央批準了這個報告,上海及時落實,榮毅仁帶頭領取,并以退賠的資金為資本,在香港創辦了中信公司,在國內外引起了廣泛影響。上海的劉靖基等人,也以退賠資金創建了愛國建設公司,業績顯著,成為改革開放后上海實行基本經濟制度的一個重要窗口。我想,如果沒有彭沖同志的政治遠見和巨大魄力,這件事是不敢辦的。
重視經濟 關注民生
彭沖同志長期在地方主持一省、一市工作,熟悉經濟,重視建設,關注民生。在領導工作中,善于把握全局,團結同事,工作經驗豐富。我同他相處,心情一直是愉快的。有幾個事例,讓我倍感親切。
第一,真誠關心,悉心幫助。
1977年夏,中央工作組的工作告一段落后,輕工業部部長錢之光找到李先念同志,請他給上海市委彭沖同志打電話,把我調回輕工業部工作。李先念親自給彭沖同志打電話,講了輕工業部黨組的意見。彭沖對李先念直率地表示,上海工作需要陳錦華,還特別強調說,陳錦華年紀輕,按照他的經歷,在下面工作一段對以后的發展有好處,他需要經歷地方工作的磨煉。李先念認為彭沖講得有道理,就沒有再堅持。事后,彭沖把這個電話的前后情況如實對我講了,我沒有表示異議,我認為彭沖的用心是善意的,表態也是真誠的。他在以后的工作中,一直對我給予充分信任和熱情支持。
中央成立了一個血吸蟲病防治小組,并指定彭沖為組長,衛生部部長錢信忠和我是副組長。我沒有血吸蟲病防治工作的經歷,完全處于無知狀態,自我感覺很難勝任。1977年夏,中央對防治工作有個指示,領導小組決定開會討論貫徹。在會議召開前一周,彭沖找我研究會議準備工作,他建議我親自到青浦縣血吸蟲病集中發生的農村去做點調查研究,了解第一手情況和病人、醫護人員意見。我利用星期天去了青浦縣的現場,看了血吸蟲病感染較多的河道和村莊,直接聽了病人的訴說和期望,聽了村干部和醫護人員意見,了解了許多患者和基層醫護人員的疾苦與愿望。會議討論時,我講的情況和意見都有事實基礎,能夠有的放矢,受到與會同志重視。這次經歷,讓我得益良多。在我以后出任常務副市長的工作崗位上,每每遇到討論我不熟悉的議題,我都盡量到相關工作現場,了解第一手情況,直接聽取基層組織負責人與專業人士意見,做到知根知底、心中有數,避免發言不著邊際,甚至決策失誤。
第二,重視市場,關注民生。
1976年12月,上海市場突然發生一場不大不小的搶購風潮,重點是火柴、肥皂、毛巾等小商品。事情不大,卻弄得人心惶惶。彭沖極為重視這個突發情況,親自開會布置制止搶購風潮的相關工作,親自同江蘇、浙江負責人聯系,要求支援,并派出采購人員,緊急調集貨源,增加供應,搶購風潮很快平息。他事后還專門召開會議,調查分析搶購原因,總結工作中的經驗教訓。彭沖分析說:“毛巾、火柴這類商品,倉庫里有的是,就是缺少,緊急生產和調運也不難,這點本事商業部門還有。我們擔心的是這十年‘四人幫’,特別是張春橋之流搞亂了人們的思想,干擾、破壞了正常的生產規律,什么‘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什么‘革命搞好了,生產下降也可以,群眾生活再苦也沒關系’。把干群的思想搞亂了,把國民經濟拖到崩潰的邊緣,這不是一時之間可以解決的問題。”后來,據財貿部門負責人匯報,是“四人幫”在上海的余黨,利用財貿工作崗位之便,鉆小商品貨源緊缺的空子,散布謠言,興風作浪,妄圖煽動群眾對新市委不滿。市委以此為鑒,加強做好市場的供應工作。特別是春節前,派出大批商業人員,到各地采辦年貨,讓上海人民過上了“文革”以來最為滿意的一個春節。
市場供需是整個經濟活動的晴雨表。上海是國家的經濟中心和綜合加工基地,所需燃料、原材料和人民生活的絕大部分物資,都要靠全國各地供應。一旦脫節,生產和市場就會動蕩,影響上海直至全國的對外出口工作。彭沖根據多年工作經驗,要我和市政府的主管部門,對重要生產和生活物資,實行按周、按月排查,例如煤炭,上海每天正常消耗多少?庫存和日常周轉需要多少?外地采購運輸到上海需要多久?及時分析這些數據,在發生供應短缺的前一周,適時發出信息,并使之形成預警制度。通過排查可以未雨綢繆,避免生產停工、市場供應中斷,對上海、對國家都十分重要,確保了經濟活動穩定、持續。
第三,領導寶鋼籌建工作,積極推進上海工業現代化建設。
建設上海寶山鋼鐵總廠是中央的決策,在早期醞釀階段,遼寧、河北、天津、山東、江蘇等多個省市對這個項目都爭得激烈。上海市委更是多方努力,全力爭取。早期工作做得多的是彭沖、林乎加,他們同蘇振華、倪志福、韓哲一等同志密切配合,分別向鄧小平、華國鋒、陳云、李先念、余秋里等中央領導同志匯報,要求項目放在上海,市委保證完成任務。彭沖與蘇振華一起,主持市委常委會,審議冶金工業部提出的寶鋼建設規劃和生產大綱,在審議討論后,代表上海市委表態;彭沖還簽發了國家計委、國家建委、國家經委、冶金部、上海市向中共中央、國務院的正式報告;在中央、國務院批準的文件下達以后,彭沖親自主持,在寶鋼建設現場召開部、委、辦和區、縣、局主要領導干部會議,號召全市動員、全力以赴,他還強調說,寶鋼所在的長江三角洲,是中國機械制造業的中心,寶鋼生產的鋼材可以就近銷售,既方便用戶,又增強企業的競爭力;彭沖主持市委常委會,審批征地計劃,批準一次征地1萬畝、按工程進度分期使用;在建設過程中,遇到要上海承辦的重大事項,我隨時找他,他無不全力支持;需要開會審議的,他親自主持會議。
在簽訂合同前,彭沖會見了寶鋼的合作伙伴新日本制鐵株式會社(簡稱“新日鐵”)社長稻山嘉寬,稻山先生對彭沖說,他非常擔心寶鋼只建一座煉鐵高爐的生產安全性,說后面的煉鋼、軋鋼能力很大,一旦前面的鐵水供應發生問題,就會牽動全廠整個生產,甚至引發生產癱瘓。彭沖認為稻山先生的意見十分重要,應當重視。1980年2月以后,他已調中央工作,我每次到北京開會時去看他,他都提醒我抓緊建設寶鋼第二座高爐,確保安全生產,表現出對寶鋼的深切關注和高度責任心。
寶鋼征用的1萬畝耕地,位于上海近郊的農村,人口密集,土地緊缺,征地后的農民住房成了一個大問題。彭沖主持書記辦公會議,決定興建農民新村,妥善安置農民。這種做法,在全國也是首創的。隨即寶鋼就蓋了一批四層小樓的農民住房。彭沖很關心,特地約了蘇振華等領導同志一起前往察看。
公道正派 處事大度
從1976年10月到1980年2月,我與彭沖同志朝夕相處,直接共事了三年半。他比我大14歲,我一直把他尊為兄長,于公于私,他對我都是坦誠相待,或指點,或合作,從不假公濟私。我從他身上學到了許多寶貴經驗和做人做事的公正精神。
1976年10月,中央決定派彭沖與蘇振華、倪志福一起,率領中央工作組到上海的時候,李先念特地關照,要彭沖不要從江蘇帶人去上海。彭沖聽從了先念同志的建議,只帶了三名秘書(佘孟孝、朱通華、夏加林),別的負責人一個未帶。1977年冬,中央號召各地發動群眾開展農田水利建設。上海缺乏這方面的專業領導干部,也缺乏組織和指揮大規模治理農田水利的經驗。在疏通太浦河與黃浦江一條較大河道的時候,彭沖特地從江蘇臨時借用了一位時任江蘇省水利廳副廳長的專家來上海協助指導。工程進行得很好,很有成效,但卻引起上海農業水利部門某些人的不高興,有人在下面講怪話,說上海難道就沒有人了,非要從江蘇找人?!怪話傳到彭沖耳里,他很警覺,很快讓這位專家返回江蘇。對于這種不負責任的言行,彭沖表現得很大度,既未解釋,也未批評相關人員。
彭沖對上海與江蘇的矛盾很敏感,非常重視,強調搞好兩地團結,防止發生新的矛盾。在會上或私下里交談,他從不夸說江蘇,更不允許議論兄弟省市的事務,只講協作中上海要做的工作。“文革”中,“四人幫”控制上海的時候,插手兄弟省、自治區和直轄市的運動,引起各地不滿,不時發生尖銳矛盾。彭沖主持上海工作后,事事、處處講協作、講團結,在市政府專門設立經濟協作辦公室,負責協調合作,要求我們盡量支援兄弟省、市、自治區,決不允許再發生新的矛盾,上海與各地關系由此得到改善。
1980年2月,彭沖調北京工作,在黨的十一屆五中全會上當選為中央書記處書記、中央政法委第一副書記,協助彭真主管政法工作。1980年9月,在第五屆全國人大第三次會議上,被選為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1982年,在準備黨的第十二次代表大會前,中央提名彭沖為上海市的十二大代表,但上海有少數同志不顧大局,歪曲歷史事實,散布對彭沖的不滿言論,企圖造成對彭沖當選的不利形勢。上海市委盡管做了工作,仍然擔心彭沖選不上,特地向中央組織部表示不能保證彭沖當選。后經請示中央同意,改在江蘇選舉,彭沖同志以高票當選黨的十二大代表。對于一位原任市委第一書記、后又到中央擔任重要職務的領導干部,在中央提名的選舉中得不到保證,這在上海黨組織的歷史上還是從未有過的事,由此引起的各方關注和責疑是必然的。許多知情的同志紛紛對此表示不滿,但彭沖同志表現大度,未作任何不利于團結的表示。我也當面對他講過看法,他笑笑,說市委有難處,不能保證,可以理解。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同志對彭沖更加尊敬,稱贊他遇事以大局為重,不計較個人名利得失,是維護黨的團結的模范。
彭沖同志的精神風范和卓越業績,他的優良作風和高尚品德,永遠留在我的心中!
(編輯 楊 琳)
(作者是全國政協原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