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毅軍,孔繁彬
(大連理工大學 經濟學院,遼寧大連 116024)
中國地方財政環保支出、企業環保投資與工業技術升級
原毅軍,孔繁彬
(大連理工大學 經濟學院,遼寧大連 116024)
針對中國地方財政環保支出、企業環保投資對工業技術升級的影響問題,利用Battese和Coelli(1992)的隨機生產前沿函數測算了我國30個省份工業技術效率與技術進步,從環保資金來源角度分析了不同循環經濟能力狀態下的地方財政環保支出和企業環保投資對工業技術升級的不同影響。研究發現:地方財政環保支出是中國工業技術升級的重要“突破口”;企業環保投資對中國工業技術升級的作用效果“因源而異”。
財政環保支出;企業環保投資;工業技術升級;環境規制
中國經濟發展正面臨一個由工業化中期向工業化后期的重大階段轉換,一個突出的特點就是經濟增長速度下滑,這是由內因和外因共同作用的結果。內因包括產能過剩與投資趨向飽和、老齡化與人口紅利消失,資源約束與環境治理,技術創新與產業轉型升級、城鎮化與內需不足等。外因包括全球范圍內經濟不景氣導致的“出口模式”難以為繼、歐美國家紛紛再工業化的“圍剿”和“第三次技術革命”的沖擊等。其中,經濟增長與資源環境關系的協調問題是中國工業化進程中不可回避的難題。我們不禁要問是否存在這樣一個“新增長點”:使得中國經濟發展在工業化進程平穩轉換中維持良好的增長態勢,并貫徹可持續發展理念,打造綠色產業鏈,伺機搶占工業技術的國際競爭制高點,實現工業大國到工業強國的轉變。要實現這種轉變既要通過工業自身的進一步發展,又不能局限在工業內部中進行調整。一方面,“解鈴還須系鈴人”,隨著工業技術不斷創新,更先進的技術完全能夠解決工業發展中的高污染、高能耗問題。另一方面,工業不是孤立的工業,結合“六化融合”的特色新型工業化的方式,借助于制度創新、財政支持,工業發展可以跳出單純依靠自身發展的圈圈,實現工業發展質的飛躍。黃慧群(2014)認為中國當前嚴重的污染和資源問題產生的原因并不是世界上沒有先進的工業技術來避免或者減少污染和能耗問題,而是由于激勵機制不當、監控制度不健全或者監控力度執行不力,企業缺少動力或壓力來采用先進技術[1]。顯然,企業的動力來源于對利潤的追逐,收益最大化或成本最小化是實現高利潤的基本途徑,理論上,激發企業采用先進技術可以從環境成本內部化入手。壓力則來源于企業之外,根據我國國情,尤其在重大新興技術經濟領域發展初期都是以政府為先導來驅動的,所以這里的壓力可以理解為政府對環境的規制和財政環保政策的引導或示范。李鋼等(2010)以2007年的數據為例對環境規制的提升空間進行了研究,研究表明環境成本上漲100%時,生產成本上漲也僅占工業總產值的0.55%,中國工業完全有能力承受更嚴格的環境標準[2]。這意味著在這段時期內工業企業不會因環境規制強度的增加而失去企業競爭力。若此觀點成立,通過地方財政環保支出的外部約束和企業環保投資的內部約束,以公共財政為示范導向,激勵企業環保成本內部化,來促進工業技術升級就可能會成為上述的“新增長點”,如果可以,那么地方財政環保支出和企業環保投資促進工業技術升級的具體的理論路徑是什么?這些問題構成了本文的出發點。
從廣義上講,地方財政環保支出和企業環保投資均屬于環境規制范疇。但是國內涉及環境規制與經濟增長關系的文獻中沒有同時將二者納入其研究框架,沒有對二者的技術效率效應或技術進步效應進行綜合性分析。這可以歸結為兩個原因:其一,學者們對環境規制的定界不同,選用的指標不同;其二,沒有按經濟主體對環保資金進行劃分。環境規制與經濟增長的關系理論中最著名的兩個假說分別是“污染避難所假說”和“波特假說”,“成本遵循”和“創新補償”分別構成了兩者的核心觀點。基于這兩個假說,學者們利用中國數據從更廣闊的視角對這一問題展開了深入的研究。結合本文的研究目的,列舉如下觀點。環境規制強度與企業技術進步之間的關系取決于環境規制的形式[3]。李玲等(2012)認為選擇與產業特性和產業節能減排相適應的環境規制強度才能真正促進技術進步和效率改進,實現經濟和環境的雙贏[4]。原毅軍等(2014)認為環境規制倒逼產業結構升級取決于環境規制形式和適度的環境規制強度。從倒逼產業結構升級效果來看,正式環境規制要大于非正式環境規制。隨著正式環境規制強度的增加,會對產業結構調整產生先抑制、后促進、再抑制的影響[5]。環保財政支出作為政府環境規制的直接方式,是衡量政府發揮其供給公共物品職能的重要工具,也是引領社會性環保投入的源動力。Barro(1990)發現,政府在科技、教育、衛生支出等領域的公共支出,有效彌補并扭轉了企業生產邊際報酬遞減趨勢,使經濟和社會福利增長進入長期均衡的不遞減狀態[6]。陳思霞、薛剛(2014)認為地方環境公共支出的外溢性使得居民健康資本不斷積累,有效提高了人力資本存量從而促進經濟增長,但是由于環境公共支出中用于科研等技術開發性資助支出較少,沒有對企業的技術效率創新提供良好的外部條件[7]。陳思霞、盧洪友(2014)構建了公共支出對環境質量綜合效應的理論框架,發現在技術、偏好及收入管制壓力下,政府增加對環保、教育、科技等社會性服務領域的非經濟性支出會實現降低能源消耗和污染排放的目標[8]。由于中國尚未建立財政環保支出賬戶,無法分析財政環保支出結構變化產生的影響。除政府財政環保支出外,企業環保投資構成了中國環保投資不可或缺的部分,兩者投資的動機和形式不同,產生的效果可能也不同。政府管制要求之內的企業排放治理,已界定了產權,確立了治理責任,不屬于財政支出范疇,應將這一部分看作企業環保投資。涉及中國環保投資結構與經濟增長的研究通常重視環保投資的資金使用構成,忽視了環保投資的資金來源構成。比如,對按污染物種類劃分的污染治理項目完成投資的使用屬性給予高度關注,往往忽略了其資金的來源構成。此外,環保投資作為環境規制的手段,通常被用來衡量環境規制的效果有循環論證之嫌。
從供給角度講,環境規制最終目的是建立生產領域全循環系統。本文將循環經濟能力視為環境規制效果,并比較了不同環境規制效果下的地方財政環保支出和企業環保投資對工業技術升級的影響。企業籌集環保投資的主要來源是通過企業自籌和排污費補貼的方式獲得的,從資金來源構成角度探討企業環保投資對工業技術升級的影響,有益于合理選擇規劃企業環保籌融資方式,從而針對性的去開拓創造環保籌融資渠道。
工業全要素生產率反映了工業生產力水平,它不僅取決于所采用的技術水平的提高,即技術進步,而且還取決于對現有技術的使用、發揮狀況,即技術效率的改進。根據隨機前沿思想,技術效率被定義為在給定的技術水平條件下,實際生產水平與生產要素得到充分發揮時所達生產水平的差距。相對于技術進步的突破式創新,技術效率提升是一種漸進式的創新,但是它們同屬于技術范疇。本文沒有直接采用全要素生產率指標,而是將其分解為技術進步和技術效率是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和政策啟示。因此,本文將技術進步與技術效率水平的提升各自對工業技術促進效應的綜合表現定義為“工業技術升級”。
不同主體進行環保投資的動機不同,產生的影響也不同,有必要劃分不同經濟主體的環保投資。本文研究的是地方政府與企業的環保投資行為所產生的影響,因此不考慮住戶部門等其他經濟主體。劃分地方政府與企業的環保投資不得不從環保投資統計入手。各城市統計的環保投資規模被嚴重高估[9]。這主要表現在統計內容重合與統計口徑偏大兩個方面。前者具體表現為老污染源新改擴項目環保投資同時在建設項目三同時環保投資和污染源治理投資中進行了統計;城市污水處理廠和垃圾處置場同時在城市環境基礎設施投資和建設項目三同時環保投資中進行了統計。后者具體表現為集中供熱、燃氣等投資屬于環境受益投資,并不是以環保為最終目的的投資行為;園林綠化投資、市容環衛投資也都被納入環保投資統計范疇。若以最直接相關污水處理投資和垃圾處理投資作為城市環境基礎設施建設投資口徑,2005年、2006年、2007年和2008年修正后的城市環境基礎建設投資分別為248.10億元、203.50億元、265.20億元和315.30億元,其僅占原口徑城市環境基礎建設投資的比例分別為19.24%、15.48%、19.39%和14.69%。
按照《“十一五”期間全國城鎮污水處理及再生利用設施建設規劃》要求,需新增投資額達到3320億元,實際城市排水建設投資已達3586.91億元,而城市排水建設投資只是城市環境基礎建設投資中的較小組成部分,如果算上燃氣建設、集中供熱建設、城市園林綠化建設及城市市容環境衛生建設投資的話,城市環境基礎建設投資供給遠遠超過其投資需求。“十一五”規劃要求,工業污染源治理需要投資6900億元,占總需求的45%,但實際中,工業污染源治理投資只有2418.56億元,占環保投資總額的10.18%。因此,大量資金用于與環境污染治理關系不緊密的方向,環保投資供需存在巨大缺口,資金錯配現象嚴重。
環保投資與財政環保支出都是國家或地區為環保事業所做出的努力,但是二者關系非常模糊,容易讓人混淆,彼此之間有“偷換概念”之嫌。中國地方財政環保支出主要以是資本性支出為主,經常性支出為輔,資本性支出用于環境基礎建設,這一大部分被包括在環境基礎建設投資中,如很多環保單位(如污水處理廠、垃圾處理廠等)屬于國家的基礎設施,而基礎設施的資金來源則主要是國家財政撥款、銀行信貸以及地方政府的配套資金[10]。經常性支出,如人員成本、材料服務、購買環保服務的支出等是在環保投資范圍之外的。地方環保投資統計口徑中已經包含了地方財政支出的絕大部分,只漏出了占地方財政環保支出比重較小的經常性支出。但是,環保投資中的污染源治理投資是相對獨立于地方財政環保支出的,因為污染源治理資金大部分來源于企業自籌,其余部分也是通過排污費返還形式補貼企業的。將污染源治理投資看作企業環保投資的另一個重要理由是它是在政府的管制要求之內的,已經由國家法律界定了產權,確立了治理責任,其不屬于財政支出的范圍[11]。
本文將各地區環保投資分為地方財政環保支出和企業環保投資,企業環保投資按不同來源又細分為企業自籌環保投資和排污費補貼環保投資。排污費補貼資金是以排污費補償的形式返還企業的,原本就屬于企業,而且最終通過企業來投放使用的。地方財政環保支出屬于公共財政范疇,政府支出于環境基礎建設或一部分應用建設項目,為企業從事后續污染治理或節能減排活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降低了市場風險,從而帶動企業環保投資的投入。配合強制性的手段,地方財政環保支出對企業環保投資具有較強的示范作用。地方財政環保支出的增加,一方面會開拓與環保有關的新興產業領域的發展,促進技術進步,為工業提供專業化的環保服務,降低工業環保成本,提高工業技術效率;另一方面會強化工業企業的環保意識,并鼓勵工業企業打造綠色產業鏈,使得環保成本內部化,既有助于解決環境外部性問題,又可以提高工業企業生產效率,提升整個工業的競爭力,實現工業技術升級。
不同循環經濟能力條件下,企業自籌環保投資和排污費補貼環保投資對工業技術效率、工業技術進步的影響不同。循環經濟能力存在一個臨界點,未達該點之前,排污費補貼環保投資會阻礙工業技術效率和技術進步;超過該點,排污費補貼環保投資會促進工業技術效率與技術進步。循環經濟能力越強,對廢物綜合利用效率越高,不會受限于嚴格的“環境標準”,壓縮了政企之間“共謀”和“尋租”的空間,為工業企業的生產創造了良好的市場條件,有利于實現工業技術效率的提升和技術進步。無論循環經濟能力如何,企業自籌環保投資始終對技術效率有顯著正效應,由于“自掏腰包”,工業企業會減少無效環保投資,不斷提高環保資金配置效率,同時也會加大對環保產品的研發和生產,以節約未來環保資金的投入,為產品貼上“綠色”標簽,提升企業市場競爭力。但是,循環經濟能力的強弱會改變企業自籌環保投資對工業技術進步的影響。這種影響的改變表現在當循環經濟能力超過臨界點時企業自籌環保投資對工業技術進步的負效應。企業自籌環保資金來源于企業留存收益用于污染治理,提高工業技術效率尚可,若通過有限資金促進工業技術進步,實現工業技術升級,并承擔或分散風險,這是企業可望不可及的。
1.工業技術效率測算模型
本文使用Battese和Coelli(1992)提出的隨機前沿生產函數模型對中國各地區工業經濟的生產技術效率進行估計[12]。估計模型如下:

其中,y為不同時期產出向量,x為不同時期投入向量,θ為投入系數向量,

η為工業生產效率隨時間變化的百分比,

expuit為工業生產技術無效率,

te∈[0,1],te越趨近于1,工業生產技術效率愈高,愈靠近工業生產技術前沿面。
為測算各地區工業生產技術效率,以非約束Cobb-Dauglus生產函數為基礎構建的具體模型如下:

其中,y為各地區不同時期工業增加值(億元),k為各地區不同時期工業行業固定資產投資額(億元),l為各地區不同時期工業行業就業人數(萬人),e為各地區不同時期工業行業電力消費總量(億千瓦時)。
2.工業技術升級的環保投資效應模型
(1)工業技術效率的環保投資效應模型
本文采用非平衡數據下的面板數據模型,根據Hausman檢驗,選擇固定影響變截距模型,并通過廣義最小二乘估計消除異方差。具體表達式如下:

其中,pubfinance為地方財政環保支出,indraise為企業環保投資來源中企業自籌部分,pdfsubsidy為企業環保投資來源中排污費補貼部分,ownership代表所有制結構,avescale代表工業企業平均規模,glocompetition代表國際競爭程度。

其中, 代表工業技術進步, 代表全要素生產率的變化,變量代表變量的變化,recability代表循環經濟能力,以全國平均水平為標準劃分為兩組,高于平均水平賦值1,低于平均水平賦值0,這樣δ7、δ8、δ9就是兩個組群的測試變量對工業技術進步影響程度的差異。
本文數據來源于2007—2011年《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和《中國環境年鑒》以及各省級《統計年鑒》,考慮到數據的完整性、連續性,最終選取了中國30個省市(不含西藏、香港、澳門和臺灣省)作為研究樣本,地區進出口總額經年度人民幣對美元年平均匯價換算處理,工業增加值指標根據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指數剔除價格變化因素,工業行業固定資產投資額指標根據固定資產投資價格指數剔除價格變化因素,地方財政環保支出、企業自籌環保投資、排污費補貼環保投資均依據消費者價格指數剔除價格變化因素,所有指標均調整為2006年的不變價(表1)。
采用Frontier 4.1對生產前沿函數和技術效率進行了估計,各個參數均顯著,對數似然函數統計量與LR統計量均通過檢驗。由表2知,資本產出彈性遠高于勞動和能源的產出彈性,資本、勞動、能源的產出彈性之和小于1,工業的規模收益遞減。從時間維度看,省均工業技術效率逐年遞增,省間技術效率差距縮小。從空間維度上看,同一省份的技術效率變化不大,不同省份技術效率差異較大,而且生產效率變化幅度差異較大。廣東、上海、北京、浙江工業技術效率位列全國前四,技術效率改進幅度緩慢,甘肅、貴州、青海、寧夏工業技術效率落后,但是工業技術效率增長的潛力較大。
1.地方財政環保支出、企業環保投資對工業技術效率的影響
首先,在控制了所有制結構、工業企業平均規模和國際競爭程度的基礎上,采用固定效應面板數據模型對總體樣本的工業技術效率的地方財政環保支出和企業環保投資效應進行了檢驗。然后,依據各省平均循環經濟能力排序將總體平均分為兩個子樣本,分別代表不同循環經濟能力的組群,其中,te1、te0分別代表循環經濟能力較強、較弱組的工業技術效率,以此檢驗在不同環境規制結果下地方財政環保支出和企業環保投資對工業技術效率的影響。
EViews 6.0估計結果表明(表3),地方財政環保支出每增加一單位,工業技術效率會提高0.0018個百分比,由于同一省份工業技術效率變化較小,因此該提高量對工業技術效率較小變化的貢獻率很高。工業技術效率的財政環保支出效應為正也印證了Barro(1990)的理論,即政府非經濟性公共支出彌補了企業生產的邊際報酬遞減,使經濟增長率的提高成為可能。企業自籌環保投資促進了工業生產潛力的發揮,由于中國企業自籌性環保投資的主要來源是留存利潤,政府所引導的外部約束成功使企業環保成本內部化。理性企業一方面會想方設法最小化留存收益擠出量,并有效利用環保投資所擠出的留存收益使環境產出最大化,另一方面擴大環保研發投資,開發環境友好型產品,不斷提升企業形象和產品競爭力,拉動企業生產新增長點。非理性企業則會逐漸失去競爭力,被優勝劣汰的市場競爭法則遺棄,退出行業。工業行業內部結構得到優化,工業企業生產技術效率普遍提升,降低了抑制工業生產潛力發揮的約束因素影響,這樣就從環保投資來源角度解釋了“創新補償說”。排污費補貼環保投資抑制了工業技術效率,每增加一單位排污費補貼環保投資,工業技術效率將減少0.0175個百分點。政府向企業收取的“排污費”最終通過返還企業的形式用于污染治理,直接降低企業環境技術創新的激勵[7]。除此之外,排污費補貼環保投資來源使得企業對政府產生較強依賴性,不利于環保成本內部化的形成和企業生產的主觀能動性的發揮。

表1 變量定義①浙江省和重慶市的工業電力消費總量用工業規模以上企業的電力消費總量替代。

表2 前沿生產函數的最大似然估計結果及平均技術效率的統計描述
三廢綜合利用產品是生產廢物資源化的具體表現形式,代表著循環經濟的產出水平。循環經濟是全面模仿自然生態系統的物質循環機制和能量梯級利用規律而重構經濟系統,使經濟活動的環境影響和壽命周期成本最小化、價值最大化,從而以最低的資源和環境代價實現經濟與環境協調發展的技術經濟模式[13]。循環經濟能力越強,產業間循環子系統的對接咬合能力越強,越能有效實現產業鏈的循環利用,說明市場機制作用發揮的越充分,同時意味環境規制的結果越好。基于不同循環經濟能力,工業技術效率的環保支出效應發生了變化。循環經濟能力較強組群中,地方財政環保支出、企業自籌環保投資和排污費補貼環保投資都對工業技術效率產生了積極的促進作用。排污補貼的目的是刺激排污者在滿足政府管制之后,繼續提高治理水平,依靠經濟刺激來提高企業對環境產品的提供。排污費補貼投資不會對工業技術效率產生副作用,因為市場機制占支配地位的循環經濟系統相對穩定,企業不會為了達到特定的“環境標準”而苦惱,市場透明化也使企業與政府之間的“尋租”空間或“共謀”機會相對有限。循環經濟能力較弱組群中,財政環保支出對工業技術效率的促進作用失效,排污費補助環保投資嚴重抑制了工業技術效率。組群檢驗表明,不同規制結果下的規制手段對工業技術效率的影響不同,存在一個環境規制狀態分界點,超過該狀態,工業技術效率隨著地方財政環保支出和排污費補貼環保投資的增加而提高。反之,地方財政環保支出和排污費補貼環保投資的增加會抑制工業生產效率的改進。以上分析從某種程度上證明了U型曲線存在的可能性。

表3 整體與局部的廣義最小二乘估計結果
2.地方財政環保支出、企業環保投資對工業技術進步影響的組群檢驗
中國工業化的升級不僅取決于現有技術的發揮、使用情況(技術效率),而且還取決于所采用的技術水平的提高,即生產前沿面的向上移動。為了研究不同環境規制狀態下的環境規制手段對技術進步的影響,本文將循環經濟能力指標虛擬變量化,即高于全國平均水平的賦值1,低于全國平均水平的賦值0,方便起見這里仍然用recability來表示。在引入recability和測試變量的交互項后,估計方程如下:

引入的交互項都在1%顯著性水平上拒絕原假設,由表4知,從影響程度上看,相對于地方政府財政環保支出和企業自籌環保投資,排污費補助環保投資對工業技術進步的影響作用更強烈。從影響方向上看,地方財政環保支出正效應穩定,而企業自籌環保投資和排污費補助環保投資對工業技術進步的影響在兩組中截然不同。在循環經濟能力較強組中,企業自籌環保投資效應為負,排污費補助環保投資效應為正。在循環經濟能力較弱組中,二者的技術進步效應互換。從圖形存在可能性上看,技術進步與政府財政環保支出、企業自籌環保投資、排污費補助環保投資關系的趨勢圖形分別是單調型、倒U型和U型曲線。需要注意的是,技術擴散與技術進步既有聯系又有區別,因此各個測試變量對技術效率和技術進步的影響差異是可以接受的。結合技術效率和技術進步的影響因素分析,發現只有企業自籌環保投資作用于技術效率的效應不同于其對技術進步的效應,但是前者強度(-0.000041)無論在組間還是組內都是最弱的。至于其對技術進步的負向影響,可以理解為企業自籌環保投資主要用于污染治理,污染治理效率的提高主要是技術效率改進的體現,不能僅靠留存收益投資來源促進技術進步,而是需要動員全社會環保力量擴大融資渠道,有效利用市場機制籌融環保資金。

表4 不同環境規制結果下測試變量技術進步效應
1.地方財政環保支出是中國工業技術升級的重要“突破口”
環保財政支出有效扭轉并彌補了工業規模收益遞減趨勢,維持了中國工業化升級的良好態勢。根據實證研究結果,無論是總體效果還是組群效果,地方財政環保支出對工業技術效率和工業技術進步促進作用的穩定性較強。通過結合政府環保財政支出的外部約束和企業環保投資的內部約束,以公共財政為示范導向,間接激勵企業環保成本內部化,促進工業化升級的作用機制是存在的。在循環經濟能力較弱的地區,工業技術效率的財政環保支出效應并不明顯,但是這不能作為降低環保財政支出的借口,因為財政環保支出的強制作用、引導作用和平衡作用是其他投資方式無法比擬的。如果忽視地方財政環保支出的作用,將會擴大地區間的環境要素稟賦差異,阻礙循環經濟能力較弱地區實現工業化與生態化相融合,從而錯過由中國特色工業化牽引經濟增長的新機遇。相反,審視地方財政環保支出的重大意義,通過財政支出方式加大對循環經濟體系的建設,使循環經濟能力由弱轉強,為工業化與生態化的融合創造條件,促進良性循環關系的形成,以求經濟與環境的“共贏”。
2.企業環保投資對中國工業技術升級的作用效果“因源而異”
從工業技術效率的企業環保投資效應看,企業自籌環保投資對工業技術效率具有積極穩定的作用,而排污費環保投資總體上阻礙了工業技術潛力的發揮。從工業技術進步的企業環保投資效應上看,不同來源的環保投資對工業技術進步的影響程度和方向都存在較大差異。循環經濟能力較強的地區,企業自籌環保投資抑制了工業技術進步。政府部門“機會(壓力)+努力”的環境規制模式能夠激發企業生產的主觀能動性,有效配置現有資源使得工業技術效率提升,但是為提高技術進步率所需籌資的規模和風險遠遠超出了企業留存利潤承受能力范圍,需要動員全社會環保力量,利用銀行信貸或資本市場等融資渠道分散風險、籌集資金。與企業自籌環保投資相比,排污費補助環保投資對工業技術升級的作用方向剛好相反,而且工業技術升級對排污費補助環保投資變化的敏感程度更大。由于企業環保投資的不同來源對工業技術升級產生的影響不同,就需要健全環保投融資市場,配套政策性環保投資機構,使環保資金渠道多元化,以滿足在不同條件下促進工業技術升級的企業環保投資需求。
1.完善地方財政環保支持制度,發揮政府財政的導向作用,實現經濟與環境的共贏
維持地方環保財政剛性支出的重要前提是穩定的環保財政來源,除了“逐底競爭”[14]和“受益外溢”[15]等因素的影響外,限制地方財政環保支出的重要瓶頸是財政環保資金來源不足。地方財政環保支出主要通過收取排污費為主,分散零碎的環境稅收為輔的方式籌資,這樣一套現行制度已經無法滿足日益擴大的環保財政支出需求,不能為資源節約、環境友好型社會的構建和生態工業化等長期發展戰略理念提供必要切實的財政環保支持。改變財政環保支出短缺現狀的最有效方式是逐漸完善環境稅收政策,消除不利于環境保護的補貼和稅收優惠政策,綜合考慮環境收費與環境稅收政策,引進污染產品稅、煤炭消費稅,綜合制定補貼和稅式支出政策以及相關配套政策,對其先易后難、先舊后新、先融后立[16]的實施戰略。通過預算、稅收、補貼、轉移支付及財政投資等多種形式,發揮財政環保支出的強制、引導和平衡作用,加強循環經濟系統建設,為其他主體奠定良好的環境保護配套基礎,同時激勵工業企業將“環保因子”內生化,使得環保成為新一輪工業革命的“助推器”。
2.完善綠色信貸制度,創建資本市場“綠色化”通道,使企業環保融資渠道多元化
通過政府管制方式,界定企業環保權責極大地提高了工業企業技術效率,但是這種“壓力+努力”的方式在特定條件下并不能促進工業技術進步,因為技術的更新換代需要大量投入并承擔巨大風險,這是企業單憑自身力量難以企及的。因此,工業企業綠色化升級或環境技術型融資項目要借助于商業銀行和資本市場的力量,引導社會資本進入環保板塊,同時建立監督審查機制,這樣不僅能解決企業環保資金緊俏荊棘,實現工業與環保的雙贏,而且可以引導金融資本回流實體產業,減小現階段金融市場的扭曲程度,“去杠桿調結構”,引發多米諾骨牌效應,實現經濟系統的再平衡。因此,開展綠色信貸技術支持體系,綠色金融工具創新,環保責任保險制度、上市公司環境績效評估與環境會計研究與試點,創建資本市場“綠色化”通道具有重大戰略意義。與此同時,應完善綠色融資的監督管理制度,綜合利用政府環保管制手段與市場機制手段,針對工業企業自身境況及所處循環經濟環境,甄別的制定環境規制政策,推動中國特色工業化進程。
3.完善環保投資統計制度,建立環保支出賬戶,加強環保信息化平臺建設
確定環保投資的內涵,調整環保投資的統計范圍,建立科學的環保投資統計方法,合理反映環保投資的真實狀況。明晰環境事權與環境財權,建立環保支出核算賬戶,即將經濟主體按照環保支出的屬性和環保支出發生的環節對環保支出的來龍去脈進行系統性的描述。完善環保投資基層統計上報制度,加強數據質量管理體系和環保信息化平臺建設,增加環保信息的透明度和標準化程度,有益于對不同種類的環保投資或財政環保支出的經濟效應展開更全面的研究,便于對環境政策的反饋效應進行檢測,有助于環境政策制定者的決策行為與政策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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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cal Fiscal Expenditures on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Corporate Environmental Investment and Industrial Technology Upgrading in China
YUAN Yi-jun,KONG Fan-bin
(School of Economics,Dal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Dalian 116024,China)
This paper focus on the influence of both local fiscal expenditures on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in China and corporate environmental investment on industrial technology upgrade.By applying the stochastic model proposed by Battese and Coelli in 1992,we calculate the efficiency of industrial technology and technological progress of 30 provinces in China.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apital sources,we analyze the effect of both local fiscal expenditures on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nd corporate environmental investment on industrial technology upgrade under different conditions of circular economy.The results show that:local fiscal expenditures on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become an important breakthrough to achieve industrial technology upgrade,however,the impact of corporate environmental investments on industrial technology upgrade are different depending on its different capital sources.
fiscal expenditures on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corporate environmental investment;industrial technology upgrading;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F273.1
A
1002-9753(2015)05-0139-10
2015-01-05
2015-04-20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11AZD029);國家教育部博士點基金項目(20130041110040)
原毅軍(1955-),男,山東榮成人,大連理工大學經濟系教授,博士生導師,經濟學博士,研究方向:經濟系統分析與管理。
(本文責編:海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