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琳瑛詩詞讀后

胡彭

讀杜琳瑛詩詞，給我的一個極強烈的印象是，這是一位端莊謙謹含蘊剛強的作者，與我想象的那位沉浸在個人小情調中念戀愛經的紅粉詩人——現在的古體詩壇上一時風行的詩人不太一樣。當然杜琳瑛的言情詩詞寫得非常好，如《鷓鴣天》：“莫再多情惱自尋，寒窗謹守理瑤琴。……良方許耐春宵冷，紅酒三杯聊獨斟。”其情也真，其言也美。然而通讀她的一批作品之后，我發現更多的，是她在小我以外的人事物上的用心。全方位的關懷給了她本就不弱的詩筆以更為寬廣的馳騁空間，讀來或回腸蕩氣痛快淋漓，或婉麗柔媚如坐春風。比如寫社會大題材的：《滿江紅·紀念秋瑾就義一百周年》：

秋雨秋風，秋去也，秋心難歇。屏息聽，浙江潮水，聲猶嗚咽。白傅蘇公長作伴，鄂王少保今同列。孤山下，梅笛怨凄凄，空凝噎。西泠路，重柳拂；西子淚，清風抹。跨長虹看遍，綠波澄澈。太好湖山歸管領，無邊風月教評閱。料碧血，化作一天霞，看明滅。

起句連著幾個“秋”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是當年秋瑾之秋，是應時應律之秋，是心上不忍之秋。詩人大膽連用名詞，加上斬截的人聲韻，情不言深而自深，詞不著悲而自悲。寫景不離西湖，那是女俠埋骨處；比喻并列唐宋，卻是吾家青史名。今日煙霞明滅的大好河山，和當年為理想犧牲的烈士，就這樣無縫連接起來。

也喜歡杜琳瑛面對自己時的本色詩詞。由于寫的是自己，所以寫來靈動無羈、慧黠可喜。比如《減字木蘭花·詠荷》：

湖心那朵，便隔千年猶是我。淺笑深顰，羞試新妝獨對君。 紅衣墜霧，清淚幾番和夢住。瘦損香魂，真個柔柔小女人。

柔美旖旎，直如無骨！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我們的社會開始崇拜女強人。年年央視春晚中那種生猛橫行、操著菜刀搟面杖喝令丈夫跪下的奇葩，使我們久違了女人的柔美。悲乎？喜乎？我不知道，但我個人喜歡柔柔的女人。

在很多的介紹中，杜琳瑛是詩畫并名的。所以還要選出一首與畫相關的作品來方不負此名，《赴南太行郭亮寫生》：

羈馬如風幸脫韁，藕花方謝轉秋涼。

惱人心事渾忘卻，一夜飛車上太行。

小詩取象信手轉結得宜。我走我跑我飛，一氣呵成如行云流水，讓讀者跟著走跟著飛跟著忘，直覺不是“她”去寫生，而是“我”去。引人入勝，一至如此！

從未見過杜琳瑛，稍覺遺感。然世界之大，人口之多，與誰誰謀面否認識否似乎不太重要——你不可能認識所有人。以心相知，以神相交，足矣！換句話說，我知道當代古體詩人里有一位杜琳瑛，而我有幸讀到了她的作品，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