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斌如 李婷
從典型案例分析環境犯罪偵辦要全
文|周斌如 李婷
2013年12月10日,南通經濟技術開發區小海街道派出所轄區內發生了一起普通的“110接處警”,舉報人黃某聲稱其車子在開發區通盛大道東側、通啟河南岸被人砸了,讓警察來處理。民警接警后趕到現場,發現車子確實被砸得比較嚴重,但砸車的人已經不在現場了。
民警通過走訪了解到,砸車人主要是周邊群眾,由于黃某在岸邊建了三個廢液池,將收購的不明液體倒入池中,散發出難聞的惡臭,特別是沿河北岸的居民深受其害,當天他的車又來了,被附近居民發現了,便進行了砸車。
得知這一情況,派出所民警向上級報告,上級認為該案不是一般的打砸案件,而與環境污染有關,立即通知環保部門介入,經環保和公安部門現場勘驗,三個廢液池中約有不明液體合計40噸,環保執法人員分別對三個廢液池的不明液體取樣,經南通市環境監測中心站監測,三個廢液池的廢液均達到危險廢物腐蝕性的標準,故初步認定為危險廢物。黃某既沒有工商營業執照,也沒有危險廢物經營許可證,根據“兩高司法解釋”的規定,非法處置危險廢物3噸以上就可以定罪入刑,南通市公安局開發區分局于2013年12月18日對黃某環境污染案立案偵查。

>>居民帶領警方查看廢水池
經查,2013年8月至12月,黃某在沒有危廢經營許可證的情況下收購了開發區境內5家企業的各類廢酸總計601.2噸,先將其儲存于三個池中,然后再賣給下游的印染企業用于酸堿中和,但從警方對相關印染企業的詢問中,酸的使用并沒有達到這一數量,上、下游企業出酸和進酸的數據并不吻合,但又沒有證據證明廢酸排入環境,故該案在提起公訴過程中兩次被檢察院以證據鏈無法銜接退回要求繼續偵查,重新補充證據。
一直持續到2015年1月8日,該案在港閘區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控辯雙方圍繞“是否構成危廢”和“是否造成環境污染的客觀后果”展開激辯。黃某的辯護律師認為,根據辦理環境污染刑事案件的要求,環保部門的監測數據要經過省級環保部門的認定才可以作為證據,而南通市環保局將南通市環境監測中心站出具的檢測報告報至江蘇省環境保護廳要求予以認可,省環保廳并未認可。

>>廢液池檢測pH均小于2,屬危險廢物

>>犯罪嫌疑人文化低,但仍需認定犯罪行為
由于監測數據作為主要司法證據使用對環境污染刑事案件的構罪和量刑至關重要,一旦省環保廳不予認可,污染環境罪的罪名就很難成立。但公安部門又出具了證據,對于三個廢液池的樣品,現場不僅環保執法人員取樣,公安人員也進行了取樣,南通市公安局理化實驗室鑒定其pH值均小于2,對照《危險廢物鑒別標準 腐蝕性鑒別》(GB 5085.1-2007),為危險廢物。而且從辦案人員調取黃某收購廢酸的5家企業的環評報告來看,有4家企業的廢酸環境評估是副產,1家是危險廢物,屬性為苯酐、順酐組成的二元酸,重量達167.72噸。
對此,黃某的辯護律師認為,如果黃某構罪成立,該企業將危險廢物交由沒有資質的個人處置,企業直接負責環保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也涉嫌污染環境犯罪,也應作為被告,共同追究刑事責任,而不應只有黃某一人作為被告。辯護律師甚至認為黃某的行為是對廢物進行再利用的“變廢為寶”的行為,有企業購買和使用其廢酸,同時沒有證據表明黃某對環境實施了主觀惡意傾倒并造成了客觀污染的危害后果,不構成犯罪。

>>不明液體暴露在外

>>附件居民反映污染情況
但周邊群眾的證人證言表明他們深受惡臭氣體的侵擾,廢液所散發的惡臭嚴重污染大氣環境,造成頭暈、胸悶、嘔吐等身體不適,黃某的廢液儲存點是沒有經過任何部門審批的,如果不對這種行為予以打擊,勢必會有其他的人效仿,造成環境污染或對環境構成潛在的污染風險。
由于此案爭議較大,法庭并未當庭宣判。

>>犯罪嫌疑人不知其行為違法

>>警方接到群眾舉報
該案中,環保、公安部門認為:一是污染物構成“危廢”是成立的,即使從5家企業進購的601.2噸廢酸不能全部認定為危廢,1家企業的167.72噸危廢是有證據的。二是“處置”是成立的,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固體廢物污染環境防治法》第八十八條第六款對“處置”的解釋,用改變廢物的物理、化學、生物特性的方法,達到減少已產生的廢物數量、縮小廢物體積。該案正是通過蒸發和揮發的方式漸少了廢酸的數量。三是不能排除有當事人主觀故意和由其產生的客觀后果,選擇臨河而建儲存池,有向水體排放的作案條件。在客觀事實上,由于沒有對廢液池采取密閉措施,所散發的惡臭對周邊大氣環境造成實質性的影響,影響了沿河北岸的居民。
檢察院和法院認為:一是在“危廢”的認定上,由于辦理的是環境污染刑事案件,不能依照南通市公安局理化實驗室的鑒定數據,必須按照江蘇省環保廳出具的行政鑒定意見,即不予認可現場40噸廢酸是“危廢”。二是從向黃某購買使用廢酸進行酸堿中和的幾家印染企業調查取證的情況來看,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固體廢物污染環境防治法》第八十八條第七款對“利用”的解釋,從廢物中提取物質作為原材料或者燃料是一種利用行為。三是沒有證據證明該案當事人對水體或其他環境實施了傾倒或填埋,故不能認定黃某的行為構成犯罪。2015年10月,檢法部門正式撤銷對黃某構成污染環境罪的指控。
從以上情況來看,如果該案還要繼續辦理,即在對行政鑒定的不服時,可以通過申請司法鑒定來完成,司法鑒定效力大于行政鑒定效力,但能做環境污染案件的司法鑒定機構實在是鳳毛麟角,不但要付出巨額的鑒定費用,而且還要有足夠的等待時間,可能結果出來了但訴訟時效已經過了。另外,在該案中,非法處置和利用等問題交織在一起,給案件的定性增加了難度,特別是下游企業,為了減輕或規避自身責任,都聲稱自己將廢料作為原材料進行了使用,這種動機必須引起辦案人員的高度重視,需要通過提高專業水平來掌握下游企業的生產過程和工藝,了解實際利用情況和真正的去向。
值得一提的是,這種行為是否對環境造成污染,應該說,對空氣質量的污染是客觀存在的,國家對惡臭氣體的排放也有明確的標準,但基層環保監測部門沒有監測設備和手段,導致無法對現場的惡臭氣體進行采樣,是否超標、超標倍數是多少?都不得而知。新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大氣污染防治法》將于2016年1月1日起施行,亟需環保部門配備和規范氣體采樣的監測設施設備,確保能力建設到位。
除此之外,還要加強執法人員與監測人員溝通,確保采集樣品的代表性和準確性。有部分地方監測人員在監測時,監測方法與處罰環境違法行為引用依據(特別是污染物排放標準)中規定的監測方法不一致,或存在超計量認證范圍使用監測方法等現象,致使監測報告未被認可。
總之,這雖然是一起“失敗”的案件,但從失敗的案件中,可能會收獲得更多,啟發也更大。
(作者單位:南通市公安局、南通市環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