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中國傳統人物畫的美學特征

張立富

摘要：中國傳統人物畫在造型上缺少個人形象特征，不標榜個人的價值，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肖像。傳統人物畫的焦點，不在個別人物的個性表現，而在人物代表的理想和價值，反映出的社會意識，是中國傳統人物畫的美學特征。

關鍵詞：傳統人物畫；形象特征；社會意識；神似

中圖分類號：J2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3315（2015）07-180-001

中國傳統人物畫的巔峰時期在唐代，大師級畫家輩出，周昉、張萱、閻立本、吳道子等。周昉出身貴族，擅長畫人物，《簪花仕女圖》是周昉傳統人物畫的代表作。閻立本現存作品《歷代帝王圖》，近年來雖有爭議，但對其畫風可見一斑。吳道子在唐代是一位大師級人物，古人稱其作品為“白畫”，可見其線條功夫。中國人物畫的另一個高峰是明清兩代，陳洪綬是這一時期的代表，一生以畫見長，

尤工人物畫，人謂其人物畫成就“力量氣局，超拔磊落，在仇（英）、唐（寅）之上，蓋明三百年無此筆墨”。此外還出現了唐寅、仇英、任頤等眾多大師級畫者。

一、缺少個人形象特征的人物

以上提到的人物畫大師，他們筆下的仕女，或是帝王將相，普遍存在一個特點，都缺少個人形象特征，人物面容相似，與現實人物形象有所差別。而西方人物畫往往有著強烈的個人形象特征，人物面容令人記憶深刻。不論是達芬奇的《蒙娜麗莎》，還是梵高的《自畫像》，繪畫中人物外貌特征和內心世界都被描繪得細致入微，觀者都能通過形象深深感受到畫中人物的年齡、性格等，一眼就能分辨出畫的是誰。而中國傳統人物畫，特別是這些精品之作，則缺少這種對人物的形象個性特征的細致描繪。

西方以人物為主題的畫，一般稱之為肖像，而傳統國畫中以人物為主題的經典作品，如《簪花仕女圖》《歷代帝王圖》等，我們稱之為人物畫。《簪花仕女圖》，畫中共有六位人物，主角是體型畫的較大的四位貴婦，另外兩位畫的較小，一個是從遠處走過來的貴婦，另一個則是作為配角的侍女。四位主角的面貌、發式、身段以至姿態和氣質都很相似，看不出她們之間任何面貌上性格上的分別，感覺上不禁令人懷疑作者畫的是否同一個貴婦的四種造型。由于這些造型缺乏個人特征，很難使人信服畫中的貴婦是現實中的人物。《歷代帝王圖》，畫的是由漢至隋朝歷代的十三位皇帝，雖然在形象上，十三位人物造型稍有不同，但看上去就是不像現實生活中的人物。

二、不標榜個人價值

中國古代畫家所畫的人物，并非依照現實中個別人物作為他們中心的藍本，而他們筆下表現的，不是某一個獨特人物的寫照。中庸、寫意對中國繪畫發展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傳統中國文化并不推崇個人主義價值，因此在傳統繪畫的發展中，畫家最不標榜的便是個性。西方的繪畫發展，在十八世紀浪漫主義之后，畫家追求個人的自我解放，以至于個性色彩的藝術作品，在西方備受推崇，創新正是展示個人特有的藝術觸覺和標榜個人成就的表現。反觀中國文化的精髓講求中庸，重在寫意，所以人物畫在傳統中國社會中，無論是創作還是欣賞，著眼點是要抒發作者胸中之意，心中所想。描繪得再真實，也只能是肖像，其意義僅限于作為后人追思和供奉的對象，這類寫真式的作品，在古代以士大夫為主流的上層社會中，只有實用價值而沒有真正的藝術價值，被認為是工匠之作，故中國古代的祖先像，常常被人忽略，較難傳世。因此傳統人物畫的焦點，不在個別人物的寫真，而是畫中人物所代表的整個社會階層的描繪。這類繪畫的藝術成就在于反映畫中人物所代表的理念，他們的主題在人物所代表的那個社會階層的倫常價值、理念。因此中國傳統人物畫大致可以分為仕女圖，高士圖、帝王將相圖等，以不同的人物階層作為主題。

三、反映社會意識

傳統人物畫并非個別人物的寫照，而是以一個社會階層作為主題的創作。《簪花仕女圖》主題是貴族婦女，畫面上四位主角仕女，衣著和儀容都相類似，雍容嫻雅，叫人看后便知他們并非一般仕女，而是經過悉心打扮的貴族婦女，這與一些文獻記載的，南唐貴族婦女的服飾和裝扮相若。畫中四位貴婦沒有個人特征，但卻凸顯了他們的共同特色，整幅畫面因而強烈地展現了一派雍容和悠閑。這也正是作者想要表達的古代王族婦女應有的儀容和氣度，反映的是唐代王朝的國度氣派。同樣閻立本的《歷代帝王圖》表達的是“助人倫，論教化”，這與唐代畫論的觀點如出一轍。五代時期顧閎中的代表作《韓熙載夜宴圖》，重點不在描繪韓熙載和他宴請賓客的容貌特征，而在于反映韓熙載不事公務，縱情酒色的心境。宋代以后，還有很多以文人為主題的高士圖，多以文人雅士的活動為焦點，反映文人追求的精神境界。如馬遠的《觀瀑圖》，焦點在這個人物上，但構圖中人在畫中所占比例不大，大部分的畫面淡墨輕染，營造了空靈的抽象意境。

四、神似是中國人物畫終極追求

明清兩代，西方繪畫漸傳入中國，但主導畫壇發展的文人畫家對西方“寫真”的技巧興趣不大。明、清人物畫大都保存了傳統人物畫的特色，雖然一些職業畫家巧妙地將西方技巧融合了傳統人物畫的要求，但也只是為中國傳統人物畫增添了點點新意。如姜埂的《李清照小像》，構圖上采用了西方肖像畫常用的半身造型，在畫面的下半部，畫了一個素妝的女子半身像，除此之外構圖上也沒有任何背景，上面寫了題式，說明畫中人是詞人李清照。若不是題式說明，我們從人物本身造像上看不出這就是李清照，但簡約的布局感覺到一份清高淡雅的氣質，而這氣質正是李清照的寫照。任伯年是清代著名畫家，擅長人物和花鳥，他的代表作《酸寒尉像》，寫的是著名畫家吳昌碩受不了官場勢利和黑暗，辭官做全職畫家。畫中的吳昌碩，身穿低級職務的官服，衣飾快筆渲染，容貌用線條簡單勾勒，露出無奈表情。人物背景依然欠奉，題式道出吳昌碩作為一個小官的苦況，“酸寒”亦是此畫立意所在。

通過上述分析，說明中國傳統人物畫中的人物，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肖像。傳統人物畫的焦點，不在個別人物的個性表現，而在人物代表的理想和價值，反映出的社會意識，是中國傳統人物畫的美學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