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范富文
節(jié)儉“馬甲”下的貪婪
文_范富文

江蘇省鎮(zhèn)江市民防局原局長朱冬生,此公省吃儉用至極,堪比巴爾扎克筆下的葛朗臺、吳敬梓筆下的嚴監(jiān)生。但是,令人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是個貪污受賄上百萬的貪官,原來,他并非真的節(jié)儉,而是拿節(jié)儉作幌子,掩蓋其貪婪的本質,背地里卻在瘋狂地撈取錢財。
提起過去,朱冬生眼中常噙滿淚水——不是因其對舊社會苦大仇深,那時他還未出生呢;而是從小就嘗到了生活的艱辛,無錢的痛苦。窮怕了的他,暗暗下定決心,長大后一定要做個有錢人。
朱冬生伴著錢夢長大。中專畢業(yè)后,他在鎮(zhèn)江市自來水廠當了10年工人,后來走上仕途,經歷了多個崗位。市紀委、公用事業(yè)局、房產局,都留下了他的足跡。雖說有了穩(wěn)定的工作,但拿的是“死工資”,錢沒他想象中的那么多。
但自從當上民防局長以后,情況就不一樣了。一方面是人防工程投入大,不差錢;另一方面他是一把手,審批大權一把抓,工程發(fā)包一句話。賄隨權集,那些老板包工頭,那些有求于他的人,哪個不在他面前裝孫子,哪個不把他當“財神”供!這些人登門,是不會空著手的,朱冬生頓時財源滾滾。
朱冬生“只見財來”,剛開始還有所警惕,尚能抵擋一陣。但他經不住送錢者的輪番“轟炸”,漸漸感到招架不住了。自己夢錢幾十年,好不容易才碰到這“連走路都能踢到錢”的機會,要趁著手中有權,趕在“作廢”之前去實現(xiàn)它;否則,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那個店了!
朱冬生在金錢的誘惑面前豎起了白旗,道德就像自由落體似的往下降。
這些年,對黨員干部的警示教育,朱冬生沒少參加。瞧著蹲在監(jiān)獄、看守所里的那些過去曾經熟悉的貪官,一個個哭著叫著說后悔,他不但不受觸動,不吸取教訓,反而暗想,這些家伙也真是的,恨不能一口吃個胖子,一下子撈那么多干什么?不能悠著點嗎?
對于貪官中出現(xiàn)的“房姐”“表叔”,甚至佩帶上萬元的領帶而被稱為“領帶哥”的現(xiàn)象,朱冬生也不齒。他想,“樹大招風”“槍打出頭鳥”“出頭的椽子先爛”,這些人這些道理難道也不懂?不能隱蔽些嗎?
反復比較,思來想去,朱冬生得出一個結論:甘蔗沒有兩頭甜,既想撈錢又要平安,就不能張揚,就要放下身段,就要低調做人。他最終選擇了“節(jié)儉”,套了件“節(jié)儉馬甲”,把自己包裝起來,處處以節(jié)儉示人,展現(xiàn)形象,誰還會將你與貪腐聯(lián)系起來?
朱冬生想到做到。若被邀至酒店赴宴,他總是不讓多點菜,說菜只要夠吃就行,吃不完浪費,浪費可恥呀!他也不讓多點好菜,好菜花錢多。再說了,即使吃龍心鳳肝,吃到肚子里還不是一樣,拉出來的都是屎!
朱冬生衣著樸素,平時難得見他穿件好衣服。案發(fā)后妻子給其送了兩件換洗衣服,掉色嚴重,領子都磨得毛邊開線,連辦案的檢察官也感到不解:這么有錢的民防局長,怎么連件好衣服也沒有?
全面普及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通過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科學指導農民施用農作物配方專用肥,改善養(yǎng)分投入結構,優(yōu)化肥料運籌,減少農民生產投入成本,提高單位面積的產出率。
還有一樁“節(jié)儉”事讓人咋舌。朱冬生及其家人都喜歡吃豆制品,他最喜歡去距離市區(qū)30多公里的丹徒區(qū)寶埝鎮(zhèn)購買豆制品。按說當局長的朱冬生,平時公務繁忙,哪有時間?讓駕駛員或讓家人去買不就得了!可他偏要親自出馬,還要擠公交。公交車哪能像坐小車那么方便?有時要等好長時間才來,還要排隊上車,可他卻樂此不疲。妻子見了不樂意了,說:“你辦私事不用公車,這還說得過去;可咱家有私車,你又會開,應當開車去呀。堂堂局長,又是奔六的人了,還去擠公交,來回顛簸,不怕人家笑話嗎?”聽了妻言,朱冬生嘿嘿一笑說:“你想想,30多公里的路呢,坐私家車來回的油錢加車輛損耗,不會少于買豆制品的錢,這不劃算??!”
還有一層意思,不過他沒說出來,而是寫在了臉上,留在了嘴邊:“局長擠公交,現(xiàn)在不多了,老百姓會怎么看?若是讓記者知道了,說不定還會來采訪,用‘廉潔自律’給你包裝一下。這可是不花錢的廣告??!”
2013年2月的一天,鎮(zhèn)江大市口要建地下民防工程,該工程歸民防局管。某建筑工程公司副總經理李全(化名)聞知,想來承包。此人頗有自知之明,公司實力不夠,參加招投標希望不大,唯一的希望就是堵住民防局“朱一把”的那張嘴。可自己平時跟人家朱局長沒啥來往,并不熟悉,咋辦?李全猛地想起朋友張松(化名),聽說張與朱的關系很鐵,何不找他試試看?
這張松是個體包工頭,典型的“三無”:一無公司資質,二無技術人員,三無施工人員。但他卻擁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巴和極好的牌技。朱冬生好打麻將,早年在當普通干部時,張松就與朱搭上了關系,常在一起搓麻,一來二往便成了“麻友”。朱冬生當上民防局長后,張松要靠這棵大樹,二人走得更近,麻友成了朋友。頭腦活絡的他每次與朱冬生搓麻,“手氣”總是不好,輸了不少錢,樂得朱冬生哈哈地笑,朋友也成了挈友。既然是挈友,張松有什么要求提出來,朱冬生從來不打回票。
李全找到張松,開門見山提出要求。張松給了顆“定心丸”:“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張松的確不是在吹牛,朱冬生果然滿口答應。然而不巧的是,2013年1月,鎮(zhèn)江市人民政府出臺新規(guī)定:參加招投標要在原來的商務標、技術標的基礎上增加信譽標。李全公司的信譽標分數(shù)不夠,怎么辦?這難不倒朱冬生,他手中權大,膽子也大,一錘定音:活人豈能讓尿憋死?按舊招投標標準競標!這樣一來,劣幣驅逐良幣,李全信譽標分數(shù)不夠的公司擊敗了多家高信譽標的公司,順利中標拿到工程?;貓笫巧俨涣说?,李全出手大方,10萬元“好處費”就這么輕而易舉地落入了朱冬生的腰包。
朱冬生的權力“超市”里,權力多多,隨便取出一個就能換來大把銀子。2007年年初,某房地產開發(fā)公司總經理劉朗(化名)開發(fā)鎮(zhèn)江某小區(qū)的工程項目,因資金周轉緊張,想緩交人防建設費用,這得由民防局長朱冬生批準。劉朗深知不擦點油人家朱局長的筆尖不會滑溜,于是便帶上5萬元的“心意”上門,朱冬生見狀大喜,隨即大筆一揮:“同意緩交!”
人防工程的審計、決算審批以及驗收和付款,都成了朱冬生的“經濟增長點”。2013年年初,鎮(zhèn)江某樁基公司經理郭亮(化名)攬到了市內東吳路的地下人防工程,因其偷工減料,暗墩樁打得少了,致使一處工程發(fā)生漏水事故。朱冬生聞知大驚:“這是要掉腦袋的事啊!”迅即讓郭亮采取補救措施,排除風險。至此,他仍怒氣未消,發(fā)狠要重罰。郭亮與張松也是牌桌上的好友,便請張松出面說情。當然光說好話不行,得意思意思,給張送上25萬元備用。朱冬生見錢眼開,狠話收回了,重罰取消了,讓郭亮逃過一劫。
工程結束的驗收以及工程款的結算,也是一道關口,郭亮深知沒錢恐怕難過朱冬生這一關。于是咬咬牙,又奉上25萬元現(xiàn)金。錢能通神,他所擔心的事結果自然是放心了。
民防局10年,朱冬生披件節(jié)儉“馬甲”,也整整潛伏了10年,手腳并用撈了10年,撈得盆滿缽溢。
錢多了,朱冬生也沒敢去揮霍,為啥?偷來的鑼兒敲不得,他沒那個膽量。既然節(jié)儉名聲在外,那就繼續(xù)穿“馬甲”吧。為避人耳目,他將撈來的錢“洗白”,用于投資,以他人名義出租門面,開辦香煙店、網(wǎng)吧、彩票站、制鞋廠,再到投資房地產,讓錢生錢、利滾利。
朱冬生錢迷心竅,只知道把權力化作“取款機”,壓根兒就沒想到會被“取款機”纏住雙手不能脫身的時候。
2014年8月,在節(jié)儉“馬甲”掩蓋下仍不收手的朱冬生,終于因被人舉報而“中舉”。辦案的檢察官對他的財務狀況進行前期摸查,很快一張尾號為“8515”的銀行卡浮出水面。
這張卡是以朱冬生哥哥的名義辦理的,但有一筆某建筑公司財務會計匯入的10萬元現(xiàn)金存款記錄。檢察官懷疑善于偽裝的朱冬生用哥哥的卡收受賄賂,掩人耳目。經過追蹤,檢察官發(fā)現(xiàn),在這張卡上存入現(xiàn)金的并非某建筑公司會計,而是朱冬生的妻子,一張簡單的銀行卡,一翻存款就這么復雜,可見朱冬生詭計多多。
隨著進一步追查,“8515”銀行卡的賬目暴露出朱冬生更多的受賄行為。個體建筑包工頭朱順(化名)一次在陪朱冬生打麻將的時候,得知其要賣掉一處房產,便抓住這一討好巴結的機會,毫不猶豫地以高出市場價40萬元的價格買下。朱冬生心知肚明,當然要回報。2013年年初,朱順順利地中標市內一處地下人防工程,完成了一樁權錢交易。這筆錢,朱冬生將一部分存入自己名下的銀行卡,還有一部分就轉入尾號為“8515”的銀行卡,受賄40萬元的犯罪事實首次暴露出來。
2014年9月1日,鎮(zhèn)江市人民檢察院經初查后,依法對朱冬生進行立案偵查,并采取強制措施;2014年10月9日,朱冬生被逮捕;2015年1月,鎮(zhèn)江市人民檢察院決定對朱冬生向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當辦案的檢察官對其采取強制措施時,他竟妄圖逃脫,一手撐著車門,一手胡亂揮舞,還狠咬抓捕人員的手腕。一個正處級的民防局長,竟如此斯文掃地!
掙扎是徒勞的,嚴懲是必然的,貪腐分子逃脫不了這一定律,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2015年7月上旬,鎮(zhèn)江市中級人民法院認定朱冬生受賄195.13萬元,決定以犯受賄罪判處其有期徒刑11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50萬元;對受賄犯罪所得195.13萬元以及違法所得38.73萬元予以追繳,上繳國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