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讓我別再墮落

張睿

阿東（化名）是在下午放學時來學校的心理輔導室找我的。他的皮膚比女孩還白，說話聲音細小，目光總是不敢與我對視。他局促地站在我面前，嘴張了幾張也沒有勇氣說出一句話。我讓他坐下，用鼓勵的目光等待他說出需要求助的問題。他遲疑了約1分鐘，用哀求的目光看著我說：“老師，求求你，別讓我再墮落下去！”說完，這個1.7米的大男孩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根據經驗判斷，這個男孩在生活中肯定缺乏男性力量的支持，于是我輕輕撫摸他的背部，把力量無聲地傳導給他。果然，他很快就擦干了眼淚，開始傾訴他的煩惱。

我抵擋不住黃色網站的誘惑

我是一個典型的宅男，在家幾乎不出門，陪伴我的只有網絡，那些黃色圖片、視頻對我有極大的誘惑力。我每次看過之后，就要忍不住手淫，一邊是深深的自責和羞愧，一邊像吸毒上癮一般瀏覽黃色網站。現在我對黃色網站的依賴性越來越嚴重，一天不看就失魂落魄。因為經常看這些網站，我根本沒心思學習，上課總是胡思亂想，看到班上的某個女生便對其意淫一番，甚至產生了想用欺騙、劫持等方式對其進行強奸的念頭。走在路上，看到女性也會有這樣的聯想。這些罪惡的念頭，讓我恐懼不安，害怕真的有一天我控制不住自己，做出違法的事情。

我媽媽是東北人，爸爸是山西人。媽媽嫁給爸爸時，姥姥和姥爺都不同意，媽媽就和爸爸一起私奔到河南，共同經營著一個皮具店，生活也算富足。在我3歲的時候爸爸因車禍去世了，媽媽一個人帶著我，一直沒有再嫁，但是她經常帶男人回家留宿。我清楚地記得，我4歲那年夏天，一個叔叔把媽媽從客廳抱到臥室里，媽媽赤著腳，兩只腳上下晃動著。不一會兒，臥室里就傳出媽媽的呻吟聲。我以為媽媽受了欺負，跑過去拍著門問：“媽媽媽媽，你怎么了？”可能是爸爸早逝的原因，我從小就有保護媽媽的強烈愿望。室內沒有聲音了，我更焦急地用小手拍門。媽媽說：“東東，媽媽沒事，你去看電視吧！”我不相信，執意等著媽媽開了門，看到她滿面紅光、很高興的樣子，我才放心地去看電視了。

這個畫面一直清晰地留在我的腦海里，只要一看到女人的腳，我就會聯想到那個場景。初三那年暑假，媽媽給我請了一位年輕漂亮的英語家教老師。一天下午，她穿著低胸連衣裙、肉色絲襪和白皮鞋，補課時坐得離我很近。我的呼吸急促起來，腦子里一片空白，根本聽不進去她講了什么。老師走了以后，我打開電腦，剛好有一個極具誘惑力的黃色圖片彈出來，我毫不猶豫地點擊了，結果卻跳到了一個黃色網站。當我看到視頻上裸露的女人軀體，尤其是看到女人的腳和聽到女人的呻吟時，我立刻聯想起了4歲時看到的那個場景。我的體內像有一股暖流洶涌澎湃。那天晚上，我有了第一次遺精。從此，我不可救藥地對黃色網站上了癮，迷戀上了女性的腳。

媽媽做生意經常不在家。自從爸爸去世，媽媽和奶奶一家人幾乎沒什么來往，姥姥家離得遠，我們也很少回去，所以我幾乎是舉目無親。從8歲起，我就在脖子上掛著鑰匙，自己買早餐，自己坐車上學放學。我的獨立生活能力很強，可是我很孤獨，在學校也沒有朋友，與我相伴的只有書本和電腦。在沒有看黃色網站時，我的成績始終排在全班前3名。可是自從迷上了黃色網站，我的成績就一路下滑，現在上課根本聽不進去，更沒心思做作業。老師找我談了幾次話，我也多次下決心斷網，可是一回到家就又控制不住了。我也曾經主動把網線拔掉，但是晚上睡不著覺，像犯了毒癮一般痛苦得不行，非要到黃色網站看一會兒心里才舒服。我還收藏了數千張女性的足部圖片，每天晚上睡覺時看看，感覺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老師，你說我是不是心理變態？我是不是大流氓？你快救救我吧！再這樣下去，我這輩子就完了。我現在天天失眠，精神恍惚，也不想出門，甚至不想上學了，有時候覺得活著沒意思，還不如死了好。可是我害怕媽媽失望和痛苦，她一個人把我拉扯大很不容易，我是她全部的希望啊。求求你，別再讓我墮落下去了！

戀足癖源于童年經歷

聽完阿東的傾訴之后，我對他進行了初步的情緒處理，讓他的自責、恐懼等負面情緒得到了暫時緩解。同時，我對他存在的典型癥狀及原因進行了深入系統地分析。

首先，阿東有戀足癖的典型癥狀。他對女性足部格外敏感和迷戀，并且收藏了數千張女性足部圖片。這是因為阿東童年的經歷讓他把足和性聯系在一起，對足部聯想和女性足部圖片的刺激，引發了他最初的性興奮，并在經過多次反復后形成了條件反射。

精神分析理論認為，女性的腳可以被看成是極有價值的器官。在世界很多地方，人們認為一個女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裸露自己的腳是件丟臉的事情。尤其是在中國，腳經常被隱藏起來，因此男性透過偷窺女性的腳，能夠獲得窺破別人秘密的快感。行為主義理論認為，當青少年經歷初次性興奮時，若遇到女性的足部，有可能將足與性興奮聯系在一起，并喜歡作為日后性刺激的方式。阿東在4歲時看到媽媽被別的男人抱到臥室，看到媽媽的兩只上下舞動的腳，聽到媽媽的呻吟。雖然當時他沒有把這些與性聯系在一起，但是這個場景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并被隱藏在他的潛意識里。當他看到黃色網站上的圖片及視頻時，潛意識被喚起，關于足和性的聯想讓他產生了第一次性興奮，經過多次強化后，他越來越深地陷入對足的迷戀和性幻想之中。

其次，阿東有強迫癥的癥狀。強迫癥屬于焦慮障礙的一種類型，主要特點是有意識的強迫和反強迫并存，一些毫無意義甚至違背自己意愿的想法和沖動反反復復侵入日常生活。阿東存在著瀏覽黃色網站上癮的強迫行為和自責、羞愧的強迫思維，而且存在對現實中的女性實施脅迫、強奸等沖動和念頭。他雖然體驗到這些想法和沖動是來源于自身，極力抵抗，但始終無法控制，強烈的心理沖突使他感到巨大的焦慮和痛苦，學習生活受到很大影響。

最后，阿東有抑郁傾向。在強烈的心理沖突下，阿東已經出現了失眠、精神恍惚等軀體癥狀和不想出門、不想上學等退縮性行為，已經對他的社會功能造成了嚴重影響。學習成績下降讓他的自我評價降低，生活意趣下降，甚至產生厭世輕生的念頭。這些都說明阿東有了抑郁傾向，必須對其心理狀況保持高度關注。

從阿東的心理發展過程看，戀足癖是主要癥狀，強迫和抑郁都是衍生癥狀。

牽牛要牽牛鼻子

俗話說，牽牛要牽牛鼻子。既然戀足癖是主要癥狀，強迫和抑郁是衍生癥狀，如果能夠治愈戀足癖，其他的衍生癥狀自然會消失。但是對戀足癖的治療極其困難。因為戀足癖屬于性行為問題的性變態，這種扭曲的心理非常穩定，很難改變，目前還沒有任何藥物性療法。而且形成這種心理障礙的原因是童年的經歷，時間跨度長，且已經根植于潛意識，改變起來的確很難。

但是對于積極求助的阿東，我不忍心拒絕他。經過縝密的分析，我制訂了綜合性的干預措施。

首先，我用認知療法，對他進行系統的性教育。因為父親的缺位，阿東沒有男性的引領和對男性的認同，性教育嚴重缺失，因此他對正常的性取向、性行為存在很大誤區。我在幫助他認清戀足心理形成的原因之后，對他進行了系統的性教育，讓他建立正確的性觀念，傳授給他正常釋放性能量的方法。

其次，我用厭惡療法，讓他對女性足部圖片產生反感。我把女性足部圖片弄上霉斑或污損，讓他一看見就惡心。每天都讓他強迫自己看5次以上，建立新的條件反射。經過兩個多月的不斷強化，阿東看女性足部圖片的欲望明顯下降。

再次，采用橡膠圈療法，消減他的不好念頭。我讓他在手腕上套上一個橡膠圈，當他產生想看黃色網站和女性足部圖片的念頭時，就拉一下橡膠圈彈手腕，給自己懲戒和惡性刺激。經過近三個月的持續懲戒，阿東由每天都要看黃色網站和女性足部圖片逐步減少到半月才看一次。這是個非常可喜的進步，阿東基本能夠恢復到正常的學習狀態了。

最后，用社交療法，讓他轉移精力排除心理煩惱。因為阿東的親屬很少，所以很宅很內向，這非常不利于他的心理成長和人格完善。我向阿東詳細講解了社會交往對一個人的重要性，鼓勵他走出封閉的自我空間，融入班集體，多參加一些學校組織的活動。同時，我和他的班主任溝通，讓班級幾個陽光外向的男孩主動聯系阿東打球、參加集體活動。因為阿東多年自我封閉形成的行為習慣，開始的時候他對參加集體活動非常不積極，即使同學邀請，他也再三推托。我認為這是沒有建立信任感、沒有感受到集體動力的原因。于是，我和班主任聯系，抽一堂班課的時間，給他們班做了一次團體心理訓練。在團體活動中，大家都非常放松地做游戲，阿東也受到感染，逐漸放下自我防御，融入到同學們之中。在最后的分享中，很多同學都流淚了，大家擁抱在一起傳遞著關愛、溫暖和支持，建立了互相信任，加深了彼此的友誼。阿東更是流淚不止，表示愿意和同學們共同學習，積極參加集體活動，努力拼搏進取，讓青春綻放光彩。

看到阿東的變化，我深感欣慰。雖然他現在仍未完全擺脫戀足癖的困擾，但是強迫癥狀和抑郁情緒得到明顯控制，學習狀態逐步恢復正常，人際交往能力有了較大的提升。我承諾，他在校期間，我會一直陪伴他，隨時給他提供心理援助。我相信，他會真正走出心理困擾，邁進他向往的大學校園，開始新的美好人生。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