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鵬南的詩

李鵬南

可能

我總覺得

會有這樣一種可能

你獨自在河的岸邊

偶遇一場

輕描淡寫的雨

走進一棟古老的房子

點起壁爐，干燥溫暖

飲下酥麻的甜酒

你就開始說起曾經

騎馬穿過草原和黃昏

有可能

你不喜歡這繁華的廢墟

不喜歡任何一座

沒落帝國的都城

可聊起伊斯坦布爾

你還是露出了

孩子一般的笑容

我總覺得

也會有這樣一種可能

如果我懂得很多深刻的道理

如果我完成了一次

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果我也曾獨自在河的岸邊

偶遇一場

輕描淡寫的雨

睡前故事

我不止想單純地贊美你的裙子

我端莊的，驕傲的先知

阿芙洛狄忒化身的鴿子停在窗前

是要你領受，我作為一個強盜的來意

神的言語，不可忘，不可不信

“他要終要舉起長劍

掠奪這潔白而溫暖的圣殿里

最古老的歡愉”

可你清澈眼睛里

有不曾熄滅的光亮

有被塵世定義的，屬于凡俗的永恒

洞察雅典和斯巴達的燈火

洞察伊卡利亞的海邊

謙卑溫順的波瀾

這本身，也是一個預言：

我永遠無法竊得

你精致而狂野的秘密

就像今后每一個失語的夜晚

我只能與自己交談

我們都被時光簡短地愛過

我們都被時光簡短地愛過

冬天沿著所有裂痕流淌

我們游泳，水是曖的

把篝火和倒影

攪拌均勻

服從，溫順地被安排

這一刻和下一刻

都是美妙的虛度

時光愛過我愛所有無意義

愛過我的盲眼

對于世界的省略

愛過你愛和不愛的時候

質地光滑的羞慚

我們都被時光愛過，簡短地

像演一場電影

我扮時光的舊情人

而你

只是累了

試圖在深夜拂去心上的灰塵

我愿寫一首溫柔的詩

寫靛藍色的句子

目光落在上面

就迸出火焰

可那些隱晦的話語依舊

有所言，有所不言

若讀出聲來

這迷蒙的夜雨

便下得緊些

如是我聞

所有相逢，都是真切的

注定感

是痛苦地遇見

昨日的虛影

就像每一個沉湎的夜晚

安放在和平的墳塋上

都會緩慢地

長成冬天

愿同你聊起春天

三月的日頭暖了

覆雪的眼睛才會望見別處

看一株植物在陽光里

獲得幸福

看你打霧雨中來

梳妝，飲馬

給出遲歸的緣由一一

我們不常在平凡的路上

撿拾招徠春天的搖鈴

所以故事到這兒

就要響起鈴音

風暖如歌

你唱，我聽

無眠

生命里缺失的

無非就像一冬無雪

凡見識過

而又無緣再見的

皆可追憶

我曾睡得安穩

我曾給遠方寫信

我曾知曉美麗的秘密

我曾祝福每個清晨

或許

是時候到水邊去

洗得白凈

在岸邊的卵石上

打磨陳銹的心臟

讓光陰流利而飽滿地

淌過每一條血管

生命里缺失的

無非就像一冬無雪

那就懷個念想

在漫天楊絮里

望望明年

想念

你說九月夜晚的蟬鳴

有北方的味道

你會在夏天里等我

逆著瑟瑟秋風

策馬揚鞭

可我是否該告訴你

我是覆滿煙塵的睫毛下

光鮮亮麗的螻蟻

很多往事都草草葬在

沒有名字的僻壤

所以思念碾碎了

也到不了海邊

只能拾起掉落的紅葉

遮住羞愧的部分：

我能辦到的

月亮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