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南部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宗教認知調查研究?

姚學麗

(新疆師范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新疆烏魯木齊830054)

20世紀90年代以來國內一些學者開始關注女性的宗教信仰。維吾爾族女性信仰伊斯蘭教者占絕大多數，伊斯蘭教影響著她們的生老病死，然而，受傳統影響，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不進宗教活動場所，不產生宗教人士，更不能主持宗教活動，她們的宗教信仰狀況較少受到關注，無論是學術界還是管理部門目前都急需了解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的宗教信仰情況。本研究以心理學學科為基礎，使用問卷調查和訪談法從宗教認知的角度分析新疆南部①習慣上稱為南疆，維吾爾族主要居住在此。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的宗教信仰狀況。調查在6個地點獲得537份有效問卷②被試自評信仰伊斯蘭教，其中沒有中共黨員和共青團員。，其中城市被試占43.5%，鄉(xiāng)村占56.5%；25歲及以下被試占17.2%，26至40歲被試占49.9%，41歲及以上被試占32.9%；低文化水平被試占42.4%，中等文化水平者占55.8%，高等文化水平者占1.8%③文盲和小學文化為低文化水平，初中、高中和中專為中等文化水平，大專、本科及以上為高等文化水平。。在問卷調查基礎上，對20位被試進行了深度訪談。

認知是心理學的基本概念，指通過感覺、知覺、判斷、想象和思維等心理活動獲取知識和應用知識的過程[1]。本研究從歸因、評價和知識掌握三個維度了解南疆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的宗教認知。

一、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的宗教歸因

心理學界認為歸因是人們對自己或他人活動及其結果的原因所做的解釋和評價[2]。歸因涉及多個認知過程，是重要的認知活動。筆者認為宗教歸因就是信教者具有將事情原因歸為信仰對象的傾向。考察被試的宗教歸因是看她們將個體和生活事件原因歸為安拉的情況。研究從個體特征、家庭事件、人生禮儀和個人發(fā)展四個方面考察了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的宗教歸因情況，共設計了18個相關問題。個體特征問題包括：人的品德、健康、長相、優(yōu)缺點和能力五個問題；家庭事件包括戀人或愛人、家里子女數量、家庭經濟狀況、子女是否孝順和婚姻是否幸福等五個問題；人生禮儀包括出生、結婚、死亡、做祖母等四個問題；個人發(fā)展包括職業(yè)、就業(yè)形勢、成敗和經濟狀況等四個問題（見表1）。

表1 被試宗教歸因情況（%）

由上面表1可見，被試在個體特征、家庭事件、人生禮儀和個人發(fā)展上進行宗教歸因的比例分別為81.4%、82.9%、88.8%和78.8%，總體上，被試進行宗教歸因的比例達到82.8%，信仰對象在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進行原因分析時發(fā)揮重要作用。訪談中個案對一些事件的認識充分體現了這種歸因傾向。案例1說：“大兒子出生時，我手和腳都腫了，醫(yī)生說活不過15天，最后卻活下來了，生大兒子前，我每天5次禮拜外還在晨禮后多禮兩拜，結果安拉真的幫助我了，從那時到現在，我每天都在晨禮后多禮兩拜。”案例6說：“子女孝敬與否首先是由安拉決定的，世間任何事情都首先由安拉決定。”案例18說：“我的父親，前十分鐘還好好的一個大活人，誰會想到他十分鐘后就會離開這個世界呢？這個世界所有的事物都是不安因素，我們無法預料到以后的事情，但是我們可以通過祈禱安拉而改變自己的命運。”上述訪談資料生動的展示了被試在個體特征、家庭事件和人生禮儀方面的宗教歸因傾向，這種傾向它一方面與虔誠的信仰有關，另一方面也會受到生活中的不確定因素、無能為力事件的影響。

將個人生活中的事件進行宗教歸因有助于緩解事件帶來的現實和心理壓力，但同時也會降低個人努力的程度，新疆完成跨越式發(fā)展的重要歷史任務需要社會各界人士貢獻力量，廣大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在家庭建設和社會發(fā)展中具有重要的作用，應該盡力降低信仰帶來的消極影響，以更加積極的心態(tài)促進社會發(fā)展。

二、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的宗教評價

評價是高級的認知活動，通過評價可以了解伊斯蘭教對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的作用，知曉她們對伊斯蘭教現狀和未來發(fā)展的態(tài)度。

（一）伊斯蘭教在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生活中的作用

伊斯蘭教影響著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的生老病死，高達90.8%的被試認為伊斯蘭教與其生活聯系緊密；問卷中具體問到“伊斯蘭教在您生活中主要有什么作用？”結果發(fā)現，伊斯蘭教依次在使男性遠離吸煙、喝酒等不良行為（42.3%），后世幸福（31.3%），滿足精神上的需求（9.9%），緩解貧困、就業(yè)難等帶來的壓力（6.0%），緩解鄰里、朋友和家人矛盾帶來的壓力（5.0%），融入周圍的環(huán)境（2.8%）和其他（2.7%）等方面起作用，其在現世生活中建設幸福家庭、緩解經濟壓力和調節(jié)人際關系等方面的作用不容忽視，管理部門和學者應該對伊斯蘭教的上述作用進行研究，發(fā)揮其在構建和諧社會中的積極作用。

（二）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對伊斯蘭教的態(tài)度

92.0 %的被試自認為虔誠的信仰伊斯蘭教；當問到：“伊斯蘭教對人的要求太多了？”僅有82.0%的被試贊同，并望有所改變，19.6%的被試認為雖多，但可接受，14.2%的被試認為不多，占最大比例的被試認為是真主的安排，無論多少都順從；61.9%的被試為伊斯蘭教評100分，9.7%評80—99分，9.5%評60—79分，評價低于60分的僅占18.9%；從上述三題可見，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對伊斯蘭教具有積極的態(tài)度，這可能與信仰帶來的情感體驗有關。問卷了解了被試信仰中的尊敬感、快樂感、神秘感、恐懼感、安全感和歸屬感等情感體驗，結果發(fā)現上述情感均與對伊斯蘭教的評分呈顯著正相關，進一步的回歸分析發(fā)現，恐懼感（β=0.304，t=6.607，p=0.000）、歸屬感（β=0.155，t=2.256，p=0.024）和尊敬感（β=0.157，t=2.037，p=0.042）能顯著預測對伊斯蘭教的評分，宗教情感體驗對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的宗教態(tài)度有重要影響。

（三）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對伊斯蘭教未來發(fā)展的認識

在伊斯蘭教應該如何發(fā)展一題中，38.0%的被試認為應該與社會發(fā)展相適應，30.5%的被試贊同保持傳統的信仰，余下的被試不知道該如何發(fā)展或認為應該由教職人員決定，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在伊斯蘭教未來如何發(fā)展上存在很多困惑。近年來，宗教事務管理部門在解經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但上述內容的受眾多為男性，習慣上，多數男性只將在清真寺里聽到的與家庭、教育和女性相關的內容轉述給女性，女性信教者的宗教知識難以更新，她們在社會發(fā)展與傳統信仰之間感受到的沖突更加激烈，“三股勢力”又提出所謂的“母親工程”拉攏女性，在此嚴峻的形勢下，我們必須花大力氣，下大功夫引導女性信教者的宗教信仰，促使她們?yōu)樯鐣€(wěn)定和經濟建設做出更大的貢獻。

三、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的宗教知識

根據心理學界對認知的理解，宗教知識是衡量宗教認知的有效指標。伊斯蘭教是理論和實踐并重的宗教，作為理論和實踐重要內容的“六信”和“五功”是其信仰的核心，受信仰歷史和生活環(huán)境影響，南疆普通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應該了解上述知識。研究圍繞“六信”和“五功”設計了15個相關問題：信安拉、信使者、信經典、信天使中，您認為哪個處于最高位置？關于天使的描述錯誤的是哪個？《古蘭經》一共有多少卷？穆斯林可以崇拜穆罕默德嗎？天園有幾個等級？火獄有幾層？每個人的壽命都是注定的。關于“清真言”的描述哪個是正確的？禮拜前應該做的準備中不包括哪個？晨禮共有多少拜？開齋節(jié)和古爾邦節(jié)能否封齋？穆斯林因為虔誠、許愿和求雨而封的齋戒叫什么？伊斯蘭教規(guī)定繳納天課的原因是什么？穆斯林到哪里朝覲?欠外債的人也可以去朝覲（見表2）。

表2 被試宗教知識知曉情況（%）

由上面表2可見，被試“六信”知識的正確率為46.5%，“五功”知識的正確率為60.9%，宗教知識總的正確率為54.2%，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的理論和實踐知識都不足，實踐知識好于理論知識。理論部分，被試對天使、使者、后世和前定等問題了解較差。伊斯蘭教信仰“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和一切先知，但先知和使者都是人，穆斯林可以崇敬但不能崇拜使者，此題正確率非常低可能是被試未能區(qū)分崇拜和崇敬。天使是安拉用光創(chuàng)造的一種妙體，數目繁多，純潔無邪，無性別，長有翅膀，神通廣大，訪談中，有被試說天使可能就在身邊，79.9%的被試認為天使不會光臨臟亂的環(huán)境，然而，絕大多數被試并不了解天使；天國、火獄和前定與末日審判有關，68.2%的被試在教育或受教育過程中都會提到或聽到天國火獄的說法，很多被試都認為宗教功課與末日審判有關；被試對天使、后世和前定的知曉度較低，說明她們的認識處于熟悉但不了解的狀況。

和朝覲比較，被試對念、禮、齋、課知識的知曉度較低。念即念清真言，是信仰的確認，五功之首，貫穿于禮、齋、課、朝四項功課和穆斯林社會生活的一切領域。問卷中的正確率僅為63.0%，這與念功的地位差距較大，訪談發(fā)現個案知道念功的地位，她們對念功地位的認識可以概括為：不會清真言不是穆斯林，也做不了禮拜；個案對念功認識存在的主要問題是內容與名稱難以銜接，訪談中要求六位個案回答清真言是什么？她們都不知道，但當翻譯將清真言說出時，她們連說知道，問卷中被試較低的正確率可能也是上述原因導致的。禮拜是穆斯林女性非常熟悉的宗教功課，課題組從不同難度命了兩題，結果發(fā)現部分被試對禮拜的準備過程和禮拜過程區(qū)分不清。女性的家庭分工、節(jié)日的到來和濃厚的封齋氛圍決定女性信教者一定知道齋月的相關信息，生活在新疆的非穆斯林群眾對此也略知一二，為了更準確地了解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的宗教知識情況，課題組從“禁止的齋戒”和“副功齋”兩個方面命題，伊斯蘭教規(guī)定開齋節(jié)和古爾邦節(jié)及其后三日是向真主感恩和歡樂的日子，嚴禁封齋，星期五（主麻日）、星期六（猶太教禮拜日）和星期日（基督教禮拜日）封齋要受到譴責；副功齋是穆斯林出于虔誠、許愿等而履行的齋戒；被試對上述兩題的知曉度最低，訪談發(fā)現齋月外進行齋戒的人很少，由于虔誠和許愿而封齋多屬個人隱私行為，較少公開，難以接觸上述情況是正確率低的原因。天課原意為“純凈”，指穆斯林通過繳納天課使自己占有的財產更加潔凈，被試的正確率僅為56.2%，正確率較低，這是因為我國早已廢除了天課制度，繳納天課變成了歷史行為。

綜上所述，被試宗教知識總的正確率較低，實踐知識掌握情況好于理論知識。各種宗教信眾的宗教知識都比較欠缺，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的宗教知識掌握情況與上述特點一致[3]。被試掌握實踐知識好于理論知識說明習慣是她們獲得宗教知識的重要渠道。49.3%的被試認為自己的宗教理論和實踐知識都缺乏，70.7%的被試認為學習宗教知識對自己和家人有好處，在“三股勢力”通過傳授宗教知識吸引信教群眾參加非法宗教活動的嚴峻形勢下，通過何種渠道滿足廣大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對宗教知識的需求是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四、結論

文章使用了大量的調查數據和訪談資料從宗教歸因、宗教評價和宗教知識三個方面分析了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的宗教認知情況。總的來看，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宗教歸因傾向明顯，肯定伊斯蘭教的作用，對伊斯蘭教現狀持積極的態(tài)度，但對伊斯蘭教未來如何發(fā)展存在較多困惑，宗教知識比較匱乏。應該針對宗教認知的不同方面采取措施：提高教育水平，完善社會服務職能，搭建與社會接觸的平臺，有利于拓寬女性信教者的視野，弱化宗教歸因帶來的消極影響；社會管理中吸收伊斯蘭教的正能量能夠促進和諧社會的建設；通過出版相關書籍和開展針對性的宣講可以豐富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的宗教知識和社會知識，解決她們對伊斯蘭教未來發(fā)展的困惑。心理學認為，認知是各類心理現象的基礎，實踐中，有效的宗教政策來源于對宗教現象的正確認識和理解，學者們應該給予維吾爾族女性信教者的宗教認知更多的關注，以期更加全面的了解其信仰狀況，并為宗教事務管理部門制定相關政策提供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