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榮義

認識蔣正楊的水彩畫,源于她的三次水彩畫個人展覽:在湖南大學舉辦“西行隨記”、在同濟大學舉辦的“水映陽光”和在長沙聯空間藝術中心舉辦的“春致”。這三個展覽舉辦的時間間隔很短,但每次展覽都是根據展覽的地點不同在參展作品上做局部調整:一是補充與展場語境呼應的作品,二是展出水彩畫新媒介方面實驗的作品。通過這三個在內容和質量上呈現一種遞進關系的展覽,觀眾可以看到蔣正楊水彩畫創作清晰的發展脈絡。
蔣正楊并不是水彩專業科班出身,大學本科和研究生在同濟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學的是藝術設計專業,接觸水彩畫起先因為全國的建筑環境設計專業把水彩定為專業基礎課的畫種。蔣正楊在畫水彩的過程中,感受到水彩的樸素,既可以服務設計專業(手繪效果圖)又很適合表達她的興致和心境。于是她利用寒暑假回湖南老家的機會向湖南的優秀水彩畫家學習水彩畫的技法,開始畫獨立于設計專業基礎美術之外的風景畫。近幾年她可謂鐘情于水彩風景畫,畫了不少家鄉、校園及人生驛站中遇見的風景,所畫作品敢于在風格和媒介上突破。我很欣賞蔣正楊這種隨心、隨境的自由創作思路和方法。
水彩畫同油畫皆作為從西方舶來的畫種,在中國經過一個世紀的發展也自然地落地生根。水彩畫的優勢在于語言可塑的彈性很大:有著像油畫一樣極強的寫實和表現性,又具有同中國水墨畫十分相近的寫意性。水彩畫的寫實和表現,典型的有英國19世紀的水彩畫代表畫家透納,他的作品十分客觀地再現大自然的同時帶有濃烈的浪漫主義氣氛。而水彩畫更接中國地氣的優勢還是它比油畫更接近水墨畫的寫意性,富有淋漓感,抒情和詩意性更易被表達,最方便地表達客觀世界和創作者的真性情。這大概也是像古元這樣的大家在經歷了西方的版畫創作高峰之后轉向水彩畫的原因。但水彩畫的難度不比其他畫種小,它的難度在于在靈便的表現技巧中,要求創作者的手眼心相結合的機智與靈敏,要求藝術的悟性。
蔣正楊正是喜愛水彩的這種特性,她所畫的水彩風景中無不透溢她對水彩語言把握的機敏以及她的藝術悟性。她的作品《-湘記憶》采用自然主義的語言、《我的大學》中自然主義融合了表現和抽象語言、《意大利這一年》表現和抽象語言更加濃烈,甚至直接畫在畫布上,作品總體上呈現一種詩意、熱情、自由的氣質。蔣正楊這種短時間內大膽地的進行語言和風格的嘗試充分體現了她的繪畫沒有太多的精神負擔,以內心的自由應對藝術創作難度的挑戰。她自己也曾經說過:“獨特性是最有價值的,用自己的藝術語言表達對世界和內心感受就很好……對我來說,畫畫就是因為有趣、未知和有無數的可能吸引著我。”
蔣正楊的畫遵循個性和自由,但并不是完全感性的、無方向的,語言和風格的背后隱藏著理性的藝術思維和創作方法,即她三個系列作品的題材、語言風格都是應境而生的。《三湘記憶》描繪的是湖南家鄉的鄉野景色,題材和語言風格上受到湖南水彩“鄉土風格”的影響,融入個人的情感,畫面濕性而詩意,用她的話說,“《三湘記憶》是故鄉湖南的寫生,那里有我與日俱增的湘情”。這其中是她對瀟湘自然山水的感悟和湖南水彩畫傳統(黃鐵山、殷保康、朱暉、張舉義等為代表)吸收、消化。《我的大學》是大學期間朝夕相見的校園景觀的圖像記錄,她自己說是“對同濟校園風物的描摹”。即是風物,作品在指向上就多了人文味道,而語言從“鄉土”進入“現代”。透過畫面形象和語言可以看到同濟建筑的人文歷史和中國水彩的歷史關系(中國水彩畫名家大家大都出自建筑設計院校,如關廣志、李劍晨、童寓、梁思成、楊延寶、華宜玉、吳良鏞;上海同濟大學更是名家云集,如蔣玄怡、孫青羊、樊明體、朱膺等)。《意大利這一年》對應的是西方藝術發源地,包括中世紀建筑與繪畫渾然結合的中世紀美術。她所游歷的意大利、法國、英國、荷蘭、瑞典、芬蘭、匈牙利,如同對藝術史的翻閱,飽覽歐洲歷史上偉大轉折點的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尤其是波提切利、達·芬奇、拉菲爾、米開朗琪羅、提香等影響整個歐洲文藝復興的意大利文藝復興的藝術。
蔣正楊能夠一開始就把創作和自身的生活經驗聯系起來,這種主客觀共振的藝術符合藝術創作的規律,且針對人文環境及多媒介創作的藝術觀非常符合這個時代藝術發展的主流方向。蔣正楊身上從小在家庭中浸染而成的文藝氣質和血液里流淌的楚地浪漫的文化基因養成陽光、開朗、對新事物接納度超強的性格都十分吻合她所生活的上海這個國際性的開放的藝術舞臺。在這個國際大舞臺上存在著多樣性的藝術形態,其中正統水彩畫、現代主義建筑和現代主義繪畫之間緊密的關聯、互動,甚至從建筑設計專業出走等都可能是蔣正楊的選擇。由此,蔣正楊的藝術發展空間也將是無限廣闊和自由。誠如蔣正楊自己所說,“藝術給自己的生活帶來的最大改變是‘給了我另一個世界”。
我們也相信蔣正楊能夠打開一個很大的藝術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