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中一 張 莉
族際婚姻是指兩個或兩個以上不同民族之間相互通婚的現象。[1]166由于族際婚姻可以直觀地反映出不同族群之間交往中較深層面的狀況,所以許多領域的學者都把對族際婚姻的研究作為一個重要專題。梳理我國現有相關研究成果,我們發現民族學、社會學、人類學等領域已經形成很多研究推論。相比之下,人口學對于族際婚姻領域的研究明顯滯后。換句話說,民族學、社會學、人類學等領域關于族際婚姻的研究推論大都沒有得到人口學統計數據的有力支持和嚴格校驗。此外,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數據公布迄今,尚未有人從人口學視角對我國普查中族際婚姻方面的數據進行深入開發。
本文試圖從民族人口學視角出發,在相關學者對“五普”相關族際婚姻數據分析的基礎上①2004-2010年間,李曉霞研究員對我國五普數據中有關族際婚姻的部分進行了深入發掘,形成了包括《中國各民族間族際婚姻的現狀分析》《試論中國族際通婚圈的構成》《國家政策對族際婚姻狀況的影響》等在內的一批族際通婚的研究成果,某種意義上,本文的形成得益于與這些研究成果的對話,特此表示感謝。,通過深入比較,對2000年至2010年10年之間我國族際婚姻在數量、結構以及通婚圈方面的變遷趨勢進行初步分析,以期為相關政策措施的出臺或修訂提供確切的數據支持。
族際通婚人數,實際上是不同出生列隊人口在同一時點上的累計。人口普查數據中族際通婚人數能較好地反映出各民族現存通婚規模的平均水平,而利用兩次普查數據計算而得出的族際通婚人數,可以大致反映出一個國家或一個地區近期的族際通婚水平變化。
2000年,全國有配偶夫婦中屬于族際婚姻的有1625.5萬人,占全部有配偶夫婦的3.23%。2010年,全國有配偶夫婦中屬于族際婚姻的有1690.19萬人,占到全部有配偶夫婦的2.98%。比較起來,雖然族際婚姻總人數上升了65萬人,但是占全部有配偶夫婦的比例卻下降了0.25%。其中,漢族族際婚姻人口占漢族有配偶人口總數,從2000年1.68%下降到2010年的1.45%。不過,漢族巨大的人口基數,卻使其族際婚姻人數占到全部族際婚姻人數的比例從44.93%小幅上升到45.05%。
2000年,55個少數民族,包括未識別民族及加入中國國籍的外國人的族際婚姻的人數為895.21萬人,其中與漢族通婚的人數占到81.58%,少數民族之間的婚姻只占18.42%。[2]到了2010年,55個少數民族,包括未識別民族及加入中國國籍的外國人的族際婚姻人數為928.72萬人,較10年前增加了33.51萬人,其中與漢族通婚的人數占到81.99%,少數民族之間的婚姻占18.01%。從這些數據看得出來,盡管10年之間,55個少數民族族際婚姻的人口數上升了3.74%,但是無論與漢族之間,還是與另外的少數民族之間的族際婚姻比例基本上沒有變化。

表1 2000年、2010年中國族際通婚基本情況比較 單位:萬人
族際通婚率是反映族際婚姻狀況最重要的指標之一。一個民族內有配偶人口中,與所有異民族通婚的人口所占的比重即為該民族的總族際通婚率。其中,該民族與另外某一個民族通婚的人口在其所有有配偶人口中所占的比重即為該民族的單一族際通婚率。
從整體看,與2000年相比,2010年56個民族中有43個民族的總族際通婚率都有程度不同的提高。不過,也有一些民族的總族際通婚率呈現出一些波動,包括漢、維吾爾、塔吉克、柯爾克孜、藏、塔塔爾、裕固等13個民族的總族際通婚率有小幅下降。2000年,有6個民族總族際通婚率在70%以上,到了2010年,已經有7個民族的總族際通婚率上升到70%以上。與此同時,總族際通婚率在10%以下的民族數量由7個下降到6個 (見圖1)。
分民族看,總族際通婚率最高的民族和最低的民族變化不同。總族際通婚率最高的民族2000年是高山族①此處僅統計大陸上31個省、市、自治區的人口數。(總族際通婚率為86.96%),到2010年則是鄂倫春族 (總族際通婚率為88.63%)。由于這兩個民族都是人口較少的少數民族,所以總族際通婚率比較高是在情理之中的。總族際通婚率最低的民族2000年是維吾爾族為1.05%,2010年仍然是維吾爾族。不過,10年間維吾爾族總族際通婚率下降幅度是比較大的,接近一半 (2010年維吾爾族族際通婚率僅為0.53%)。
對于總族際婚姻數已大于其族內婚姻數的民族,單純從數量上并沒有明顯變化,仍然維持在12個民族。但從族際通婚率的增長幅度看,卻是增長較快的,有接近一半的民族10年間族際通婚率翻了一倍。
不同民族之間的單一族際通婚率還是有一定的起伏和變化。總族際通婚率比較高的民族,其與別的民族之間的單一族際通婚率通常也較高。比如,2000年,鄂倫春的總族際通婚率已達到86.19%,除與漢族的單一族際通婚率比較高之外,與蒙古、滿、達斡爾、鄂溫克等族之間的單一族際通婚率也比較高,分別達到14%以上。到了2010年,鄂倫春的總族際通婚率上升到88.63%。其與其他5個民族的單一族際通婚率也基本上沒有變動。烏孜別克族與維吾爾族之間的單一族際通婚率,2000年為34.41%,2010年為35.1%,10年之間基本上沒有變化。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塔塔爾族與哈薩克族之間的單一族際通婚率10年之間下降了約9%(從43.49%下降到34.35%),這種劇烈的變化可能與社會文化有關,當然更可能與這些民族的人口基數較少有關,2010年六普顯示,塔塔爾族有配偶人數只有1383人。

圖1 2000年、2010年中國56個民族的族際通婚率比較
我國55個少數民族與漢族都存在族際婚姻。這無疑顯示了少數民族對漢族的認同度。這一方面得益于漢文化對于族際婚姻沒有限制性的規定,另一方面也由于漢族人口數量巨大,且分布于全國各地,與各少數民族交錯雜居。
靜態看,與漢族通婚比例大的主要少數民族是滿族與蒙古族。主要原因是這兩個民族長期與漢族混居。滿族經清朝267年和民國38年,共有305年的時間與漢族長期混居融合,在55個少數民族中是與漢族融合程度最高的一個群體。蒙古族雖然主要聚居地位于華北地區,但是,自清末實施“放墾”政策以來,內蒙古南部逐漸變為農業區,當地蒙古族也開始長期與漢族混居,與漢族的融合程度在我國人口規模大的少數族群中僅次于滿族。[3]因此,這兩個民族成為和漢族通婚的主體。
動態看,2000年45個少數民族與漢族的通婚占到他們族際婚姻的第一位,到2010年,漢族仍然與55個少數民族都有通婚關系,有46個少數民族與漢族的通婚占到他們族際婚姻的第一位。2000年,48個少數民族的通婚率與漢族超過5%,35個少數民族超過了10%,5個少數民族超過50%,漢族與6個少數民族的通婚數超過其族內婚數。2010年,漢族與47個少數民族的通婚率超過5%,42個少數民族超過10%,6個民族超過50%,漢族與9個少數民族的通婚數超過其族內婚數。
2010年,人口數達百萬以上的壯族、滿族、蒙古族、藏族與漢族的通婚率和2000年相比有升有降。其中,壯族與漢族的通婚率從2000年的12.66%上升到2010年的13.17%;滿族與漢族的通婚率從2000年的41.94%上升到2010年的42.52%,變化不大。而同期蒙古族與漢族的通婚率則從2000年的37.49%下降到2010年35.7%;藏族與漢族的通婚率從2000年的6.49%下降到2010年的5.91%,下降幅度相對則比較明顯。
10年間,與漢族通婚率普遍上漲的是人口較少民族,如阿昌族、怒族、景頗族、基諾族等。其中,怒族與漢族通婚率上升幅度最大,從5.65%上升到17.12%,提高了近12%。少數民族與漢族通婚率最低的是維吾爾族,2000年的五普數據中僅占0.62%。2010年,維吾爾族與漢族的通婚率在族際婚姻中仍然是最低的,甚至降到了0.24%。與此同時,與漢族通婚的絕對人數也減少了2000人,這種情況必須引起重視。
當然,一些在觀念上不反對與他族通婚并在事實上與其他非漢族的少數民族通婚的民族,由于地理居住格局特點在客觀上可能并沒有與漢族接觸的實際可能性,所以通婚比例不高也不能完全說明這些民族排斥與漢族通婚。比如,遠居邊境地區的哈薩克族、塔吉克族和柯爾克孜族等。
性別比,也稱性比例,是人口中男性人數與女性人數之比,通常用每100個女性人口相應有多少男性人口表示。族際婚姻中的性別比,為娶異族女性的本族男子與嫁異族男性的本族女性之比。[3]在我國各民族的族際婚姻中,性別比相差極大。
中國族際婚姻性別比的總體特點表現為,大多數民族本族男性娶進的少,女性嫁出的多,信仰伊斯蘭教的民族則多數表現出相反特征 (見圖2)。2010年,有42個民族族際婚姻性別比低于100,較2000年減少1個民族。2010年在族際婚姻性別比高于100的14個民族 (2000年為13個)中,有5個民族普遍信仰伊斯蘭教,較10年前減少了2個 (見表2)。2000年,族際婚姻性別比最高的民族為烏孜別克族 (158.51),最低的黎族為42.23;2010年,性別比最高的仍然是烏孜別克族為159.78;最低的景頗族為34.34。
從漢族與各民族的族際通婚性別比看,2010年,漢族在與其他55個民族的通婚中,除與畬族、滿族、仡佬族、錫伯族、土家族、回族7個民族的通婚性別比在100以上外,其余皆在100以下,最低的是景頗族和德昂族,只有29左右。這與2000年基本一致。

表2 2000年、2010年普遍信仰伊斯蘭教民族和漢族族際通婚情況比較
我們認為,對族際婚姻沒有太多限制的民族中的一些女性,希望通過嫁給生活水平或能力或地位相對較高的漢族男性,達到改變自己生活狀況的目的。這可能是最重要的原因。如果對一些民族族際婚姻性別比詳加分析,可以發現存在著一種女性“梯級外嫁”的形式。比如,研究者發現,單純從調查數據看,“四普”時佤族中有將近600名女性嫁到威海,而到“五普”時,這一數字擴大到將近2000人。2000年,有14個少數民族主要是通過婚嫁的形式來到威海,這14個民族中有的民族全部是女性,有的是男性的比例很小,不到10%,如納西族、仫佬族、景頗族等,全部是女性。[4]
戶主率是指在有配偶人口中,夫妻一方為戶主的比率。其中,男性戶主占男性人口的比例為男性戶主率,女性戶主占女性人口的比例為女性戶主率。族內婚中,男女數量相同,其戶主率之和為100%。族際婚中,男女兩性的戶主率不存在直接的互補關系。[2]本文延用統計資料中的界定方式,將所有夫婦分為戶主與其配偶兩方,并推定戶主一方在夫妻關系中具有主導地位。在族際婚姻中,若有些民族的成員更多地居于戶主地位,則可以推斷這個民族在族際婚姻中居相對主要地位。
從族內婚戶主率變化看,10年來各民族族內婚的戶主仍以男性戶主為主,但女性戶主率在提高,男女戶主的比例民族之間差異較明顯。2010年,56個民族的族內婚中男性戶主遠多于女性戶主的大格局沒有改變。不過,10年來,男性戶主率總體呈下降趨勢,平均男性戶主率由97%下降到95%,而女性族內婚戶主率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其中,赫哲族女性的戶主率提升最為明顯,從2000年的1.97%上升到2010年的10.37%,提高了5倍多。高山族女性戶主率下降幅度較大,可能的原因是高山族屬人口較少民族 (總人口在10000人以下),人口波動產生的影響較明顯。另外,漢、蒙、壯、藏等幾個人口基數較大的民族族內婚女性戶主率在10年間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增長 (見圖3)。

圖3 女性分民族族內婚戶主率的變化情況
從族際婚戶主率變化看,族際婚姻家庭中的女性更易處于戶主的地位。族際通婚家庭中夫妻的家庭地位很大程度取決于雙方民族的傳統文化,不是以哪個民族的發展程度決定的。分析顯示,10年來一方面是族際婚的男性戶主率降低,另一方面是女性戶主率的提高。2000年族際婚姻中,53個民族男性戶主率比其族內婚的戶主率要低,平均降低3.6%,2010年平均降低4.45%。2000年,55個少數民族女性的戶主率比其族內婚的戶主率提高了4.96%,而2010年該指標平均提高了7.32%,較2000年有較大增長,說明10年來,族際通婚有助于提高女性地位。

表3 2000年、2010年若干民族成員與漢族通婚的戶主率單位:%
表3反映了兩次普查各民族與漢族通婚的戶主率變化情況。2000年,漢族在族際婚姻中,男性戶主率為92.47%,女性戶主率為7.53%。2010年,漢族在族際婚姻中,男性戶主率略有下降,為91.67%,女性戶主率小有上升,為8.33%。總體看,10年間,以上和漢族通婚的少數民族女性戶主率都有所提升。其中,珞巴族、回族、維吾爾族等少數民族女性戶主率占比高。男性方面,除蒙古族、哈薩克族、珞巴族男性戶主率六普較五普提高外,其他民族都下降了。
原則上講,全國人口普查數據只能為我們對于民族通婚的整體水平和一些人口多的大族群的分析提供幫助。如果要進行對于小族群在通婚方面的分析,就需要在基層該民族聚居的局部地區進行更為深入的調查并收集當地分民族的詳細統計資料。不過,由于一些少數民族的情況比較典型,也可以幫助我們認清一些問題。比如,納西族的女性家庭地位較高,2000年納西族內婚中的女性戶主率也較高,但在與其他民族的通婚中,男性的戶主率大多比族內婚更低,女性的戶主率大多比族內婚更高。2010年,納西族的女性家庭地位在10年間有較大提高,在族內婚中的戶主率變動較小,但在與其他民族的通婚中,除傈僳族、苗族外,男性的戶主率大多比族內婚更低,女性的戶主率大多比族內婚更高。與此同時,與2000年相比,2010年納西族與傈僳、苗兩族的通婚中,出現了男性戶主率提高與女性戶主率上升的情況,但反觀兩族與納西族的通婚,男性戶主率分別降低3.12%和5.34%,女性戶主率分別提高了0.94%和1.76%。

表4 納西族族際婚姻戶主率情況比較單位:%
族際通婚圈是一個民族和其他民族通婚范圍的標志,也是族群認同的一種表現形式。在交通不便、對外交流較少的情況下,許多民族社會都形成了相對固定的通婚圈。近些年來,隨著經濟的發展和社會開放度的提高,族際通婚的固定通婚圈逐漸被打破,族際通婚圈也在發生著顯著變遷。
2000年56個民族中,每個民族平均與其他33.7個民族進行通婚。到了2010年56個民族中,每個民族平均只與30.8個民族通婚,每個民族的族際通婚圈減少了將近3個民族。由此可見,10年來雖然族際通婚率總體提高了,但平均每個民族的通婚民族個數下降了。從分民族的情況看,族際通婚的通婚圈在10年之間變化較大的民族共有26個,其中通婚圈擴大超過5個的民族只有3個,減少5個以上的民族有23個。族際婚姻通婚圈增長最大的是赫哲族,增長了10個民族。族際婚姻通婚圈減少幅度最大的是水族,從2000年的26個通婚民族減少到2010年的16個,減幅較大。
族際通婚圈相對比較大的是人口比較多的民族,其族際通婚圈相對固定。比如,2000年漢族、回族與55個民族通婚,壯族與53個民族通婚,苗族、滿族與52個民族通婚,民族通婚圈相對最狹窄的是珞巴族,與14個民族通婚。2010年,漢族仍然與全部55個少數民族保持通婚關系,仍然是通婚圈最廣泛的民族。比較起來,回族、壯族以及苗族等人口數量比較多的少數民族的族際通婚圈有收窄的跡象。2010年,回族與54個民族通婚,壯族、苗族與48個民族通婚,其通婚圈基本保持穩定。

表5 2000年、2010年各民族發生族際通婚關系的異民族數量單位:個
族際婚姻的變化脫離不了社會歷史的大背景,是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等多因素綜合作用的反映。客觀地說,影響族際婚姻變遷的因素非常復雜,絕非簡單的民族人口學分析力所能逮。為拋磚引玉,本文主要從人口學視角,簡單分析可能影響我國族際婚姻在10年之間變遷趨勢的因素。
一般認為,如果排除民族文化限制和宗教戒律因素的影響,與大群體相比,小群體會有更大比例的成員結交了群際朋友,并花更多的時間與他們聚在一起。由此簡單推斷:小群體成員的群際交往的可能性要多于大群體,人口較少民族的族際婚姻的空間也要更大。本文的分析結果也驗證了上述觀點。在族際通婚率最高的前五個民族中,鄂倫春、赫哲、俄羅斯、高山和錫伯都是人口較少民族。
2000年到2010年之間,我國少數民族人口增速下降了10.6%,速度明顯放緩。人口增長率在10%之下的有傣族、佤族、回族、拉祜族、瑤族、納西族等18個。這些民族同時也表現出族際通婚率升高的特點。
族際婚姻多涉及傳統民族文化因素,所以族際婚姻的當事人多屬于本民族社會文化中的“弄潮兒”或“引領者”。教育水平與族際通婚之間的關系是一種正相關的關系。因為,一般情況下,具有相近教育程度的人往往有較多的共同語言和更多的接觸機會,這種認同感和相互結識的客觀條件增加了戀愛通婚的可能性。另外,具有較高教育水平的人一般接受民族社會融合政策的教育多一些,民族偏見要少一些。他們與其他族群通婚的可能性更大。
從六普數據看,2010年全國少數民族人均受教育年限達到7.88年,同五普相比提高了1.18年。具體看,2010年與2000年相比大多數少數民族人口的高中占比增加,增長率在50%以上的有:普米族、門巴族、珞巴族、布朗族、畬族、東鄉族。與此同時,除了回族、滿族、達斡爾族、俄羅斯族等10個少數民族中大學專科人口的占比增長幅度在100%之下,其余45個少數民族大學專科人口占比都翻了一番,其中布朗族、佤族、東鄉族等8個少數民族增長率更是超過300%。另外,各民族人口中大學本科占比也有大幅度增長,增幅最低的烏孜別克族也有85.7%的增長率;其余民族增長率也都超過了100%。這些少數民族的族際通婚率及族際婚姻女性戶主率10年來都是提高的。
在傳統少數民族地區村落,由于居住相對集中和封閉,加上傳統的民族婚姻習俗與規范,族際婚姻較為困難。近年來,由于城鎮化進程加快和少數民族人口流動加劇等原因,越來越多的少數民族人口進入城市。在城市及少數民族雜散居地區,由于居住方面相互交錯,社會生活上互動頻繁,某個特殊少數民族的文化和風俗容易被同化,民族的界限容易模糊。由此,族際通婚的可能性大大地增加。
2000-2010年之間,是我國城鎮化快速推進的時期,與2000年的23.36%比較,少數民族人口城鎮化水平提高了9.48%,越來越多的少數民族人口從農村流向城市。如果從城鎮化增長率的角度看,從2000年到2010年10年間,東鄉族、阿昌族、布朗族等8個少數民族的城鎮化增長率都超過100%;傈僳族、土家族、彝族等21個民族城鎮化率增長率在50%-100%之間;蒙古族等21個少數民族城鎮化增長率維持在50%以下;只有烏孜別克族、景頗族、獨龍族等5個民族人口城鎮化率出現了負增長的現象。[5]如果從分民族的角度看,2000年城市化率最低的東鄉族,由2000年的4.26%提升到2010年的16.31%,提升10%以上。少數民族中城市化率提升最慢的是獨龍族,從2000年的14.01%提升到2010年的15.18%,僅僅提高了1.17%,但是其人口比較少,不能代表少數民族人口城鎮化的趨勢。[6]
近年來,中國女性社會地位的提高是一個事實。少數民族女性社會地位的提高在其職業結構和受教育程度兩方面表現得特別明顯。少數民族女性自身努力是其社會地位提高的重要因素,同時少數民族女性也為這種提高改變了一些生活方式,其中婚姻狀態的改變是重要的一環。
10年來少數民族男女平均受教育年限的差別從1.11年縮小到0.68年,差距在縮小。2000-2010年,少數民族女性人口未上過學的占比下降了10.34%;小學占比下降了3.95%;初中、高中、大學專科、大學本科及研究生占比分別增加了8.27%、1.4%、2.49%、2%和0.15%。這反映了最近10年少數民族女性的教育得到加強。2010年少數民族女性6歲及以上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為7.49年,其中,俄羅斯族、塔塔爾族、赫哲族、鄂倫春族等9個少數民族女性平均受教育年限都超過了 10 年。[7]
另外,職業也是間接影響族際婚姻的一個重要因素。因為,擁有高水平職業地位的個體相比從事傳統職業的人更傾向于族外婚姻。2000-2010年,國家機關、黨群組織、企業、事業單位少數民族負責人中,女性占比從2000年的17.81%上升到2010年為26.35%;專業技術人員中,女性占比也在2000年49.18%上升為2010年為51.01%;辦事人員和有關人員和商業、服務人員中,女性占比同樣上升,2000年為29.95%,2010年為34.23%。在業人口職業分布中性別結構的這些變化,反映了少數民族女性地位在10年間的逐步提高,有更多的少數民族女性人口在向國家機關、黨群組織、企業、事業單位負責人、專業技術人員和商業服務人員這些職業轉移。
人口流動為各少數民族族際婚姻的締結提供了人口學基礎,因為人口的分布結構對群體內和群體外交往頻率具有關鍵的作用。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開始顯露出來的少數民族人口流動,進入21世紀之后逐漸形成了一定規模。它改變的不僅僅是少數民族的生活方式和經濟狀況,最為重要的是外出工作或者打工的各民族男女與異性在工作或打工中相識相知,越來越多的不同民族的青年男女由此建立了族際婚姻關系。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市場經濟發展和戶籍管理制度的松動,大規模的少數民族人口由西向東流動成為社會常態。由此一來,很多傳統少數民族地區的民族人口集中度也出現了下降跡象。與2000年相比,2010年的六普數據中,僅僅有蒙古族、維吾爾族、東鄉族、彝族、普米族、獨龍族、珞巴族等7個少數民族的民族人口集中度有不同程度的上升,其余傳統西部少數民族省區的人口集中度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比如,布依族、水族、土族、仡佬族、京族等5個少數民族居住區的人口集中度都下降了6%以上,傳統怒族居住區的人口集中度更是下降了11.6%。[6]
與此同時,受人口遷移流動等原因的影響,流入少數民族地區人口中漢族人口比重較大,而少數民族地區流出人口中少數民族人口數量偏多。同2000年第五次全國人口普查相比,多數的少數民族地區少數民族人口增長幅度略低于漢族人口增長。東部少數民族人口占全國少數民族人口的比重有一個較大幅度的提高,由原來的14.29%提高到了15.77%。但東部少數民族人口的增加主要是由于中部少數民族人口的轉移造成的。[6]比如,根據各省份五普和六普的統計資料顯示,浙江省少數民族人口由2000年的39.5萬人增加到2010年的121.5萬人,增長了近100萬少數民族人口,增幅接近200%;廣東省的少數民族人口在10年之間也近乎翻了一番,由126.9萬人增加到206.7萬人。而與此同時,貴州省少數民族人口則由2000年的1333.6萬人下降到2010年的1240.4萬人,下降了100多萬;吉林省的少數民族人口在10年之間,也有一個幅度不小的下降,由245.3萬人減少到218.6萬人,降幅高達11%。
通過對比“五普”和“六普”中有關族際婚姻的數據,我們可以發現,10年之間,我國55個少數民族族際婚姻的人口數上升了3.74%,但是平均每個民族的通婚民族個數下降3%。此外,多數少數民族通婚中的族際婚姻性別比有所上升,同時,族際通婚的少數民族女性戶主率也都有所提升。造成以上現象的主要人口學因素包括少數民族人口狀況自身變動、人口流動加劇、教育水平提高以及城鎮化水平提高等等。
族際之間的通婚融合既是族群關系融洽和諧所帶來的結果,又能反過來增進各族之間的相互交往,成為聯系各族群眾的血親紐帶。為了鞏固和增進族群團結,國家應努力加大對不同民族通婚的政策支持。在支持民族地區快速發展,實現各族群眾平等共富的同時,對于人口較少的少數民族和一些人口進入負增長的少數民族,要想辦法刺激生育水平的提高,保障少數民族人口穩定增長。另外,要提高外出少數民族人口的意識和綜合素質;大力發展少數民族地區的縣域經濟,引導少數民族剩余勞動力向非農產業和城鎮有序轉移,為族際婚姻提供更好的人口學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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