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書記的貪腐新花樣

吳子豪+李建輝

警鐘長鳴

一個頭頂“法學博士”、“經濟學教授”等多項頭銜的市委書記，開會時曾拒絕基層單位為其擺水果，暗地里他卻盤剝農村撥款為其字畫買單。

2015年8月21日，湖南省衡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被告人蔣永清（醴陵市原市委書記）犯受賄罪，判處其有期徒刑15年，并處沒收財產300萬元；犯貪污罪，判處有期徒刑6年，并處沒收財產10萬元；決定合并執行有期徒刑18年，并處沒收財產310萬元；追繳涉案贓款994.034萬元及生肖牛玉質擺件一個，上繳國庫。

蔣永清，這個頭頂“法學博士”、“經濟學教授”等多項頭銜，并屢被上級肯定的“學習型”官員，又走出了怎樣一條貪腐之路呢？翻開案卷，一個貪腐書記的犯罪“新花樣”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開會：拒絕基層單位“擺水果”

“學習型官員”，這是蔣永清落馬前當地大部分官員對他的評價。出生于湖南永州的蔣永清，從武漢大學畢業后在株洲硬質合金廠參加工作，并在該廠黨校任教員。1997年6月，蔣永清的仕途從株洲市委組織部干部二科科長起步。其間，他研讀華中師范大學政治研究院中國現代化與城市發展研究方向博士研究生，并獲法學博士學位（在職）。

此后幾年，蔣永清先后在共青團株洲市委、株洲市委黨校任職，幾乎每年都有進步。2007年11月，蔣永清任株洲縣縣長。三年后，蔣又調任醴陵市市長；2011年12月，蔣升任醴陵市委書記。

“作為市長，謀一方發展，保一方平安，不斷學習是基本前提。正如古語所說，‘為官不學半個盜，讀破萬卷品自高。”這是時任醴陵市市長蔣永清接受媒體采訪時暢談自己學習的感受。

媒體披露，蔣永清經常隨身攜帶紙筆，隨時隨地記錄、摘錄資料。愛學習的蔣永清有“五必”學習習慣：晚上的電視新聞必看，每天的主要報刊必閱，有名的管理書籍必讀，需要的有關資料必錄，重要的政策文件必背。

因為愛好學習，這名株洲地區唯一擁有博士學位、經濟學教授職稱的縣（市）長，曾被株洲市委評為“學習型領導干部優秀個人”。

當年，蔣被株洲市委評為“優秀市長”的另一個原因是他注重調研。在醴陵任職后，蔣永清每周安排一兩次調研，下基層、下企業、下農戶。半年時間，他走訪了醴陵所有的市直單位、鄉鎮、街道辦事處和大部分社區、村組。

蔣永清在工作生活中也給人留下了清廉的印象。除了“力當清白官，志做清白人”這樣的言語表達，公開資料還記錄，他每次到基層單位或企業調研視察工作，堅持只在單位食堂就餐，并且在開會時，拒絕基層單位在桌子上擺水果。

升官：要求開發商“跨省購禮”

然而，這個以“清廉”示人的市委書記最終因腐敗落馬。2013年3月29日，隨著湖南省紀委的一紙公告，這個“博士”市委書記的仕途戛然而止。當天，由湖南省紀委主辦的“三湘風紀網”發布消息稱，蔣永清“涉嫌嚴重違紀被立案調查”。2013年5月28日，經衡陽市人民檢察院決定，蔣永清被衡陽市公安局執行刑事拘留。因涉嫌受賄、貪污犯罪，同年6月14日經湖南省人民檢察院決定，蔣永清被衡陽市公安局執行逮捕。

檢察機關指控：蔣永清在擔任株洲市委黨校校長、株洲縣縣長、醴陵市市長、市委書記期間，利用職務便利，在房地產開發、工程項目承攬、工程款撥付、人事錄用等過程中，涉嫌為他人謀取利益，先后18次單獨或伙同趙善軍等人共同收受他人賄賂，折合人民幣共計1225.034萬元。同時，蔣永清還涉嫌伙同他人貪污37萬元。

翻開起訴書和判決書，筆者注意到，蔣永清的主要賄賂款來自一些開發商的“進貢”。

鮮為人了解的是，為了自己職務升遷時給他人送貴重禮品，蔣永清甚至還要求開發商為其“跨省購禮”。2013年1月，蔣永清為謀求職務升遷，指示彭益清出資為其購買貴重禮品用于送禮。由于有求于蔣永清，并感謝其對自己生意的照顧，2013年2月8日，彭益清趕到云南昆明，花費13.6萬元購買生肖牛玉質擺件，回到醴陵后，彭益清將擺件送給了蔣永清。2013年3月中旬，蔣永清在得知另一涉案人員趙某被調查后，擔心自己亦會被調查，遂將該生肖牛玉質擺件退還給彭益清。經鑒定，該生肖牛玉質擺件價值18萬元人民幣。

盤剝撥款：為其支付字畫款

30萬元的撥款，經過層層盤剝后，最后到村里面只剩下兩萬元。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盤剝了一半撥款的人，竟然是簽字撥款的時任縣長蔣永清。而兩次對撥款的盤剝，也成了檢察機關指控其涉嫌貪污的事實。2008年7月，李乾與他人合伙成立的株洲縣湘君島農業發展有限責任公司，租賃了株洲縣仙井鄉蘆下橋村50畝荒山地和30畝水庫用于種植茶葉和養魚。該村村主任張某得知李乾和時任株洲縣縣長的蔣永清系同鄉，遂請托李乾找蔣永清為該村撥付5萬元工作經費，李乾答應后為此事多次找蔣永清幫忙，但蔣永清均未同意。

2008年年底，李乾再次向蔣永清提及為蘆下橋村撥付經費一事時，蔣永清考慮其尚有20萬元字畫款未付給同學方某，可借為蘆下橋村撥付經費之機走賬20萬元公款用于支付字畫款。蔣便要求李乾以蘆下橋村名義出具一份申請冰災補助款的報告，并將申請報告落款時間提前至冰災后兩個月。蔣永清還告知李乾待補助款發放后其需要部分錢用于還款。

在蔣永清授意下，李乾于2009年1月19日起草了一份落款時間為2008年4月20日的“關于請求解決部分資金補助冰災中受災嚴重的養殖戶和種植戶”報告，加蓋蘆下橋村委會公章后交給蔣永清，蔣永清當日在該報告上批示解決30萬元，并告知李乾，自己拿20萬元，剩下10萬元由李乾和蘆下橋村自行分配。

根據蔣永清的批示，同年1月22日，株洲縣民政局撥付30萬元到仙井鄉財政所。2009年1月24日和2009年2月7日，李乾和村主任張某分兩次從仙井鄉財政所將30萬元領回。之后，蔣永清安排李乾將其中20萬元存入方某賬戶用于支付其字畫欠款。李乾從剩下的10萬元中個人占有7萬元，再付給蘆下橋村2萬元、張某1萬元。

第二年，蔣永清又以同樣的手法，抹平了另外一幅字畫的欠款。

2009年8月，袁上甫陪同蔣永清到長沙選購字畫，袁為蔣永清支付了10.8萬元字畫款，蔣永清當即表示將通過其他辦法將該字畫款補償給袁上甫。

蔣永清從袁上甫處得知其家鄉株洲縣雷打石鎮仙鵝村與株洲縣湘江防洪景觀道路工程存在聯系，便授意袁上甫以申請解決湘江防洪景觀道路建設協調工作經費為由向株洲縣政府出具一份報告，其再根據報告撥款10萬元到仙鵝村，袁上甫可從仙鵝村領取該款抵作其為蔣永清支付的字畫款，袁上甫予以同意。

回去后，袁上甫開始通過其擔任仙鵝村支部書記的哥哥實施這“撥款計劃”。2009年9月10日，經蔣永清簽字同意后，10萬元撥款匯到了袁上甫個人賬戶。

但這些并沒能抹平他的腐敗痕跡。

想承攬項目的開發商、想找工作的留洋生，有求于蔣永清的人紛紛向他行賄。蔣永清愛好書畫作品，但幾乎都是他人幫忙埋單。這個有著法學博士學位的領導干部，最終倒在自己的貪欲面前。案卷材料顯示，蔣永清共計受賄970余萬元，貪污37萬元。

受賄渠道眾多 而且有求必應

梳理案卷可以發現，房地產開發商行賄在蔣永清受賄案中占了大頭。

除開幫助行賄人勸退競爭對手外，有時候，蔣永清還會主動將一些有“油水”可撈的項目介紹給自己的熟人。2009年上半年，蔣永清向胡弼華告知長株潭防洪景觀道路工程株洲縣段防洪土建工程即將招標，胡弼華、宋明、劉迎偉三人決定參與投標，利益均分。通過蔣永清的支持，劉迎偉等人掛靠的湖南省水利水電工程總公司本來中標的幾率最大。但劉迎偉三人最終棄標，從中獲利500萬元，三人從這筆錢中拿出200萬元感謝蔣永清。

2009年至2012年，株洲上景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一副總經理在開辦企業過程中多次找蔣永清幫忙，蔣有求必應。為表感謝，該副總經理向蔣永清行賄五次：5萬元存款銀行卡一張、價值1.85萬元的鉑金項鏈一根、價值2.2萬元的巴寶莉男士風衣一件、價值3.074萬元的歐米茄男士手表一塊、價值38.6萬元的金條1000克。

2011年底，株洲新奧燃氣有限公司欲進駐醴陵市，蔣永清反對。2012年2月，新奧燃氣通過其朋友認識劉迎偉，劉迎偉表示可以通過關系找蔣永清幫忙，但事成之后新奧燃氣要與其合作建設加氣站和燃氣管道鋪設工程。之后，劉迎偉找到胡弼華說服蔣永清促使其同意新奧燃氣進駐醴陵市場。2012年9月，新奧燃氣成功進駐醴陵市場。蔣永清從中受賄190萬元。

蔣永清受賄的渠道眾多，甚至安排一份工作都能受賄。2009年6月，株洲縣劉某為幫助留學歸來的妻弟周某安排工作，通過各種關系找到蔣永清。通過蔣永清的指示，周某通過程序進入株洲縣教育局技術裝備站工作，獲得事業編制。為此，劉某拿出10萬元感謝蔣永清。

據法院一審判決認定：蔣永清有自首和立功情節。該判決書顯示，蔣永清在湖南省紀委調查期間提供偵破漆金凡案的重要線索，經查證屬實。被舉報人漆金凡已被醴陵市人民法院依法判處有期徒刑十年二個月。此外，在接受省紀委調查期間，蔣永清主動交代調查組尚未掌握的貪污事實，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職務犯罪案件認定自首、立功情節等量刑情節若干問題的意見》的規定，以自首論。

一審宣判后，被告人蔣永清表示不服，已提起上訴。

編輯：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