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時代的可持續設計之道*
——以開源設計為視角

楊先藝YANG Xianyi　朱河ZHU He

武漢理工大學，武漢430070（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430070 Wuhan）

互聯網時代的可持續設計之道*
——以開源設計為視角

楊先藝YANG Xianyi朱河ZHU He

武漢理工大學，武漢430070（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430070 Wuhan）

設計的過度商業化造就了當今設計的盲目性與功利性，由此導致了嚴重的社會與環境問題，可持續設計理念應運而生，而互聯網時代背景下出現的開源設計為可持續設計理念的實施提供了可行的路徑。兼具自主性與普惠性的開源設計能夠改變傳統設計的主導權和控制權，能夠減少環境的污染和浪費，并能使設計的福利惠及全民，從而保障人類的可持續性發展。

可持續設計；互聯網時代；開源設計

一、可持續設計：傳統設計弊端的應對策略

傳統設計的過度商業化使得設計的盲目性與功利性弊端反復凸顯。一方面，當代設計體系由企業家和設計師掌握主導權，雖然他們可以通過大量前期的市場調研、用戶分析來協助確定設計目標，但這種控制模式之下的整個設計過程仍然難以擺脫自身的局限性，帶有較強的自我中心特點，這就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設計的盲目性，因而設計出來的產品也就無法滿足整個用戶群多個方面的使用需求；另一方面，設計師并非生產資料所有者的事實在客觀上也導致其無法取得設計傳播過程中的控制權，設計需要依賴占有生產資料的生產商方能“面世”。生產者的趨利性使其專注于為富人設計以獲取更多的收益，這就使得傳統設計沾染上了很重的功利氣息，即便是公益的、具有道德良知的設計，也由于其資本所有者認為無利可圖而拒絕被批量生產，這便進一步加劇了貧富人群在享受設計成果上的差距。

隨著設計在生活中占有越來越重要的位置，傳統設計體系的弊端對人類發展的負面影響也就不斷加大。設計淪為鼓勵人們無節制消費的催化劑，被視為提高商品附加值的手段而一味地刺激著消費。琳瑯滿目的商品在滿足人們便利與富足生活方式的同時，生產過剩及由此導致的資源浪費問題也愈發嚴峻，設計理念的更新迫切到令人無法忽視的地步。有鑒于此，諸多設計研究者和設計師開始積極呼吁道德與責任心在設計領域的回歸，也有不少設計師借助生態技術手段矯正設計的發展方向，從不同層面探索設計與人類可持續發展之間的關系，力圖通過設計活動在人、社會與環境之間建立起一種協調發展的良性機制，可持續設計理念因此應運而生。該理念以倡導設計的共同性、公平性與環保性為己任，以改變設計市場導向、實現設計福祉均沾與環境保護作為其最高的追求。

然而，由于傳統設計體系自身的盲目性和功利性，如果僅依賴于道德的約束或某種技術手段是很難完全解決設計過度商業化所帶來的社會問題與環境問題，也是無法將可持續設計理念落到實處的。人們亟須探索一種新路徑克服傳統設計的弊端、落實可持續設計理念，進而實現設計領域的革命。工業時代向信息時代的轉變為設計變革提供了可能性，互聯網技術的快速發展也為可持續設計理念的實現帶來了機遇。

二、開源設計：互聯網時代的創新

技術力量革新不斷推動著人類的創新與發展，互聯網時代使其信息量呈爆炸式增長趨勢，信息傳播速度飛快提升，信息的開放共享使其獲取與應用都變得更為便捷和及時，開源設計由此產生并對可持續發展的實現路徑給予了創新性地影響。

“開源”一詞最早流行于計算機領域，美國的“開放源代碼運動”在國外被稱為軟件領域的“數字時代的文藝復興”［1］、“具有共產主義色彩的戰略”［2］。1998年4月在著名出版商Tim O'Relly召集的開源峰會上，開源軟件（Open Source Software）的概念被正式提出，它是指源代碼能夠公開，人們可以自由地拷貝、修改和發布其修改后版本的軟件。開源軟件在自由軟件所提倡的開放與共享理念的基礎上，不排斥商業公司的參與，允許人們以專利的形式從知識產品中謀取利益，以其自由和民主的精神吸引了眾多年輕人的支持與青睞，在近年來迅速成長為互聯網時代的重要創新力。

借鑒開源軟件的成功經驗，開源硬件也嶄露頭角，越來越多的設計師和愛好者們建立起網絡平臺共同探討硬件創新，并且已經在電子產品、清潔能源、交通工具甚至房屋制造、農業生產等諸多領域都取得了成果。開源設計也可以稱之為“開源硬件設計”、“開放設計”、“開放協同設計”、“開放的P2P設計”，是指設計產品或服務的提供者以互聯網為平臺，將文本、圖片、手稿、模塊或3D模型等設計資料與既有成果無償上傳至網絡并公開，允許任何人以下載、使用、修改、重組和再發布等形式參與到設計的過程之中。

事實上，開源設計的雛形可以追溯至現代主義運動。現代主義設計試圖改變幾千年來設計專為權貴服務的理念，讓更多的人能夠民主享受設計福利。現代主義設計真正地在設計中引入了民主主義精神，強調設計的功能主義，在人類設計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3］。著名的現代主義大師里特維爾德曾嘗試將他設計椅子的方法制作成手冊出版，便于人們自行選擇材料進行組裝，但這種“烏托邦”式的設計傳播方式在一百年前實現起來非常困難，其傳播和更新的成本都相當地高，傳播對象也無法和設計師進行有效的溝通，效果還不如這種椅子的批量化生產。而互聯網時代則為這位現代主義大師的未盡理想的實現提供了可能，開源設計通過設計資源共享吸引更為廣泛的主體進入其中，普通民眾也能夠參與到設計體系之中，而不再單純地扮演消費者的角色、被動地接受設計師與企業提供的設計產品。開源的魅力也就在此，它能夠匯聚所有的智慧為所有的大眾服務，進而實現可持續設計。

三、開源設計與可持續發展的契合

可持續設計源于可持續發展的理念，并非單純地強調保護生態環境，而是提倡兼顧使用者需求、環境效益、社會效益與企業發展的一種系統的創新策略［4］。設計實踐活動必須通過適時地創新來改變舊體系，擺脫不利因素的束縛，確保當今設計成果能夠滿足當代人福利的同時，也不會削減后代的福祉。而開源設計的自主性和普惠性恰好與可持續設計理念相契合，對于解決傳統設計的盲目性與功利性、實現可持續發展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與意義。

1.開源設計的自主性與傳統主導權的顛覆

圖1　模塊化手機之一①

圖2　模塊化手機零件①

圖3　模塊化手機之二①

當今社會“有計劃的廢止”的設計策略依然大行其道，大多數人都清楚這會導致巨大的浪費，卻又依賴于此種更新帶來的更好的消費體驗和使用需求。如何在二者之間尋求平衡？開源設計為人們提供了很好的解決方案，它顛覆了傳統的設計程序，將設計的主導權交給大眾，使其全程參與到整個設計過程之中，從概念到實施，再到評價信息反饋和改良，用戶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對設計進行更改，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了設計師的主觀意志和公眾的客觀需求之間的矛盾。例如Phoneblocks公司將手機設計成堆疊在一起的“積木”，手機主板支持模塊化擴展，用戶可以根據自身需求自由組合或更換模塊（見圖1、圖2和圖3）。如果攝像頭等模塊需要更新換代，那么用戶就可以只更換相應模塊而非整部手機，并且還能將舊的攝像頭模塊放到網上出售，減少了不必要的資源浪費；用戶還可以根據工作或旅游等不同使用場景隨時變換手機模塊，結合自己的不同需求來組合手機，而不必購買多部手機。Phoneblocks的官方網站開放了一個公眾參與手機研發的平臺，在這一開源平臺上參與者可以就自己關于模塊手機的想法發表評論、進行投票，還能夠尋找有共同創意的伙伴進行協作式開發。作為一個開放平臺，Phoneblocks希望所有公司能一道合作，共同創造出世界上最好的手機。他們與谷歌公司合作推出智能手機項目Project Ara，并發布了該項目的模組開發套件，方便開發者進行創新和制作，這就意味著一個龐大的開源硬件平臺正在逐步建立。開源設計實質上搭建了一個屬于設計師和使用者的協同創新平臺，匯聚全部智慧共同挖掘設計的最大潛力。

生產過剩的主要原因在于生產者和消費者之間的溝通障礙，而開源設計則通過網絡平臺在生產者和消費者之間架起了橋梁，使得由消費者來決定產品的樣式與數量變為可能。例如OS vehicle的Tabby汽車就成功地實現了帶有理想色彩的生產方式（見圖4），制造Tabby的所有源文件都能下載，用戶只需要閱讀說明書，就能夠將自己購買到的基礎零件組裝成一輛汽車，而且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對車的長度、類型以及發動機是青睞于傳統燃料型、混合動力型抑或是純電動型等類別做出自由地選擇而實施組合。公司的網站上還設置有在線汽車設計板塊，因此人們甚至可以自主研發設計Tabby汽車——汽車愛好者、設計師、工程師都可以將其創意放置到這一平臺而讓人們共享，以避免公司“閉門造車”設計出難以充分照顧市場多元化需求的產品，從而減少不必要的資源浪費。開源設計是對傳統設計體系的衍生，通過自下而上的設計方式以實現“按需設計”，從而有效避免了產品過剩而造成的諸多環境問題。

圖4　Tabby汽車②

2.開源設計的普惠性與傳統控制權的變革

開源設計將設計與工廠分離，從而避開了利益至上的商家的“干涉”，同時也就遠離了“暗箱操作”的風險。設計師從生產商的手中奪回了控制權，通過互聯網改變了設計的傳播方式，令原本難以享受設計福利的人們也能夠享受到設計成果。重要的是，3D打印技術的成熟使得設計師的創意在千家萬戶獨立生產成為可能。但應當注意的是，開源設計并不能徹底扭轉商家的功利性，只是為更多愿意分享設計成果的設計師提供了實行路徑，這能在一定程度上對商家的功利主義形成一種抗衡力，為此前受功利性驅使而過度商業化的設計領域帶來希望。開源設計的成功也將對傳統制造業產生一定的沖擊，倒逼他們如閉源軟件商那樣實行某種程度的妥協。通過部分開源的方式更多地讓利于民，或是吸引公眾的參與來達到重塑設計形象的目的。

設計師通過互聯網將設計成果直接傳播給公眾，將帶來兩個層次上的好處。第一個層次是設計師之間的分享將帶來資源的節約和更為有效的應用，把智慧集中在如何創新，而不是進行重復和無用的試驗。不同地域的設計師能夠更直接地交流，更方便地在整個世界范圍內借鑒最優秀的設計成果，在此基礎上進行本土化的改進，使得設計者的智慧能夠更有效地服務于大眾。第二個層次是設計師與用戶之間的分享，于是用戶就能夠在第一時間作出評價，不符合人們道德標準的設計將會受到批判，而環保的、公益的優良設計將會被大眾所傳播和推廣。設計也將不再只是富人的專屬品，保證所有的公眾都能夠公平地享受設計福利。

開源設計不僅能夠通過淡化趨利性而迅速凝結優秀的設計智慧，而且還可以將全部智慧擴散到最需要的地方，在更廣泛的地域范圍內實現本土化的可持續發展。設計師應當著手設計一些微型、低消耗、高性能的可持續解決方案以應對諸如城市化和氣候變化等挑戰，并且這些方案能夠被任何人在任何地點復制、本土化改造及運用，即便是那些無法獲得傳統成本，如通過借貸和政府資助來發展的地方［5］。阿拉斯泰爾·帕文（Alastair Parvin）所創建的Wikihouse是一個全球性的開源建筑項目，在其網站上有很多建筑師上傳的設計圖紙，包括每個零部件的詳細制作過程，任何人都能夠下載方案或者對其改進（見圖5、圖6）。Wikihouse在網站上提供了專用的SketchUp插件作為工作平臺，能夠將模型組建幾何體變成標準化的可供分割板材的樣式，而且可以靈活地根據需要進行調節。人們只需借助CNC雕刻機就能夠將手中的板材打印成型，并依照安裝順序（編號）在幾個人的共同努力下就可以搭建成這種簡易建筑。網站上還提供了房屋設計的一些標準，包括釘子的使用、板材間連接部位的結構與規格，保證了方案能夠在不同用戶之間進行有效地傳播和擴展。

圖5　Wikihouse設計③

圖6　Wikihouse安裝③

Wikihouse與巴西“青年動員計劃（Dharma）”合作，探索在里約熱內盧市的貧民窟建造社區工廠和微型大學。里約熱內盧共有大大小小250多座貧民窟，貧民的數量占總人口的三分之一，惡劣的生活環境導致他們無法獲得和其它地區的人們一樣平等的發展機會。開源建筑設計通過提供方法和技巧來提高當地的制作水平，讓有理想的青年能夠就地取材，節約了大量的時間和人工費用，具有低成本、環保、耗時短、傳播范圍廣等特點，這對公益性建筑來說至關重要。人們根據Wikihouse網站上的圖紙和安裝教程去組建一個新的生活場所、建立社區，并帶動巴西創意文化的發展。開源的設計體系意味著為普通民眾平等參與并享受設計成果提供了渠道，開源設計的普惠性使設計的福利能夠惠及全民，也就保障了人類的可持續發展。

四、結語

開源設計正在默默地成為設計改革的重要驅動力，在糾正設計自身盲目性和功利性等方面擁有與生俱來的優勢，也帶來了可持續設計在互聯網時代的新突破。借鑒開源軟件的成功之道，開源設計將顛覆傳統設計的主導權，變革傳統設計的傳播方式，集中最優秀的設計智慧為大眾服務，不斷增進人類可持續的福祉。開源設計是一條可持續設計之道，而開辟這條創新之路的過程才剛剛開始，其主動權就掌握在普通民眾手中。因此可以預見其未來，即這種自由而開放的精神與設計模式必將為人類的可持續發展創造更多的可能性。

注釋

① 圖片來源于http://blog.phonebloks.com.

② 圖片來源于http://linux.cn/article-3191-1. html.

③ 圖片來源于http://www.archdaily.com/tag/ wikihouse/.

［1］See Chris Dibona， Sam Ockman: Open Source: Voices from the Open Source Revolution. http://www.oreilly.com/catalog/ opensources/book/intro.html.

［2］See Bruce Perens: The Open Source Definition. http://www.oreilly.com/ catalog/opensources/book/osd.html.

［3］楊先藝，劉洋.淺談設計史中的民主觀念與倫理思想［J］.設計藝術研究， 2011（3）：13-21.

［4］劉新. 可持續設計的觀念、發展與實踐［J］.創意與設計， 2010（2）：36-39.

［5］ Alastair Parvin，“Architecture（and the other 99%）open-source architecture and the design commons”， Architecture Design，Vol.6， 2013.

The Way of Sustainable Design in the Internet Er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Open-source Design

Excessive commercialization has led to aimless and utilitarianism of contemporary design， thus causing serious social and environmental issues. So the concept of sustainable design arises at the historic moment. And the emergence of Open-source Design in the Internet era provides a viable path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The features of autonomy and benefi t all can change the initiative and controlling of traditional design. It can reduce environmental pollution and waste， and also bring benefi t of the design to the whole society， so as to ensure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mankind.

Sustainable Design；the Internet Era；Open-source Design

J021

Adoi：10.3963/j.issn.2095-0705.2015.01.002（0007-006）

2015-01-06

2013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藝術學項目（13BG072）。

楊先藝，博士，武漢理工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朱河，武漢理工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