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俊峰
(中國人民大學,北京 100872)
意識形態問題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在中國尤其如此。我們的文化發展問題、哲學社會科學發展問題、教育發展問題,甚至國家發展道路問題,都與如何理解和處理意識形態問題密切聯系在一起,與如何認識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關系聯系在一起。而在如何正確地理解意識形態,如何正確地處理意識形態領域的問題上,我們是走過很大彎路有過沉痛教訓的,但這方面的反思和清理又很不夠,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一個″禁區”,這本身就是很有問題的。我們對意識形態的研究要有創新,一些重要的觀念需要轉變,否則,我們的意識形態工作和管理就難以適應全面深化改革和依法治國的實踐需要。
我們黨對意識形態問題歷來都是非常重視的。毛澤東曾講,凡是要推翻一個政權,總要先造成輿論,先做意識形態方面的工作。革命的階級是這樣,反革命的階級也是這樣。[1]所謂“兩桿子”,即“槍桿子”“筆桿子”,奪取政權和鞏固政權都要靠這“兩桿子”。新中國成立,特別是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之后,與經濟領域全面消滅私有制建立了計劃經濟體制相結合,也全面掌控了報紙、雜志、廣播電視、影劇團(院)、出版社等各種宣傳輿論工具和機構,各級各類學校、研究院所和各種協會全都作為國家“事業單位”而存在,即所謂“占領”了意識形態領域的一切陣地,并通過不斷的思想運動的方式批判、清除一切被認為是非社會主義的思想觀念。“批判的武器”和“武器的批判”同時并舉,以政權的力量強制性地灌輸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確實,我們在普及和改善教育、提高人民大眾的文化水平,在移風易俗、破除迷信和各種陳腐觀念,在提高勞動人民的歷史地位、社會地位和主人公自豪感,將社會主義好、共產黨好的觀念灌輸到每個群眾的頭腦中,將全國各族人民團結在共產黨周圍、努力建設社會主義國家,等等,在這些方面都取得了非常了不得的成績,對于改變舊中國人民大眾在組織上一盤散沙、思想上愚昧無知的局面、進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思想動員和組織動員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與世界上其他一些發展中大國如印度、巴西等國相比,我們的這種優勢是非常巨大的。直到今天,我們在很大程度上仍享受著這種優勢的“紅利”。但是我們在這方面也有很多問題,走過彎路,甚至可以說犯過嚴重的錯誤。
黨的十三大報告中在總結歷史經驗時有這么一段話,“從50年代后期開始,由于‘左’傾錯誤的影響,我們曾經急于求成,盲目求純,以為單憑主觀愿望,依靠群眾運動,就可以使生產力急劇提高,以為社會主義所有制形式越大越公越好。我們還曾經長期把發展生產力的任務推到次要地位,在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后還‘以階級斗爭為綱’。許多束縛生產力發展的、并不具有社會主義本質屬性的東西,或者只適合于某種特殊歷史條件的東西,被當作“社會主義原則”加以固守;許多在社會主義條件下有利于生產力發展和生產商品化、社會化、現代化的東西,被當作‘資本主義復辟’加以反對。由此而形成的過分單一的所有制結構和僵化的經濟體制,以及同這種經濟體制相聯系的權力過分集中的政治體制,嚴重束縛了生產力和社會主義商品經濟的發展。這些教訓啟示我們,清醒地認識基本國情,認識我國社會主義所處的歷史階段,是極端重要的問題。”[2]實際上,這種“急于求成,盲目求純”,不單是經濟體制和經濟建設方面,也包括政治和意識形態方面,甚至可以說前者只是后者的一種表現或一種結果。在意識形態領域盲目求純,就表現為只能有一種觀點一種聲音,要求全黨、全軍、全國人民都要把思想統一到這一種觀點上來,與此不同的就是錯誤的,甚至是反動的。一方面提倡“百家爭鳴”,另一方面又認為歸根結底是兩家,無產階級一家,資產階級一家,不同于我們這種觀點的就是資產階級觀點。我們后來批判“以階級斗爭為綱”的錯誤,主要理由是說誤判了社會主要矛盾,但其更深層的問題更帶有根本性的錯誤是以思想觀念作為劃分階級的標準,這也才是階級斗爭能夠不斷擴大化的主要原因。
堅持馬克思主義的指導地位,堅持社會主義的意識形態,這都是正確的,但問題是我們沒有能夠正確地運用馬克思主義分析研究中國的實際,對于中國國情的認識、對于中國所處歷史階段的認識是不清醒的,對于“什么是社會主義、如何建設社會主義”這個根本問題的理解是不清楚的。這個不清醒、不清楚首先表現在意識形態方面,把一些不是社會主義的東西當作社會主義原則來堅持來固守,把一些不屬于和不是資本主義的東西當作資本主義來批判來反對,將之貫徹到文化發展、學校教育、理論宣傳和學術研究各個方面,將之作為一個政治立場問題、一條政治標準來要求,只能照辦,不許討論和爭論。結果就是教條主義、唯心主義盛行,形而上學猖獗,權力決定真理,連許多屬于常識性的東西都給顛倒了。及至“文革”,更是荒唐透頂,各級組織和規章制度全面癱瘓,“最高指示”變成了“圣旨”,“兩報一刊”文章成為指導全國人民行動的指南,是區分是非對錯的標準。教條主義加政治高壓,嚴重地禁錮著人們的思維,毒化著各級各類教育,極大地窒息了中華民族的創造能力。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我們黨撥亂反正,實現了工作重點的轉移,開始了偉大的改革開放運動,使中華民族走上了實現現代化的復興之路。但改革開放30多年來,我們還經常受到“左”的和右的思想的干擾,有時甚至嚴重到使改革開放的航船偏離正確航線的程度,在這方面仍然是有很深刻的教訓值得總結的。
意識形態是唯物史觀的一個重要范疇,也是基本范疇。唯物史觀是馬克思的一個偉大發現,其創立顛覆了以往多少年來一直占統治地位的唯心史觀,即認為思想、觀念等意識形態是社會歷史發展的決定性因素的理論。以往的思想家們、哲學家們、歷史學家們在考察社會和歷史發展的時候,總是直觀地認為,一定社會的統治者所制定的法律、政策決定了該社會的性質和面貌,而統治者之所以制定這樣的法律和政策而反對或拒絕那樣的法律和政策,是由他們所持的理論、觀念所決定的。哲學歷史觀的視角原本是一種宏大視角,一種整體性的長時段的比較和分析的視角,唯此才可能發現社會歷史發展的規律,可許多思想家、歷史學家卻缺乏歷史發展的觀念,因此只能將某一片段當作全體。黑格爾倒是站到了哲學歷史觀的高度,具有宏大的歷史感,他看到了歷史人物、英雄人物的歷史作用及其局限性,認為他們不過是民族精神的一種表現,是不自覺地執行了世界精神的一種工具性存在。黑格爾試圖把握偶然的雜多的特殊現象中的必然性亦即規律性,但卻將這種規律性神秘化為精神自身發展的邏輯,構造了一個最大最典型的唯心主義理論體系。
馬克思通過批判唯心史觀而發現和創立了唯物史觀,其最基本的原則,就是“人們在自己生活的社會生產中發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的關系,即同他們的物質生產力的一定發展階段相適合的生產關系。這些生產關系的總和構成社會的經濟結構,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層階級豎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會意識形式與之相適應的現實基礎。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不是人們的意識決定人們的存在,相反,是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意識。”[3]32恩格斯《在馬克思墓前的講話》蓋棺論定地指出:“正像達爾文發現有機界的發展規律一樣,馬克思發現了人類歷史的發展規律,即歷來為繁蕪叢雜的意識形態所掩蓋著的一個簡單事實:人們首先必須吃、喝、住、穿,然后才能從事政治、科學、藝術、宗教等等;所以,直接的物質的生活資料的生產,從而一個民族或一個時代的一定的經濟發展階段,便構成基礎,人們的國家設施、法的觀點、藝術以至宗教觀念,就是從這個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因而,也必須由這個基礎來解釋,而不是像過去那樣做得相反。”[4]776。當然,國家政治上層建筑和意識形態也對經濟發展和人的發展有重要的反作用。隨著唯物史觀的發現,“唯心主義從它的最后的避難所即歷史觀中被驅逐出來了。”[4]739唯物史觀的這些基本道理大概研究馬克思主義的人都耳熟能詳,可也正如恩格斯當年所批評的那樣,口頭上承認這些道理是一回事,把它應用到自己的研究工作中和實踐中則是另一回事。這樣的例子我們在現實中見到的太多了。可見這不是簡單地用“誤解”所能說明的,個中原因值得我們深思和挖掘。
首先,我們知道,馬克思直接研究的現實對象是現代資本主義社會,這是各種社會矛盾都達到了成熟狀態因而具有典型性的社會,是經濟因素、經濟關系突出而典型地表現出其對于政治和意識形態決定性作用的社會。而在前現代社會,一個具有普遍性的經驗事實,就是行政權力控制社會、是“權力捉弄財產”,是國家政治、意識形態對整個社會生活的“支配性”作用。馬克思說得好,“人體解剖對于猴體解剖是一把鑰匙,”[3]23若是不懂得或缺乏現代社會的 “解剖”學知識,那就很可能為這種經驗事實所迷惑,自覺不自覺地按照國家政治、意識形態“決定”經濟發展和社會生活的唯心史觀的思路來理解社會歷史,來指導我們的實踐。政權的力量畢竟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強制性力量,也是一種最能迷惑人和捉弄人形成異化的力量,即使是無產階級革命領袖,如不能真正理解和把握馬克思揭示的歷史發展規律及其不同表現形式,在掌握權力后也很可能陷入政治權力決定一切的唯心史觀的泥沼。
其次,馬克思說,每一個時代占統治地位的思想總是統治階級的思想,因為“支配著物質生產資料的階級,同時也支配著精神生產資料,”該階級的思想家們,即那些“積極的、有概括能力的”人們,他們把反映本階級利益訴求的思想賦予普遍性的形式,“描繪成唯一合乎理性的、有普遍意義的思想”,“他們把編造這一階級關于自身的幻想當作主要的謀生之道”。[5]98-100由此明白,這種意識形態往往具有“虛假”的性質,也就是魯迅所曾指出的“瞞”和“騙”。所不同的是,前現代社會的意識形態,最大最突出的一個特點就是造魅、造神。這在中國和西方都是一樣的,各個王朝和朝代都是通過造神運動或借助神靈將自己的統治合法化,都是把“愚民”當作統治的主要手段。而到了現代社會,由于生產的不斷變革,一切社會狀況不停的動蕩,“一切固定的僵化的關系以及與之相適應的素被尊崇的觀念和見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關系等不到固定下來就陳舊了。一切等級的和固定的東西都煙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東西都被褻瀆了。人們終于不得不用冷靜的眼光來看待他們的生活地位、他們的相互關系。”[5]275結果就是意識形態的世俗化和去魅化,同時也意味著政治、意識形態與社會經濟的相對疏離。若無社會領域的分化以及帶來的這種相對疏離,政治統治與思想控制直接同一,人們就難以走出和擺脫前現代的魅影。
更為要緊的是,當馬克思指出每一個時代占統治地位的思想作為統治階級的思想都具有作為虛假性的一面,是統治階級的思想家們把本階級的特殊利益論證為普遍利益,通過瞞和騙的手段以便對被統治階級進行思想統治的時候,他不僅是在揭示歷史上的意識形態的本質和真相,更是以一種批判的、否定的態度來對待這種情況,并力圖從批判舊世界中發現新世界。正像他揭示了國家作為階級統治的暴力工具的本質,根本不是要論證無產階級國家也必須一如既往一直把暴力鎮壓放在第一位,恰恰相反,而是認為一旦無產階級奪取了政權,由于這是代表多數人利益的為多數人擁護和支持的政權,因此就進入“半國家”階段,其主要任務就轉換為管理社會公共事務,發展生產力,為人的自由發展創造條件。如果說以往時代的意識形態需要瞞和騙,那是因為它是少數人對多數人進行統治的一種工具,需要把統治階級的利益說成了全社會的普遍利益,而在社會主義社會,人民大眾成了國家的主人,意識形態也將不再是統治工具,編造、虛假、瞞騙就失去了任何存在的理由,它將成為人民大眾的不同階層和群體展現自己價值訴求的領域和平臺,成為代表人民利益而執政的共產黨了解民情民意、解釋政策意圖、紓解社會矛盾的重要途徑。這才應該是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本質的方面。
第三,還有一點需要指出的,在唯物史觀的視域中,在馬克思當年使用意識形態一詞的語境中,這個概念有著雙重的意思,一方面是指一個社會領域,即屬于社會上層建筑的思想觀念的領域,這是從社會結構的維度來著眼的,主要功能是描述性的分析性的。另一方面則是從一定意識形態思想觀念的性質或階級屬性的角度來分析,所謂意識形態,其實質就是一種價值觀念,是與一定主體的利益訴求相關聯的關于一定統治秩序和制度合法性的價值評價。這兩個方面或兩個維度有聯系,但不能混同。從第一個維度看,意識形態作為為經濟基礎所決定的上層建筑,作為社會思想觀念的領域,它不僅是存在于任何歷史階段、任何社會中,而且從來就是多樣的、多元的。無論是法律思想、政治思想,還是哲學、宗教、道德等,從來都有爭論,都不是統一的。中國歷史上有儒釋道三家,各家內部都有爭論和分歧,這些都是基本的不爭的事實。從第二個維度看,意識形態的思想觀念作為價值觀念,它表達的不是知識,不是關于客體的事實判斷,不是科學理論,而是主體的理想、信仰、價值判斷、評價標準,是不同階層、不同群體的價值訴求,對人生、對未來的一些期望,等等。正因此,這些觀念不僅會有不同,還會有沖突和斗爭。這些差別和對立不是誰真誰假的認識論方面的差別,而是立場方面的差別,只能通過歷史的發展來解決。地主階級或封建主義的意識形態,資產階級或資本主義的意識形態,無產階級或社會主義的意識形態,都是從這個維度和角度來規定的。
一般這么說,人們似乎也都能理解,不至于發生混同。但若是講到“社會主義的意識形態”這個問題時,不少人就自覺不自覺地把上述的兩個維度、兩個方面混而為一了。確切點說,是把作為社會主義國家的意識形態領域與作為無產階級價值觀念的意識形態混同起來了。在社會主義國家的意識形態領域,執政的共產黨作為無產階級的代表,當然要堅持無產階級價值觀念的主導地位或領導地位,堅持馬克思主義的指導地位,但這種主導地位或領導地位正是相對于存在著一些非主導的價值觀念而言的。馬克思主義提倡和論證的無產階級價值觀念肯定是一元性的,否則就是自相矛盾,但在社會主義國家的意識形態領域必定又存在著其他價值觀念,因而必然是多元化的。這是不同的兩個問題。但由于普遍性地沒有注意到這個區別,相反把二者當作是一回事,認為社會主義國家只能有社會主義的意識形態,意識形態領域必須堅持一元化,其他的都在消除之列。這就是我們不少人“盲目求純”、堅持只能有一種聲音、只能有一家之言的理論邏輯。我們確實可以借助于政權強制的力量在一段時間內使整個意識形態領域只有一種聲音,但這種做法的負面效應是很嚴重的,不利于哲學社會科學和文化教育事業的發展,不利于整個民族提高文明程度和激發創新能力,實際上不僅不符合馬克思主義,恰恰是違反馬克思主義、敗壞了社會主義的聲譽的。
總結“文革”的經驗教訓,我們黨果斷停止了“以階級斗爭為綱”的口號,實現了工作重點的轉移,開始了改革開放,也逐步實現了從革命黨向執政黨的轉變,走上了依法治國的道路。黨的十八大總結改革開放30多年的經驗,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目標,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 “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是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我們今天研究意識形態問題,改變和完善意識形態領域的管理工作,必須要適應這種新的形勢,需要改變一些不合時宜的觀念。
第一,從潛隱化的“階級斗爭為綱”和泛化了的“革命”觀念轉變為依法治國依法治理的觀念。由于中國近代以來的特殊國情,我們在接受馬克思主義的時候,對于“階級斗爭”、“革命”這些概念給予特別的重視,以致脫離了其原來的語境和前提,甚至將階級斗爭觀點與唯物史觀等同起來,使“革命”具有了一種至高無上的道義地位,以革命的名義、為了革命,其行為就天然具有了合理性和正義性。革命的目的和任務是以暴力打碎舊世界,消滅敵人,奪取政權,為此需要想方設法地激化矛盾、煽動仇恨、美化未來,借以激發斗志、團結隊伍。革命思維本是革命時代的產物,其合理性也僅僅屬于和限于這個時代。革命勝利,革命者成了執政黨,進入了一個建設新世界新社會的時期,先前那種為了革命而夸大對立煽動階級仇民族恨的做法、那種為了打碎舊秩序而有意破壞法制“無法無天”的做法就應該終止,代之以和為貴、以法為規、團結一切力量努力實現國家現代化的思路。可惜的是,我們未能及時地自覺地實現這種從革命黨到執政黨的理念轉變,未能實現從革命思維到現代化思維或建設思維的轉變,還是按著革命戰爭年代的那一套經驗和思路來組織國家政治生活和社會生活,以階級斗爭為綱,“繼續革命”,費盡心思到處尋找敵人,實際上是不斷地制造敵人。[6]
這種革命思維的慣性是很大的,我們黨擯棄階級斗爭為綱的路線30多年了,提出實現從革命黨到執政黨的轉變、依法治國也有近20年了,但法律的權威并未能真正確立,法治不彰的情況還到處可見,以致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專門討論研究依法治國問題將之作為深化改革的重要內容。意識形態領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領域,意識形態工作是非常重要的工作,當然需要管理,需要有一定的管理部門和機構;而依法治國,當然包括依法對意識形態領域的問題進行治理。這就要求真正落實憲法關于保護公民言論自由的基本權利,制定有關意識形態領域管理的法治法規,明確相關部門機構的管理權限和管理機制,以便依照法律公正公開地進行管理。我們的意識形態管理部門應在這方面身體力行率先垂范,既是宣傳依法治國的模范,也是貫徹依法治國的模范。
第二,意識形態工作要從以單純固權為目的的觀念轉變到提高民族的創新能力、提高國家的軟實力、提高國家的國際形象的觀念上來。以階級斗爭為綱與依法治國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治國方略。在以階級斗爭為綱的視野里,總設想國內國外有一大批敵人試圖要推翻我們的政權,而意識形態領域是階級斗爭最前線。為了鞏固政權,必須把人們的思想統一起來,宣傳要統一口徑,教育也要統一觀點,文化藝術等都要堅持政治標準第一,而那些與官方觀點不一致的觀點,那些不同意或反對這種統一的觀點,都是錯誤的,甚至是敵對勢力的反動的觀點。總之,在這條戰線上,必須高度敏感、高度警覺、嚴防死守、寧枉勿縱。而在依法治國的視野里,人民當家作主、依法治國和共產黨領導是有機統一的;我們的憲法和法律都是在黨的領導下制定的,是為了保障公民依法行使其基本權利的,體現了中華民族發展的根本利益的。我國無論哪個民族哪個階層的公民,都是社會主義事業的建設者,都有表達其利益訴求和思想主張的權利,只要不違犯法律,就都應該受到國家保護。相應的,表現在意識形態領域,就是思想觀念的多樣性和多元化,是這種多元化的正常化和常態化。我們的意識形態工作,也必須適應這種變化,因勢利導,以理服人,以有利于激發整個民族的創新能力、提高國家的軟實力、提高國家的國際形象為總目的,并將之貫徹到教育和文化發展的各個方面。
第三,與上述的兩點相適應,無論是對意識形態概念的理解上,還是在對待具體的意識形態領域管理工作的性質上,我們都需要轉變既往的那種泛政治化即“全盤政治化”的觀念,努力實現意識形態與政治的適度疏離。意識形態作為經濟基礎的一種反映,作為各種價值觀念的表達和表現,只有一部分是涉及政治的,大部分是非政治化或沒有什么政治色彩的。即使與政治最為密切的政治思想、法律思想中,也還存在著學術與政治的區別,也不能全然政治化。不客氣地說,意識形態“全盤政治化”是“階級斗爭為綱”的極“左”路線的產物,動輒“上綱上線”本來就是為了全面控制思想而服務的。只有改變這種觀念,實現意識形態與政治的適度疏離,才能為思想理論界、文化界、藝術界落實“雙百方針”提供足夠的空間和良好的保障,也才能為在意識形態領域堅持依法治理創造適宜的條件。
我們必須明白,在當今全球化的時代,創新能力是一個民族國家興旺發達持續發展的關鍵因素,也是其能否在國際競爭中取得主動地位和優勢的關鍵性因素。轉變經濟發展模式,改變社會管理和治理方式,建立和諧社會全面實現現代化,都不是一個決議、一句口號、一個號召能夠達到的,而必須依賴各個地區各個層級各個主體的創新能力的發揮,需要創造出一個有利于培育創新能力和發揮創新能力的文化環境、制度環境和輿論環境。我們的意識形態工作,在這方面承擔著極大的責任,也是大有可為的。
[1]毛澤東在八屆十中全會上的講話[J].紅旗,1967,(9).
[2]中共十三大報告:開辟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EB/OL].http://www.china.com.cn/17da/2007 -10/10/content_9029168.htm.
[3]馬克思恩格斯選集(2)[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馬克思恩格斯選集(3)[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馬克思恩格斯選集(1)[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馬俊峰.從以和為貴看中國道路的選擇[J].社會科學輯刊,20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