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毓 盧洪友
摘要
與經濟發展相關的環境問題常常與不平等、貧困等問題交織在一起。環境貧困絕非環境質量或者環境公共服務的不足,而是環境質量的惡化或者環境基本公共服務的不足會通過影響健康、教育等人力資本積累和其他要素資源配置而影響甚至拖累發展,加劇貧困和社會經濟不平等,本文進一步拓展為“環境貧困陷阱”,結合中國生態環境和經濟發展的實際將環境庫茲涅茨曲線進行分解,并提出四類典型事實。將考慮財富異質性的OLG模型與預期壽命和環境相互決定的OLG模型有機結合,綜述性分析和考察了環境質量與經濟增長互為因果條件下,個體或經濟體是如何陷入“環境貧困陷阱”之中以及如何影響環境庫茲涅茨基曲線的軌跡,進而從理論上驗證上述典型事實的經驗判斷。在政策干預上,通過環境政策來降低陷入貧困環境陷阱中經濟體的排放并非易事,這是因為需要容忍短期內的低收入,在長期內也不確定是否會提高收入。一旦經濟體陷入貧困環境陷阱,在環境政策上達成共識將非常困難,因為這樣的政策會暫時性的惡化收入和福利。此外,當政策干預有效性不足時,長期貧困也會加劇。但是,充分有力的環境政策會產生非常不同含義,一旦,有力的環境政策在一段時期內持續并保持到經濟增長與環境改善關系的拐點出現時,“環境貧困陷阱”會永久性的得到解決。
關鍵詞環境貧困陷阱;世代交疊型;政策干預;環境庫茨涅茲曲線;綜述性分析
中圖分類號F06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04(2015)10-0071-08
doi:10.3969/j.issn.1002-2104.2015.10.010
與經濟發展相關的環境問題往往與不平等、貧困等問題交織在一起。但是經濟增長并非是減貧充分條件,如果增長是以巨大的環境治理、收入不平等和社會公平正義以及其他不可持續性為代價,減貧也會大打折扣。環境惡化會持續緩慢地影響到窮人,并且由于其滯后性會隨著時間和空間而淡出人們的視線,從公平的視角看,經濟發展過程中產生的污染負擔往往還會不成比例地落到弱勢群體身上,中國的癌癥村現象就是這一問題的集中體現[1]。經典的環境庫茲涅茨曲線似乎在發達國家已經發生了,但是并沒有說明什么條件下發生或者應該在什么地方發生。極少數環境庫茲涅茨曲線方面的文獻描繪了其歷史變化軌跡。但是,發展中國家傾向于曲解性地將EKC作為一個必然規律并出現了濫用,即認為先增長(污染),后治理的路徑,他們也常常樂于將EKC運用到所有的污染物甚至是所有生態環境中,但是這種觀點至今存在巨大爭議。本文進一步揭開了環境污染如何影響經濟增長的黑箱,并進一步納入公平因素,解釋環境貧困陷阱的發生機理及其對環境庫茲涅茨曲線拐點的影響。
1問題提出與文獻回顧
經濟增長意味著潛在產出的擴張,尤其是如果要求更多的自然資源投入,那么很顯然這一過程不可能在長期中持續,即增長極限理論,在這一理論之后,有大量文獻關注和檢驗了資源稀缺條件下的經濟增長[2];在中國,一些研究檢驗了資源依賴對地區經濟增長和經濟發展效率的影響,發現有條件資源詛咒假說在中國也成立[3-4]。從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中國政府曾經不斷地強調中國應該停止“增長優先,治理其次”的發展路徑。但是從實際的發展軌跡來看,依然是無論多大的代價都要實現快速的經濟增長,即使未來的治理成本高于當前的收益,這是因為欠發達地區似乎缺乏實現經濟發展的其他路徑[5]。在經濟發展的早期,一旦經濟發展起步,將會同時產生環境污染,當經濟達到一個足夠高的收入水平,并開始關心環境,經濟會繼續增長而環境質量會得到改善。但是,一些文獻則質疑發展中國家是否也存在著這種倒U型模式。例如,在發展的早期階段,環境惡化會對健康產生不利影響,經濟發展所帶來的收益可能會被伴隨的環境惡化所帶來的健康損害抵消,經濟體可能不會達到有效的收入水平來實現轉軌[6]。
大量的EKC研究并不支持污染和單位資本收入可預測的關系,這是因為存在多種因素干預,而識別這些效應是首先需要解決的[7] 。即使EKC適用于整個環境和確實支持“先發展、后治理”的路徑,但是它仍涉及到不同的發展路徑和結果,其中有一些發展對于窮人而言是毀滅性的。
近年來,部分理論研究開始關注經濟發展和環境之間的相互關系。早期,在一個有限期代理人的OLG模型中關注了增長與環境質量的關系[8],在內生增長模型中引入了生產資本和減排資本,其會伴隨著生產和減排行為的知識溢出而增加,作者認為,面臨環境問題的國家則會陷入低增長和高污染的均衡當中,而這主要源于污染減排知識的非充分性,在Solow模型的框架下,同時將排放物作為生產的投入和環境系統的非線性反饋,穩態會鎖定在低資本-低污染和高資本-高污染兩種穩定均衡中,這主要取決于污染程度和減排程度。還有一些研究者在一個世代交疊模型中研究了貧困與環境惡化之間的關系。環境質量會影響到勞動生產率和財富變化,而財富的分配決定著代理人依賴技術的程度,而技術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環境的承載力,進而決定著環境質量[9]。另外一些研究從理論上提出了預期壽命和環境質量共同決定的OLG模型,探討了環境質量、健康和發展之間的關系,在實證研究上,研究了貧困與環境之間的相互關系[10]。
在國內,早在上世紀90年代初,中國學者就探討了貧困地區經濟與環境的協調發展,首次提出了“低收入-生態破壞-低收入”循環,作者認為擺脫這一循環關鍵形成內部積累機制,尤其關注資源的有效利用[5]。在某種程度上,“環境貧困陷阱”也是受到厲以寧先生的“低收入-生態破壞-低收入”循環思路啟發。但是,隨后的研究者并沒有沿著這條路徑關注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協同推進、相互影響的內在機制,而更多的關注環境污染和資源消耗是如何隨著經濟發展的演進而出現,即關注經濟發展→環境污染的單向路徑[11-12],因而大多得到的結論是中國的經濟發展程度不夠充分,即環境污染或者環境質量出現轉軌缺乏相應的經濟基礎,即“收入決定論”占據主導地位;或者認為中國環境拐點未到來是因為缺乏相應的其他條件,如公共政策(尤其是環境政策)、對外開放、公民環境訴求。當然也有一些研究者對此提出了質疑,由于統計上存在“同質性”假設、指標選取、技術“雙向性”影響、EKC轉折點出現的時間、污染轉移與EKC的形成等方面的影響,使得有關環境庫茲涅茨曲線存在性的討論持續不斷[13]。當然這些質疑更多的是從數據、技術方法等外生偏誤角度而進行的。如果是外生偏誤所導致,可以從變量選取、數據處理和研究方法改進等方面來解決這一問題。事實上,對環境庫茲涅茨曲線的質疑遠非如此,至少從理論感覺和現象觀察的角度來看,部分地區長期徘徊在低收入-高污染-低收入-高污染的惡性循環軌跡中(下文將詳細描述和論證),已經說明了環境庫茲涅茨曲線的存在性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于一些內生因素及其關系的影響,即環境質量與經濟發展之間的相互影響,即經濟發展的早期階段,環境污染會快速上升或者環境質量會惡化,如果在外部條件不成熟的條件下,環境污染會迅速通過對健康、教育等人力資本要素形成的影響以及資源分配扭曲而形成對經濟發展的拖累,經濟發展的放緩會反過來進一步形成了更大生產的激勵,會進一步加劇污染,如果政策干預的時機和力度選擇不當,會使得經濟體逐步的陷入“發展-污染-發展-污染”的惡性循環中,即所說的“環境貧困陷阱”,“環境貧困陷阱”存在會使得經濟體的環境庫茲涅茨曲線拐點變得遙遙無期。在現有研究的基礎上,基于中國經濟發展和生態環境的事實,描述性的歸納和總結“環境貧困陷阱”現象的基本事實,在以往經典研究基礎上[9],發展了一個OLG模型分析環境污染與經濟增長之間的相互關系,盡管有些研究[12]構建了考慮污染損害、環境管理等要素的五部門內生增長模型,分析了環境消耗、再生資源管理、物質資本、研發、人力資本等因素在可持續發展中的作用,而本文則是進一步揭開了環境污染如何影響經濟增長的黑箱,并進一步納入公平因素,解釋環境貧困陷阱的發生機理及其對環境庫茲涅茨曲線拐點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