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4日,陳寶成經兩次退回補充偵查,被第三次移送審查起訴。距陳寶成被抓,已經8個多月了。
2013年8月10日13時許,財新傳媒政法記者陳寶成在老家山東省平度市金溝子村,因涉嫌“非法拘禁”,一位挖掘機司機被抓捕羈押,同時被拘押的還有他的6個鄰居。
陳寶成畢業于中國政法大學,先后在《新京報》、《成都商報》、《南方都市報》當過政法記者,報道過大量的征地拆遷案件,在新聞界、法律界有一定影響。他被關押,引起了部分記者、律師、法學學者的高度關注,短短幾天后,斯偉江、遲夙生、張青松等各地律師自發組成了數十人的團隊,為陳及其他被羈押村民提供義務法律服務,江平、張思之等幾十位知名法學界人士組成專家顧問團,并發出聯名信,呼吁釋放陳寶成等人。
這個小小的非法拘禁案之所以能成為重大的公共輿論事件,皆因與拆遷征地有關。在被抓前,陳寶成這位上過中國政法大學的農家子弟,已經為老家的土地和父母的住宅進行了長達七年的維權抗爭,也寫下《七年抗爭所為何?——我的土地維權心路》,袒露心跡。
陳寶成一家的抗拆史,始于2006年。2005年底,金溝子村村民委員會動員村民開展新農村建設,當時的建設方案,是統一規劃,建二層小樓,目的是村集體整理節約宅基地,協調政府提供配套基礎設施,各家各戶依照規劃自行建設新住宅,最終形成花園式小區。
2014年4月中旬,《民主與法制》雜志記者到平度采訪,依然可以看到許多這種模式的新農村,二層小樓和農家小院連成排,一排排小院之間是水泥道路,整齊、干凈、舒適。農民對這種“自蓋樓”模式是普遍歡迎的。當時,金溝子村有86戶村民遞交了申請,批下來113棟小樓,陳寶成之父陳淑訓因家有陳寶春、陳寶成兩個兒子,遞交了改建兩棟小樓的申請,也獲批。后來部分山東省內媒體所謂“陳寶成家當初也簽了字”,其實就是這件事,但這與后來的征地拆遷沒有什么關系。
如果金溝子村真的實現了“自蓋樓模式”,陳寶成一家的征地拆遷抗爭就不會發生。但在2006年,征地拆遷浪潮開始席卷平度,“自蓋樓”模式迅速被“被上樓”模式取代(甚至有不少已經完成“自蓋樓”的新農村后來又“被上樓”,剛剛重建的整齊干凈的新住宅又被拆毀),金溝子村正好在這一節點上。
平度市位于山東青島市的西北部,總面積3176平方公里,占青島市總面積的29.8%,是山東省面積最大的縣級市。平度市“十一五”規劃提出了城鎮化建設的宏大目標:“按照青島市發展戰略要求,到2020年把平度市創建成膠東半島重要的加工制造業和商貿物流基地,實現由農村縣城向現代中等特色城市跨越”,“到2010年和2020年,平度市城鎮化水平分別達到50%和65%。”
根據“十一五”規劃,城關街道等六個鎮街區被確定為首要優先的發展區域,該規劃明確了城中村改造的范圍是:“東至東內環路、西至柳州路、南至三城路、北至濰萊高速公路范圍內的72個村莊(2014年,擬改造的城中村達到92個)。”金溝子村就在東內環路附近,屬于城中村改造區域。
要想完成這一規劃,72個村莊的村民必須上樓,宅基地、耕地、基本農田都將被用于商品房開發等城市建設項目。但根據法律法規,城市的土地屬于國家所有,宅基地、耕地、基本農田都是農村集體土地,必須變性為國有土地才能用于城市建設。土地變性是征地拆遷不可回避的最基礎工作,對耕地的征用,各級政府的審批權限都很嚴格,70公頃以上的耕地必須報國務院批準,基本農田更是征用一畝都需要報國務院批準。
但縱觀平度的征地拆遷工作,72(后來是92)個村莊的土地要想完全變性,如果依法依程序辦理,那不知道需要多少年。國務院是否會批準征用那么多的耕地尤其是基本農田,地方政府心里更是沒底——如果從土地變性這一最基礎的工作開始就違法,后面的征地拆遷工作必然違法,即使是采用非法的手段瞞天過海、軟硬兼施地征了地、拆遷了房屋,最后建設施工時也必然沒有施工許可證,這就是今天平度許多工程無法辦理施工許可證的原因。而征地時少批多征、先征后批的情況,自然也普遍存在,比比皆是。
而對于村民來說,2005年底鐘情的“自蓋樓”模式,很就被“被上樓”模式取代,陳淑訓和許多村民當然從內心里就會抵制。為了完成征地拆遷計劃,各級政府和村委會就會打壓村民,到了2006年底,陳淑訓家就發生了三起治安案件。
1999年,陳淑訓承包的人民路東端路北耕地,在2003年被平度市政府儲備,2006年5月12日經山東省政府批準為城市建設用地,7月,平度國土局發布補償公告,9月11日,金溝子村委才通知村民這塊地被收回。陳淑訓認為自己的承包地事先沒有獲得補償,也沒有履行法律手續就被征用,是違法的,自己有權繼續耕種,并種上小麥。11月10日,陳淑訓種植的0.54畝小麥被人噴灑除草劑毒死,陳家報警,一直沒有結果。
11月18日,陳淑訓家后窗玻璃被砸,陳淑訓報警。11月26日,陳淑訓因為壘墻護院與鄰居發生沖突,被打致輕微傷,也報了警。這兩起治安案件也沒有處理結果。

4年后的2010年10月18日,陳淑訓將三件事捆綁到一起,起訴平度公安行政不作為并勝訴,但平度法院僅判處平度公安承擔50元案件受理費。頗富戲劇性的是,2012年6月,金溝子村主任陳衛生等人到陳寶成家里向陳淑訓認錯的《一朝夢初醒深刻省己身——關于對陳淑訓及其家屬的深刻致歉》信函中,交代了毒死小麥之事,承認是村委“個別工作人員工作方式簡單粗暴,晚上去打除草劑,導致小麥死亡”。
2007年底,金溝子村委會換屆選舉,陳衛生當選新一任主任。陳淑訓曾為其競選拉票,據他說,“陳衛生當面承諾,當選后,建設的方案會是不上樓”。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市政府的規劃豈是一個小小村官可以抗拒的?2008年1月,平度政務網上發布2007年工作成果,稱金溝子村安置補償方案群眾同意率達到90%,正在辦理安置樓建設有關手續。
2009年8月,金溝子舊村改造項目招拍掛在平度市國土局開標,青島大有同人置業有限公司以11170萬元的價格中標,根據該項目設計,金溝子村的安置小區由該公司出資建設,騰出的舊宅基地地塊則交由該公司商業開發。
金溝子村安置樓東西二區從2009年開始在該村集體農地上開工建設,依照平度市的規定,占地應屬劃撥地塊,性質應為國有,但這兩塊村集體的耕地在何時變性為國有?陳寶成及其家屬對此多次質疑,平度市有關部門始終沒有給出明確回答。
跨入2011年,陳寶成家的抗拆事件逐漸被媒體報道,起源于“貪官碑”。6月11日,陳淑訓家收割自家地里小麥,被阻止,不得不在16日深夜搶割。這讓陳寶成家感到很羞辱,陳寶成的母親張秀芳是個性格倔強的人,她和許多農民一樣,對征地拆遷中農民受到的不公正對待很不理解,認為一定是“出了貪官”。
張秀芳將自己認定的貪官名錄,刻到了石碑上,豎在自家門外墻根。2011年6月19日是集市日,陳淑訓、張秀芳在村西人民路與廣州路路邊豎起另一塊貪官碑,并鳴放鞭炮。金溝子村主任陳衛生帶人趕到現場阻止,陳衛生將張秀芳打倒在地,并將陳淑訓打傷,經法醫鑒定為輕微傷。“山東農婦立貪官碑遭村主任追打”的新聞,被全國多家媒體傳播。
因為此事,陳衛生被平度市公安局處以行政拘留十二日,并處以一千元罰款。陳衛生不服,對公安局提起行政訴訟。11月18日,平度法院以“公安局送達處罰決定超過法律規定的時間”為由,撤銷了行政處罰決定。12月1日,陳淑訓上訴至青島市中級法院。2012年6月13日,青島中院撤銷原判發回平度法院重審。2013年5月8日,平度法院做出新判決,駁回了陳衛生要求撤銷公安行政處罰決定的要求。陳衛生上訴。2014年4月4日,陳淑訓收到了青島市中級法院寄發的《行政裁定書》,稱“在審理期間,經本院向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申請,本案的審理期限延長至2014年3月6日。因本案涉及法律適用問題,需要送請有關機關作出解釋”,裁定中止訴訟。
2011年6月貪官碑事件發生的同時,金溝子村委與78名黨員和村民代表簽署聯名信《揭開面紗看本質》,通過電話傳真發到陳寶成所在媒體,指“陳寶成對舊村改造橫加指責、歪曲事實”,并對陳寶成及家人進行貶損傾向明顯的評價,全文長達五頁。8月,金溝子村委組織上樓村民抓鬮選房入戶,全村到年底拆除了舊房273棟,大部分村民均已搬遷。
又過一年,2012年春夏之交,金溝子村村委會提出下一步土地招商計劃:在東區安置樓后建設29層寫字樓,由開發商投資建設,村集體以土地入股,利潤分成。此時,全村還剩29戶村民沒有拆遷,處境孤危,陳寶成家成為維權核心。在北京工作的陳寶成經常接到家里告知遭停電停水的電話,心情煩躁。而平度市政府也有與陳寶成家談判達成協議的愿望,陳寶成的同鄉、前同事、當時好友紀許光充當了在平度政府與陳家之間牽線搭橋的人,并一度受聘為平度市政府參事。
陳寶成當時的主張是,如果按照國家規定“先安置、先補償”做不到,能不能讓剩下的29戶村民進行宅基地置換,然后頒發集體土地使用證,另蓋新房。但平度市政府拒絕了這樣的提議,還是要求剩余村民“被上樓”,只是表示可以適當提高補償標準。
5月,在紀許光的斡旋下,平度市分管城建的副市長劉玉明、信訪局副局長姜東興,到北京與陳寶成談過一次。6月,陳寶成回到平度,在紀許光的努力下,金溝子村村委會寫出《一朝夢初醒深刻省己身——關于對陳淑訓及其家屬的深刻致歉》的道歉信,到陳寶成家當面道歉。
陳寶成并未直接與村委會或平度市政府談判,而是通過紀許光傳話。他曾有一個設想,以確有大產權保證的六套精裝修商品房作為同意拆遷的條件,為了確保房屋能辦下大產權,要求開發商提供600萬元保證金。但當紀許光拿來含有該項內容的協議書要求陳簽署時,陳寶成放棄了,談判于是中止。
后來的很多時候,陳寶成放棄的理由,一是擔心落入“陷阱”,簽字后被扣上詐騙的罪名,招來牢獄之災;二是即便政府和開發商是有誠意的,愿意給這么多,只解決自家問題而拋開其他維權戶,也擔心落下罵名,自己良心不安。紀許光斡旋不成,兩人關系交惡。在2013年七八月間,紀許光發布了許多指責陳寶成在拆遷條件上利用職務之便漫天要價、對村委會及平度市政府敲詐勒索的微博,引起了全國網民的圍觀。

談判不成,平度市加快了在金溝子村征地拆遷的步伐,陳寶成家等拒遷戶的抗爭也不斷升級。
2012年9月2日,陳寶成趕回平度老家,組織剩余拒遷村民推舉代表聘請律師,想通過司法程序維權。9月4日,39位村民推舉出陳亮珂、陳廣升、陳增財為訴訟代表人。10日,三人攜村民籌措的錢款進京,將宅基地維權事項集體委托于北京才良律師事務所律師王才亮、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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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律師的指導下,10月,陳淑訓向平度市申請公開《平度市政府關于金溝子村舊村改造實施方案的批復》,起初未獲回應,在提起行政訴訟獲勝后,官方答復說:“經查,你申請獲取的政府信息不存在。”這使得村民們更加確信,村里的征地拆遷無合法手續。
到2012年年底,金溝子村的拆遷戶遭遇到種種暴力逼遷。12月18日,陳俊善的女婿陳清民,被人以送貨為由騙到一處毆打,胳膊和腿被打斷,報警后警方答復,找不到嫌疑人。
2013年1月10日,金溝子村委在平度政務網上公布了對拒拆戶的強拆決定并派發了告知書,稱“如不拆除,由村委、辦事處、市政府組成專門工作班子實行拆除,否則承擔違約金300萬元,由村委負擔90%,未拆遷戶負擔10%。”同日,陳寶成發出《記者陳寶成向中紀委實名舉報、向公安部等四級公安機關報案:村委會故意毀壞公民財物犯罪開創中國法治先河》的博客文章,稱公告中的“行為已經構成故意毀壞公私財物罪的犯罪預備;并開創了單位犯罪主體的先河。”1月31日下午4時許,陳寶成兩次遭遇挑釁并受到不明身份男子襲擊,被打成輕微傷。此事被陳寶成微博曝光后,輿論再度升溫。2月2日,平度警方抓獲了四人,認定梁震、寶長順對陳寶成進行毆打,指使者為呂明星、呂明才。一年多后的2013年3月5日,平度公安做出了銷案決定,理由是“情節顯著輕微”。四人被處以行政拘留十五天的處罰。
2013年4月5日,陳寶成在平度過清明節,發現出行的主要道路人民路、廣州路被強行封閉、挖斷,出入村東的橋梁被強行封堵。這導致村民和路人無法正常出行,甚至有的村民下了夜班不得不爬行于一米多深的溝壑中才能回家,人身安全受到嚴重影響。
陳寶成等人質疑這項工程是否有施工許可證,平度官方則稱,“廣州路原本就是一條建設用地主干道,這次是翻修,根本不需要征地,所以到省政府去查找不到征地記錄。”查找不到征地記錄,沒有施工許可證能施工嗎?施工后來還是停止了。
2013年7月4日凌晨4時,天空還沒有一絲亮光,睡夢中的陳青沙、張朋珂、陳利利、陳元節等拒遷村民3戶17人在各自家中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強制拖出,塞進蒙著車牌號的車輛中,小孩裸體,成人只穿睡衣或內衣。5時許,他們被送到位于常州路北段的平度市信訪教育中心關押。7時許,關押他們的人接到一個“好了”的電話,將他們釋放。等他們回到家中,家已被夷為平地,廢墟上留下推土機反復碾壓的痕跡,所有家中物品全部埋在廢墟里,包括銀行存折。
陳寶成聞訊非常悲憤,連夜從出差地趕回平度,發表微博表示要死磕到底。直到8月9日案發,陳再未離開過平度。
7月10日,陳青沙、張朋珂、陳俊善、陳元節聯名發出報案報告,要求平度市公安局立案調查“七四”事件,但未獲回應。陳青沙、陳利利、陳元節整理出了財產損失清單,交到了派出所,也未獲得有效回應。
對于“七四”事件,《民主與法制》記者實地調查發現,將陳青沙等3戶17人從家中揪出后車載至平度市信訪教育中心關押,是比較確切的。百度地圖顯示的“平度市信訪教育中心”,雖未掛牌,但當地百姓多稱之為“老信訪局”(即平度市信訪局遷入新址后的原址)、“黑監獄”,曾長期關押平度市認為的“越級上訪”人員,記者僅三天內就采訪到二三十人,均實地指認曾因上訪、征地、拆遷等原因被關押到這里。這些人都在市區或近郊居住,他們中的許多人對記者說,平度全市范圍內曾被關押在此地的人數,估計應在千人以上。

無獨有偶,就在“七四”事件發生的前一天,即7月3日,幾乎一模一樣的模式,郭家疃村于普忠等4戶20余人也是在凌晨4時被從被窩里拖出拉上車帶走的,5時關押在平度市信訪教育中心,7時被釋放,回家發現家已被夷為平地。
于普忠告訴記者,他認識強拆他們家的那伙人中的一個,是平度市某城管隊的陳隊長。
記者也向陳俊善和陳寶成的家人了解到,2014年4月初,青島市公安局刑警大隊曾抽調全市各地警力,來平度調查“七四”事件。當便衣警察于深夜22時在陳俊善家中調查時,突然停電了,停的只有他這一家。出門一看,是電閘不知道被誰拉了。陳俊善認為是在他家門口晃蕩的兩個“痞子”(當地人俗稱的充當打手的社會閑散人員)拉了電閘。這兩個痞子隨后進入陳俊善家,要看便衣警察詢問陳俊善后作的筆錄。便衣警察亮明身份予以制止,痞子竟然毫無懼色,嬉皮笑臉地說:“警察又怎么樣,看看有什么不行”,還想拿起來看,被警察一聲斷喝,強行制止。
而便衣警察也告訴陳寶成家人,金溝子村村委對他們調查“七四”事件非常不配合,這兩個痞子又敢上門挑釁,看來此事背景不小。

“七四事件”后,平度對征地拆遷的官方定調是,“進入了自媒體時代,輿論環境不如從前……受網絡、報刊負面報道影響,部分市民借助網絡論壇、微博等工具推波助瀾,混淆視聽,無理取鬧,造成搬遷群眾對補償政策理解產生偏差,增大了工作難度。”“不比不知道,人家(即墨)一搞就是一平方公里。”一份平度政府文件顯示,這一屆的平度市委市政府已決定 “‘惡補’以往在城市建設上落下的課”,“對拒不搬遷的,要決不妥協地依法強拆……對個別不知悔改、組織煽動鬧事、造成惡劣影響的,要毫不手軟地進行依法打擊。在這方面,公檢法司、信訪等單位要切實履職盡責、敢于作為,發揮作用……”
7月29日,平度市某領導在政府全體(擴大)會議上講話說,平度市同步推進舊城改造和新區建設的做法得到了一致好評。“為了發展,在個別工作程序上有點瑕疵、出點問題,市委、市政府絕不會追究大家的責任,而且多年來,我們沒有哪個干部因為平度發展大局擔點責而影響個人發展。”
8月9日,房屋已在一個月前被強拆的陳青沙與張鵬珂夫婦接到電話,被告知有挖掘機在自家廢墟作業。二人迅即趕到現場,與駕駛挖掘機的司機郭曉剛發生沖突。陳青沙隨即報警,12時23分,負責金溝子村轄區的城關派出所接到陳青沙的報警電話,稱有挖掘機在非法施工。警方第一次到達現場時,郭曉剛并不在車內,已經離開事發地,只是挖掘機被陳青沙夫婦攔阻在現場無法駛離。陳青沙稱,警察當時并沒有向她了解具體情況,而是問了一下司機的位置,就去找司機,此后并未出現。
14時不到,郭曉剛再次回到挖掘機的駕駛室,希望將挖掘機開走,遭到陳青沙夫婦的阻攔,雙方激烈爭吵。陳青沙回憶,張朋珂拿出汽油灑在自己和司機的身上,并表示不行的話就同歸于盡,司機受到驚嚇后沒有敢離開。而挖掘機的車主姜秀英14時許曾接到了郭曉剛的求救電話,也多次報警。
張朋珂為何會如此激動?目前眾說紛紜。一種說法是,張朋珂、陳青沙認出了郭曉剛7月4日曾在拆毀他家房屋時出現過;另一種說法是,郭曉剛自己對張朋珂說,他7月4日來拆過陳青沙、張朋珂家。也有村民稱,兩種說法都是真的,郭曉剛自己親口說來拆過陳青沙家,陳青沙、張朋珂也認出了他。而一些媒體報道則稱,平度警方接受采訪時說,郭曉剛所在的公司透露,郭曉剛是7月14日才來公司上班的,不可能參與7月4日的強拆。而一位不愿公開身份的人士告訴了記者一個目前還無法證實的消息,說郭曉剛在平度公安局作筆錄時已經承認自己參加過7月4日的強拆,駕駛挖掘機到過陳青沙家的廢墟現場。
警方在后來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9日14時、15時、17時、19時,出警民警、派出所副所長陳錫軍、派出所所長劉偉、平度市治安大隊副大隊長劉偉分別對陳寶成等人進行了四次勸說,希望他們交出人質。但陳寶成稱,整個過程中雖然一直有警察在遠處觀望,但他們從未上來進行交涉。陳青沙也回憶,9日當天并沒有警察前來和他們溝通放人事宜。
據陳寶成回憶,當天下午,挖掘機的車主曾經來了兩次,希望他們放人,但陳寶成認為司機是犯罪嫌疑人,需要移交給公安機關,并未答應,并在晚上當著車主點燃了一瓶汽油,隨后在約20時回到了陳俊善家中休息過夜。
當天晚上,郭曉剛是否有機會逃離挖掘機駕駛室?陳寶成一方稱有機會,晚上看管他并不嚴,郭還多次下車小便,還表示郭曉剛曾說過“自愿留下”的話,陳寶成的手機里還有錄音,此手機已被警方沒收保存。而郭曉剛一方對以上說法予以否認。
陳寶成、陳青沙稱,次日上午,仍然沒有身穿制服的警察前來交涉,只有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前來發出或要求放人或威脅的表示。但陳寶成猜測警察在遠處,靠前的大都穿著便衣。一個身份不明的人主動上前挑事,毆打了陳青沙。
大眾網披露過一段視頻,這段視頻據稱取自圍觀村民,攝于10日上午11時,視頻中,陳寶成身穿綠色短袖polo衫,灰色短褲,手持鐵鍬阻止挖掘機周圍的人上前,并說:“穿警服的可以上前面來,其他人往后退。”下午近14時,陳寶成的朋友、中國社科院法學研究所法律碩士研究生趙曉光趕到了現場。據他表述,當時一群手持棍棒的便衣在前,警察跟在他們身后,陳寶成的情緒有些失控。知情人描述,陳寶成當時被趙曉光連續3次奪走鐵鍬,隨后看到有人想上前,他于是轉頭迎上去,但對方后退,陳寶成反而遇到了身穿制服的警察。此時,陳寶成選擇了后退,隨即被噴灑干粉只得閉上眼睛,失去反抗能力,然后被控制、帶走。
據警方披露,在趙曉光試圖奪下陳寶成手上的工具時,司機郭曉剛踹門逃脫,被警方解救。而一現場目擊者稱,郭曉剛、張朋珂一前一后從車中跳出,因郭曉剛高大魁梧,張朋珂矮小瘦弱,警察錯將郭曉剛當成了劫持者,將其按倒制服,張朋珂趁機逃脫,十多天后才投案。
對于郭曉剛身上的傷,同情郭曉剛的人稱是汽油高溫灼傷,而同情陳寶成一方的人士則認為是警察誤抓郭曉剛時造成的軟組織損傷。
8月10日,共有陳寶成父子、劉仁芝、陳青沙、陳元節、陳俊善、潘學娥、陳利利4戶7人被刑拘。9月10日,陳寶成、陳青沙被批準逮捕,其他人包括后來投案的張朋珂均被取保候審。之后,陳寶成案經兩次退回補充偵查,2014年4月4日第三次被移送起訴。5月19日,是平度市檢察院起訴陳寶成等人的最后時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