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
(齊魯工業大學,山東濟南 250353)
“認同”與“明示”
——漢語本土新詞英譯原則與策略之新論
李瑞
(齊魯工業大學,山東濟南250353)
在既有漢語新詞的分類基礎上從認知角度對漢語本土新詞進行重新界定,并從西方修辭學中的“認同”觀和關聯理論中的“明示”說角度通過對漢語本土新詞英譯的實例探討對傳統的“直譯”、“直譯加注”和“意譯”三類翻譯策略進行全新闡釋,最后證明了英譯漢語本土新詞時應首先遵循“認同”原則,對待不同種類的漢語本土新詞的英譯要采取不同策略的觀點。
“認同”;“明示”;漢語本土新詞;翻譯原則;翻譯策略
著名社會語言學家陳原曾說:“語言中最活躍的因素——語匯,常常最敏感地反映了社會生活和社會思想的變化。”[1];“社會生活的變化必然引起語言(特別是語匯)的變異;反過來,語匯的變異也必然反映出社會生活的變化。”[2]從改革開放至今,整個中國社會的方方面面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無數具有鮮明時代烙印和反映中國特色的新鮮詞匯也隨之產生。如映射國家政策改變的“宏觀調控”和“市場經濟”等;反映企業和工廠種種變革的“招標引資”和“扭虧增盈”等;折射國人飛速提高的生活水平和個人財富極度膨脹的“高富帥”、“白富美”等新詞。在中國社會與世界各國的聯系與交往必將日趨緊密這種形勢下,中國外宣翻譯事業勢必會愈發重要。作為語言中堅力量和所有翻譯的基礎,新詞尤其是漢語本土新詞的英譯,關系到外宣翻譯的成功與否。
新詞具有獨特的信息來源和高度概括的特點。但漢語新詞的構成并不單一,參照翻譯家的闡釋,“新詞語可以定義為新創造的詞語或產生新義的舊詞”[3]140,漢語新詞可基本概括為四類:
第一類為借用外來詞;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使得外來詞(英語為主)不斷涌入中國,漢譯時基本采用音譯法,因此回譯時也相對簡單。人們熟悉的諸如:
蹦極←bungee,or bungee jumping樂透←lottery嬉皮士←Hippies
朋克←Punk真人秀←true-man show
第二類為借助漢語同音詞。這類新詞多見并流行于網絡及多媒體,構詞時一般全部或部分借助于漢語同音詞或不同地區的方言發音,有時也夾雜與某個英文單詞發音接近的漢字(與原義無任何邏輯或意義關聯),甚至源于漢語流行文化中的一些既定符號或名稱等通過語音關聯刻意營造一種看似混亂卻不無意義的霧里看花似的語言氛圍,常為追求時尚,一語雙關。目前比較流行的如:神馬→什么小P孩→年輕人
稀飯→喜歡趕腳→感覺有木有→有沒有童鞋→同學
菇涼→姑娘腫么了→怎么了敗東西→buy東西凹凸了→out了
第三類新詞主要根據現有的漢語言材料和構詞規則形成。如“網絡犯罪”、“獨家新聞”、“獨生子女”、“短租房”、“打工仔”、“國際玩笑”等。值得一提的是,從認知語言學角度,這類新詞又可根據其所指概念的不同來源或不同背景,即不同的“認知環境”劃分為兩類:一類是詞義認知背景反映中國特色的自造詞,可簡稱為“特色自造詞”,如“打工妹”,初指“從邊遠地區到城市打工的年輕未婚女子”,后形容“來自農村,學歷不高的女工或飯店服務員等”,目前統稱那些非本人投資當老板的年輕未婚女子等,讀者可從該詞中感受到鮮明的中國特色。還有一類為“非特色自造詞”,如上述“獨家新聞”及“網絡犯罪”等,這類詞的所指概念或文化背景則相對國際化。
第四類為舊詞新義,或舊詞新用。社會發展和新詞的誕生并不意味著舊詞的消失,相反,很多舊詞都被時代與環境賦予新的意義,從而出現詞義擴大、詞義縮小等詞義轉移現象。如“小姐”一詞舊時多用于對年輕女子的尊稱,社會的日益開放催生出不少“坐臺小姐”、“陪酒小姐”等職業,導致今人使用該詞時往往被理解為貶義;再比如“綠色食品”中“綠色”,其詞義已從原來單指顏色引申到目前“健康安全無公害”的新義;在更多諸如“紅歌”、“網蟲”、“翻老賬”、“月光族”、“肥差”、“拖油瓶兒”、“鳳凰男”等新詞中都或多或少蘊含著詞義的變遷。在這類新詞中,也可從認知的角度將其劃分為部分引申舊義的新詞和全部引申舊義的新詞。比如上述“綠色食品”中,只有“綠色”的詞義從其舊義引申出“健康無害”等新義,而“食品”的詞義基本未變,因此該詞應屬于“部分引申舊義的新詞”;上述如“紅歌”、“月光族”、“肥差”、“鳳凰男”等都應屬于此類范疇;而在“網蟲”中,“網”和“蟲”都發生了舊義引申,則屬于“全部引申舊義的新詞”部分,同類還有上述“翻老賬”、“拖油瓶兒”等。
本文要討論的英譯對象主要包括上述第三、四類新詞。這兩類新詞大多承載著濃厚的中國特色文化,筆者姑且將這兩類新詞統稱為“漢語本土新詞”。從認知角度來看,這類新詞背后的認知環境在英語社會中部分或很少甚至沒有對應,這也是漢語外宣翻譯尤其是本土漢語新詞英譯過程中的最大障礙和對譯者的最大挑戰。也正是由于存在差異,才更體現出文化交流的價值和意義,這也是選擇漢語本土新詞作為本文英譯對象的原因。
新修辭學派創始人肯尼斯·伯克(Kenneth Burke),其新修辭理論中的核心內容或關鍵詞即為“認同”(identification),也有學者將其譯為“同一”。伯克[4]177提到:“如果要用一個詞來概括舊修辭學與新修辭學之間的區別,我將歸納為:舊修辭學的關鍵詞是‘規勸’,強調有意設計,新修辭學的關鍵詞是‘認同’,其中包括部分‘無意識’因素。”[5]17。由此可見,首先弄清什么是“認同”或“同一”,這點不論是對了解和研究修辭學或是用于外宣翻譯的借鑒與參考都是必要的。
“認同”原為心理學名詞,意為體認和模仿他人或團體之態度行為,使其成為個人人格一部分的心理歷程,亦可解釋為認可與贊同;而“同一”則為“共一”、“合一”和“統一”,也有“相同”或“同樣”之意。
將“認同”與“同一”的基本含義稍加對比不難發現,前者更側重于一方向對方尋求一致或贊同對方的動態過程;而后者則更趨向于雙方所具有相同或一致的相對靜止的特征或狀態。筆者認為“同一”一詞更適合描述和強調隱藏在英漢雙語背后的民族情感同一性,或類似于后文將提到的“共同認知環境”,這種“同一”是相對穩定概念上的客觀存在,而“認同”則更適于解釋譯者的主觀傾向或選擇。筆者認為外宣翻譯中的“認同”不妨可理解為“認知與求同”。換言之,作為文化交流的使者,譯者首先應在“認知”彼此文化同一性的基礎上,“認知”兩者文化間存在的差異,當然還包括充分“認知”兩種文化習俗,并盡量運用英語思維及表達方式,即文法上“求同”于英語,這樣才能利用或再現這個“同一”,最終實現文化交流。因此,筆者更傾向于“identification”的“認同”譯法(后文都為“認同”)。
在伯克的理論中,“認同”可分為三種類型:“同情認同”、“對立認同”和“誤同”。筆者以為在外宣翻譯過程中“同情認同”發揮著關鍵性的作用。首先,根據伯克的解釋,“同情認同”強調人與人之間的共同情感,是說話者希望聽話者在情感上認同自己的表達和需要;另外,“說服是認同的結果”[6]191-193,“只有當我們能夠講另外一個人的話,在言辭、姿勢、語調、語序、形象、態度和思想等方面做到和他并無二致,也就是說只有當我們認同于這個人的言談方式時,我們才能說得動他。”無獨有偶,中國古代韓非子在《說難》中也提到,“凡說之難,在之所說之心,可以吾說當之。”說服別人時的困難就在于如何了解對方的內心情感和意欲,然后有針對性地傳遞說服信息。上述種種正與外宣翻譯的特點和要求不謀而合。由此可見,譯者應首先認同漢語文化(包括國情和傳統文化),這里的認同更多是指譯者要站在客觀立場,用實事求是的態度去理解和傳播中國的文化信息,更重要的是還要認同譯入語的表達習慣和方式,認同譯入語受眾的思維模式,并按照他們的語言習慣去傳遞信息。
以翻譯為手段的對外宣傳是一項艱巨的跨文化交際活動,亦可被視為一種修辭活動,更是一項宏偉的說服工程,從這個角度看,伯克的“認同”觀或許可以為從事這項工程的外宣譯者們帶來有益的啟發,對于本土新詞英譯,譯者更要對詞語背后的獨特中國文化進行充分“認同”,同時“認同”這些新詞在西方文化中的空缺,只有在意識上實現必要的認同,才有可能在譯文表達中再現或創造“同一”,實現交流。因此,“認同”觀對外宣翻譯乃至詞匯的英譯都有根本性的指導意義。
如果把“認同”觀看作是適用于所有類型外宣翻譯的一項理論指導原則,那么對于漢語本土新詞的英譯,鑒于其翻譯對象的時效性和特殊性,僅僅在思想上遵循原則是不夠的,譯員還要在具體操作中掌握恰到好處的翻譯策略,這樣才能理論聯系實踐,并真正實現傳達信息的目的。筆者以為,關聯理論背景下的“明示”說,可從新的視角為新詞的英譯策略提供全新的闡釋。
(一)關聯理論中的“明示”原則
關聯理論最早是由Sperber和Wilson在Grice的會話準則基礎上,從認知語言學角度提出的認知語用學理論,該理論將語言交際看做是一個明示-推理的認知模式(ostensive-inferential model)“每一個明示的交際行為都應設想為這個交際行為本身具備最佳的關聯性”。[7]158對于說話者,交際就是一種“明示”,向聽話者說明或暗示自己的意圖;對于聽話者,他要在接受到說話者這一明示信息的刺激時從自己的認知經驗中努力尋找關聯,并進行推理從而理解說話人的意圖,獲得最佳語境效果。后來Wilson的學生E.A.Gutt將關聯理論上升到新的理論高度。Gutt認為,關聯論中所指的“語境”并不是指交際雙方言語環境之外的物質世界或某個實體部分,如篇章上下文或社會環境等,而是指交際雙方關于世界的假設的一部分,即各自的“認知環境”[8]。每人大腦中都有自己潛在且獨特的“認知環境”,在與具有不同認知環境的人交際時,人們需要的就是要讓這兩種認知環境之間產生最佳關聯,這樣才能讓自己獲得最佳語境效果。換言之,只有當交際雙方在各自的認知環境中所呈現的事物或假設相同或一致時,產生認知環境的重疊,即“共同認知環境”[7]38-54,雙方才有可能獲得期望的語境效果。重疊部分越大,關聯性越強,聽話者理解時付出的努力越小,獲得的語境效果就越好,也就是說對聽話者的理解越到位。因此對外宣翻譯而言,譯者的主要職責在于將說話者的主要信息和核心意圖利用各種具體手段“明示”給譯文讀者,旨在幫助讀者在最大程度上共享說話者的“認知語境”,讓讀者以最小的努力獲得最佳語境效果,實現外宣目的。要做到這一點,譯者首先必須充分認同原文主要信息和意圖,還要考慮譯文讀者的接受能力和習慣,即對讀者的認同,然后盡量將這種信息和意圖用讀者習慣或樂于接受的語言形式“明示”給讀者,這樣才能為不同認知環境之間的“重疊”或實現“最大關聯”創造條件,只有基于此,讀者才有可能將一個陌生的認知環境與自己熟悉的認知環境關聯在一起,從而獲得最佳語境效果。
(二)“明示”與漢語本土新詞英譯
關聯理論中的“明示”說對外宣翻譯中的漢語新詞英譯具有極其重要的指導和實踐意義。“明示”說可幫助譯者重新認識傳統的翻譯策略如“直譯”、“直譯加注”和“意譯”等并決定在何種場合應當采用何種策略。有一點需特別指出,外宣翻譯中,譯者需要“明示”的是原文主要信息,并非所有信息。因此對于很多漢語表達中那些為了強調修辭效果或抒發情感而使用的信息就應在英譯時被視為冗余或次要信息并給予適當刪減,否則處理起來不僅費時耗力,更要緊的是對于習慣了英語表達方式的西方受眾來說譯出這些信息無異于增加“噪音”,非但會干擾和埋沒主要信息,更可能影響譯文的傳播效果。
因此,譯者在英譯本土新詞時,首先,應根據“明示”原則確定原文中哪些信息需要“明示”,哪些不需要,保留核心,去除冗余;其次,如果保留下來的主要信息還不足以使受眾產生“最佳關聯”,那譯者就要考慮從隱含在字面背后的“認知環境”中提取必要信息并在譯文中給予“明示”,即通常意義上的“增添”法。只有先做好這兩步,譯文才有可能幫助讀者產生“最佳關聯語境”。
比如英譯“二把手”,從字面信息來看,首先要弄清其主要信息為“二”,需給予“明示”,次要信息則在“手”部分,需擯棄,因為該詞并非指“第二只手”;其次考慮這個“手”字背后的隱含之意,如果譯者從漢語“認知環境”出發,該詞的隱含之意即為“某地區或組織單位中排在第二位的負責人”,若從英語認知環境考慮,也能得知“hand”一詞其實也有“控制,掌控”之意,如“…in hand”。不論從何種角度,只有努力從隱含的“認知環境”中發掘出必要的共同信息并在譯文中明示出來,才能讓受眾形成不同認知環境間的關聯,理解譯文的真正含義。就該詞而論,不難看出其隱含意義中需要提取并明示的信息應是“掌控,負責或負責人”,因此譯者可基本斷定需要明示的全部信息,即“第二”和“負責或負責人”兩部分,可試譯為“second in command;second in charge”或“second commander;second in hand”等。當然這兩種譯法并非都能讓讀者產生最佳語境關聯,有的甚至還會產生歧義,導致誤譯。對上述第二種譯法稍作分析就能發現譯者顯然未能認同西方受眾思維模式和語言習慣而導致誤譯,因為很多國人都知道英語中相當一部分動詞如teach,employ等后若加“er”可變為名詞,意為施行該動作的人,那“第二位的負責人”就理所當然可用“commander”,然而譯者可能忽略的一個事實是,雖然在漢語中“負責人”一詞的使用語境較廣,但在英語中的“commander”一般意指“指揮官、司令”,且多用于軍事、警務等較窄語境,盡管與漢語認知語境也有部分可能“重疊”,產生關聯,但絕非最佳語境,且讀者還要付出較大努力去考證該譯文中的“負責人commander”是否是軍官之類的問題,甚至還要澄清其“第二個指揮官”的歧義。再看“…in hand”,該詞可有多種含義,用在不同上下文時意義大相徑庭,雖有“控制”或“掌控”之意,但用時需與其他動詞搭配如有“bear(sth)in hand”或“have(sth)in hand”,且要根據上下文來決定是否體現“控制或掌控”之意,因此表“控制或負責”之意時的“…inhand”在英語語境中也很有限,故很難與漢語“負責”的寬泛語境發生最佳關聯。這兩種情形恰有悖于上文提到的讓讀者“付出最小努力收獲最佳語境關聯”的觀點。而第一種譯文中“…in command與chief”的使用語境則較為廣泛,也較有可能與漢語語境發生最大關聯繼而產生最佳語境效果。至此,排除不當譯文后,譯者最終可得到較為合理的譯文即“second in command或second in charge”等。由此可見,會出現誤譯的主要原因在于譯者對受眾語言習慣的認同程度不夠或者說未能真正遵循“明示”原則,具體到該例,則在于譯者忽略了本該從受眾認知語境中提取并明示的必要信息即“…in command或in charge”。然而不可否認的是譯文能否真正達到預期目的還要受譯者個人的翻譯水平、英語遣詞造句的能力以及知識面(包括對中國國情與傳統文化和受眾文化的了解)甚至受眾理解力等因素的影響,此處并非本文重點,不便贅述。
譯者在進行漢語本土新詞英譯時應首先從思想上充分認知詞匯字面的主要信息和背景,“明示”字面主要信息;其次,再結合漢語認知環境判斷這些主要信息是否能滿足受眾的信息需求與期望;然后根據新詞種類與特點決定是否需要向受眾明示更多背景信息;最后力求使用譯入語的表達方式完成對所有信息的傳達。從“明示”角度,筆者認為可將傳統的三大翻譯策略如“直譯”、“直譯加注”和“意譯”重新重新詮釋并歸納為以下三類:顯性明示、顯性明示加隱性明示、隱性明示。第一類“顯性明示”指明示詞匯的字面核心信息;第二類指字面核心信息與隱含核心信息同時明示;第三類則指明示隱性的背景信息。當然,在確定需要明示的信息后,譯者則要根據“認同”觀選擇受眾容易接受的表達方式重組信息,最終形成譯文呈現給讀者。
(一)顯性明示
由于顯性明示主要是將詞面主要信息(即顯性信息)直接在譯文中明示,第三類中“非特色自造新詞”的認知環境與西方文化背景重疊,形成所謂的“國際背景”,這與前文提到的“同一性”概念不謀而合,事實上從關聯角度看,這種“國際背景”恰恰形成了不同認知環境間的最大關聯,因此英譯時適合采用顯性明示的策略。以此為前提,譯者還需從英語中找到對應語,并用英語表達方式來明示原文中的顯性信息,幫助建立“最佳關聯”。比如新詞“發行價格”,英譯時譯者可很快確定其顯性信息即“發行”與“價格”,根據對應語即可譯為“issue price”;又如“發燒門診”,其顯性信息為“發燒”與“門診”,也可譯為“feverclinic”。類似以下新詞都可采用顯性明示的策略進行英譯:
發散思維→divergentthinking
反對黨→oppositionparty
返回式衛星→returnsatellite
反傾銷措施→anti-dumpingmeasures
防彈背心→bulletproofvest
廢物循環使用→recyclingofwaste
風險投資→riskinvestment
購買力→purchasingpower
這類新詞英譯時看似簡單,實際上譯者仍不能忘記利用受眾的語言和思維習慣(即“求同”)來組織譯文,否則同樣會影響建立“最佳關聯”的實現甚至造成誤譯。比如英譯“股東會”時,若按中式思維習慣,多會理解為“股東聚會”或“股東開會”等類似概念,對中國人來說,形容聚集在一定場合,有組織者也有發言者時的會議或集會一般都用同一個“會”字,如“開會”,較具體的有“運動會”、“茶話會”,“聯歡會”,“討論會”及“黨代會”等,但西方人卻用不同的詞來表示不同性質的聚會或集會,比如表達公共聚會或非正式集會或私人聚會時一般多用“meeting”或“party”;在特定場合舉行的大規模重要會議一般用“session”或“conference”;表示特定人群參加并討論特定主題的,按規模及等級一般有“symposium”,“seminar”及“panel”;由社團或協會組織的一般用“convention”;另外還有其他的特殊會議表達如“council”、“Congress”、“Accord”、“Affairs”等。可見,英譯“股東會”時若不加區分地忽視西方受眾的表達方式則很容易產生“meeting of shareholders”或者“conference of shareholders”之類的誤譯。因此,只要譯者稍加用心即會發現“股東會”中的“會”主要指特定組織或集團中的特定人群為追求各種利益為目的而召開的高層會議,而在英語中能與此認知環境產生最佳關聯的對應表達應為“board”,如“董事會”(Board of Directors),所以“board of shareholders”才是正譯。表1列出的部分新詞及譯文中既有中式表達也有英式表達,通過對比能看到個中差異并篩選出更為合適的譯法:

表1 部分新詞及譯文
由于受多種因素影響,這類新詞也會有多種譯法,這里不再討論。但不難看出,即便策略簡單,譯者仍需根據受眾表達習慣以嚴謹的態度選擇合適的譯文。
(二)顯性明示+隱性明示
顯性明示策略主要用于英譯具有“國際背景”的新詞,那些體現濃厚本土色彩的新詞以其獨特而強烈的個性必然使得這類新詞的認知環境與英語背景之間缺乏或達不到“最大關聯”,英譯時就必須提取并明示隱性信息來對顯性明示進行補充,即通常意義上的“直譯加注”或“直譯加意譯”策略。只有明示足夠信息,才能擴大關聯,趨向最佳效果。這一策略主要適用于自造新詞中的“特色自造詞”及“部分舊詞新義詞”。首先對于“特色自造詞”的英譯,還以“打工妹”為例,盡管國外也有類似的表達如“兼職工”等,但植根于中國大陸的“打工”概念跟“兼職”還有不少差異,前者除表“兼職”之義,還有如“打長工”等全職意義,此外更體現出中國獨有的國情。國人看到這個詞一般會聯想到“從農村來到城市、沒什么教育背景、收入較低且多從事體力活兒的廉價勞動力”等形象。面對諸多隱性信息,譯者英譯時不得不多重考慮、決定信息取舍并用恰當表達將必要信息明示給讀者。因此譯者會首先確定其顯性信息即“工作”和“女性”,接著從背景中選擇必要的隱性信息加以補充。目前關于“打工妹”的英譯已有多種版本如“country girls working in cities”,“female migrant workers”,“femalelaborforce”,“factorygirls”,“employed female worker”,“female famer workers”以及“female mobile labor force”等等。不難看出上述譯文中的顯性信息是一致的(雖然“factory girls”中用“factory”代替“工作”,看似信息缺失,但缺失信息可能會在具體上下文中得到彌補,故此譯也未嘗不可),也都包含一定的隱性信息,雖不盡相同,但筆者認為這是由譯者的個人認知差異及特定語境造成的,且不在本文討論范圍之內。總之,可以肯定的是上述譯文都反映出譯者明示顯性和隱性雙重信息的嘗試與努力,至于隱性信息該作何取舍則另當別論。同樣,下列新詞及英譯中都能體現出這種策略的運用,為便于比較,方框中的譯文部分代表顯性信息,劃線部分代表隱性信息:


為幫助對中國文化缺乏了解的讀者理解這些新詞的內涵,譯者在處理“特色自造詞”時,通常要在譯文中增加適當背景內容即隱性信息,更要在表達方式上考慮英語思維習慣,避免信息堆砌。
另一方面,在英譯“部分舊詞新義詞”時,也需采取同樣策略。如“打假辦公室”中“辦公室”的詞義基本未變,而“打”字卻從原來的“敲、擊、提、舉”等義引申到“粉碎、消滅”等義;“假”字也在意義上從原來比較寬泛的“不真實”之義引申到特指目前社會上的“假冒偽劣商品”。因此,譯者應充分挖掘出“打”和“假”當中隱含的新義,做到顯性信息和隱性意義的巧妙結合。據此該詞條可試譯為“office of cracking down on fake products”,其中顯性信息為“office”,隱性信息為“crack down”和“fake products”。同樣,以下也是采用該策略的“部分舊詞新義詞”的英譯(信息區別同上類):

(三)隱性明示
漢語本土新詞中還有一類即“全部舊詞新義詞”,英譯時只有也只能采取“將隱性信息明朗化即隱性明示”的策略,即通常意義上的意譯。因為該類新詞字面上顯性信息的原義已完全喪失,迫使譯者必須要先“透過現象看本質”,即準確把握其隱性信息并利用恰當方式將其顯現,才可能幫助讀者建立“最佳關聯”。而此時的顯性信息雖不能也無法直接體現在譯文中,但它們猶如“線人”,可讓譯者根據線索順藤摸瓜,最終找到其背后的真正含義。如英譯“黃段子”一詞,譯者既要知道這里“黃”字的意義已截然不同于“黃顏色”且“段子”的所指也超越了原本的“相聲、大鼓或評書”等曲藝形式,還要考慮從讀者認知環境中選擇合適的對應詞匯并用對方習慣的方式譯出,斟酌之后不妨試譯為“dirty joke“,其中“dirty”一詞不但很好詮釋了“黃”的意義,也恰與英語文化中的“dirty joke”(多指與性有關的不道德或使人不舒服的話語)(源自朗文當代英語詞典)產生最佳關聯,不失為一例佳譯。類似的例子還有:
加塞→jump a queue,開后門→under-thetable deals,開門紅→a good start,侃爺→big talkers,地下錢莊→illegal private bank,打拐→cracking down on the abduction of women and children
綜上所述,本文首先從認知角度對漢語新詞中的自造新詞部分重新細化分類,劃定了漢語本土新詞的范疇,并將西方修辭學中的“認同”觀及關聯理論中的“明示”論引入漢語本土新詞的英譯過程,從新視角對三大傳統翻譯策略——“直譯”、“直譯加注釋”及“意譯”進行重新闡釋;認為在漢語本土新詞英譯中,譯者首先要遵循“認同”原則,即在意識上認同東西方文化背景之間存在同一性的基礎上,充分認知東西方語言文化差異及“求同”于西方受眾的思維方式和語言習慣;然后在“明示”觀的基礎上采用“顯性明示”(直譯);“顯性明示加隱性明示”(直譯加注)及“隱性明示”(意譯)的策略完成對“非特色自造新詞”,“特色自造新詞”及“部分舊義新詞”和“全部舊義新詞”的英譯工作。筆者希望通過以上對漢語本土新詞英譯原則與策略的全新闡釋能為外宣翻譯開辟新的研究思路和理論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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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金龍)
H159.9
A
1001-4225(2015)01-0051-06
2014-06-18
李瑞(1978-),女,河北平鄉人,語言學博士,齊魯工業大學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