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華,趙平
(汕頭大學商學院,廣東汕頭 515063)
新新貿易理論框架下的FDI理論述評
王玉華,趙平
(汕頭大學商學院,廣東汕頭515063)
在國際直接投資快速發展的背景下,傳統的FDI理論已經不能很好地解釋跨國公司國際直接投資領域的新現象和新趨勢。新新貿易理論框架下的FDI理論從微觀企業的視角出發,對跨國公司國際投資戰略和行為提供了新的理論闡釋和實證考察,成為國際經濟學研究的前沿領域之一。異質性企業FDI路徑選擇理論探討了企業在FDI、出口和國內市場之間的選擇,并深入分析了異質性企業FDI的區位選擇,相關實證研究很好地支持了理論研究;異質性企業國際生產組織模式選擇理論則從不完全契約和交易成本的視角探討了企業生產組織模式的國際安排。
FDI理論;新新貿易理論;異質性企業;國際生產組織模式
隨著國際分工的細化,國際貿易發展的重點從產業間分工、產業內分工發展到由跨國公司主導的產品內分工,由此導致國際企業面臨更加復雜的抉擇。新新貿易理論從微觀角度出發,深入分析了跨國公司的FDI選擇和國際生產組織方式選擇,極大地推動了FDI理論的發展。新新貿易FDI理論主要沿著兩條思路展開,其一是異質性企業FDI選擇的研究,其二是不完全契約視角下企業邊界的研究。本文將從理論演繹、模型使用和實證檢驗等方面梳理出新新貿易FDI理論研究的邏輯主線,并通過評述現有文獻來探索未來的研究方向。
傳統的主流國際貿易理論主要從國家和產業層面的視角解釋貿易原因、貿易模式和貿易利得,但1990年代中后期以來的大量實證研究卻發現,現實中并非所有的企業都會從事出口,企業在規模和生產率等方面的異質性對于理解國際貿易至關重要(Bernard&Wagner[1];Bernard& Jensen[2];Eaton、Kortum&Kramarz[3])。Melitz[4]在壟斷競爭動態產業均衡模型的基礎上建立了異質企業動態產業模型,首次正式將企業異質性概念引入理論模型,極大地拓展了主流貿易理論的研究視角。
與此同時,Antràs[5]、Antràs和Helpman[6]基于企業異質性構建了企業內生邊界模型,利用不完全合約理論來解釋國際貿易的發生,開辟了新的研究領域。為了區分與以往研究的差別和突出最新研究的貢獻,Baldwin和Nicoud[7]、Baldwin[8]將關于異質性企業貿易模型和企業內生邊界模型的一系列研究成果統稱為“新新貿易理論”(New-New Trade Theory)。新新貿易理論的興起并不是對傳統貿易理論的徹底否定和重建,而是廣泛地借鑒了新貿易理論的產品差異化、規模經濟和壟斷競爭模型,從微觀企業層次解釋國際貿易中的產業內貿易現象。
在國際貿易與國際投資緊密聯系、不斷融合的現實背景下,新新貿易理論幾乎自其誕生之初就開始關注FDI理論領域。以異質性企業模型為線索的FDI理論融合了貿易理論與FDI理論,探討了異質性企業在服務國內市場、出口與FDI之間的決策及區位選擇問題,即關于企業的國際化路徑抉擇;在企業內生邊界模型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外包與一體化選擇的研究,重點研究了企業的內部化抉擇和國際生產組織模式的選擇,進一步拓寬了研究領域。基于上述兩條線索評述新新貿易理論關于FDI研究的文獻和展望未來的研究方向,將有助于推動跨國公司與FDI研究,見表1。

表1 新新貿易理論框架下的FDI理論研究主線
沿著異質性企業貿易模型的研究思路,學者們逐漸不再滿足于從宏觀經濟和產業因素層面來解釋企業的FDI行為,而是嘗試從微觀角度深入探討企業在退出市場、供應國內市場、出口國外市場以及通過FDI供應國外市場等生產運營模式中的選擇,回答了什么樣的企業會選擇服務于國際市場以及如何服務國際市場等問題(通過出口還是FDI)。
(一)異質性企業、出口與FDI
從微觀角度來看,FDI是由企業承載和實施的,但并非所有的企業都有能力和意愿進行出口和FDI,因而新新貿易的FDI首先要關注的就是企業的國際化路徑的抉擇。Helpman、Melitz和Yeaple結合Melitz[4]的企業異質性模型和Brainard[9]的“鄰近-集中”模型(Proximity-Concentration Model)進行了非常重要的擴展,他們建立了多國多部門的貿易與投資模型,進一步考慮建立海外分公司的決策差異時,發現企業根據其生產率預先決定是選擇出口還是FDI。[10]研究結果表明,由于海外投資設廠面臨巨大的固定成本,只有生產率水平最高的企業會選擇FDI或者出口或者二者結合,而生產率最低的企業則會被擠出市場,生產率居中的企業只能選擇在國內市場銷售。
但Helpman、Melitz&Yeaple[10]僅僅關注了水平型FDI,Yeaple構建的三國模型同時考慮到水平型直接投資、垂直型直接投資和混合型直接投資,發現技術密集型的上游階段由發達國家生產,勞動密集型的下游階段由發展中國家完成。[11]高國偉發現,由于受到固定成本、運輸成本、工資差異的影響,只有生產率最高的跨國公司才會選擇混合型FDI,生產率較高的跨國公司會選擇水平型FDI,生產率較低的跨國公司會選擇垂直型FDI。[12,13]張慶昌和蔣殿春在Yeaple[11]研究的基礎上引入了異質性構建了三國模型,結果表明,生產率最高的公司選擇水平型FDI,生產率較高的公司選擇出口平臺FDI,生產率較低的公司選擇出口貿易,生產率最低的公司只供應國內市場。發達國家的相對工人工資水平越高、發展中國家建廠成本越小,選擇出口和水平型直接投資的公司會越少,而選擇出口平臺的直接投資公司會越多。[14]
沿著異質性企業模型的思路,生產率異質性對企業FDI戰略選擇的影響受到了非常廣泛的重視。Nocke和Yeaple研究了企業進入國際市場的方式,發現企業的異質性深刻影響著出口、綠地投資和跨國并購之間的選擇及其效果。[15]洪聯英和羅能生基于Metliz的異質性企業模型[4]建立了適用于中國企業國際化及策略研究的理論框架,發現中國對外直接投資企業生產率總體水平較低,且在“走出去”路徑上存在異質性企業行為趨同,需要根據異質性企業理論進行戰略調整。[16]李春頂[17]、范思琦[18]、洪聯英等[19]建立了適用于中國企業的異質性企業理論框架,證實了只有生產率較高的企業才選擇對外直接投資。朱廷珺和李宏兵結合異質企業貿易模型與新經濟地理學模型發現,除了生產率之外,企業的FDI選擇還受其它因素的影響,擁有不同實力和生產效率的企業應分別采取垂直FDI、水平FDI和跨國并購等不同的轉移路徑。[20]
(二)異質性企業FDI區位選擇
從企業異質性與區位優勢相結合的角度探討區位選擇,是新新貿易理論FDI研究的重要切入點,但異質性企業FDI區位選擇的研究尚處于發展之中。Baldwin和Okubo將企業的異質性引入新經濟地理研究框架,研究顯示最具生產效率的企業首先聚集到核心地區,但并不是所有企業都選擇遷往核心地區。[21]Okubo、Picard和Thisse發現,高效率企業傾向于選擇較大的國家,而低生產率企業傾向于選擇較小的國家,但如果核心地區具有良好的市場準入條件和較強的聚集力,較低生產率企業也會存在于核心地區。[22]Okubo結合異質性企業理論與新經濟地理學的進一步研究發現,由于生產率較高的企業所帶來的激烈競爭,生產率不高的企業更傾向于相互聚集。[23]
Chen和Moore認為,企業異質性影響FDI的深度與廣度,東道國自身特質產生的效應在不同企業間是不同的,生產率高的企業在投資難度較大的國家與地區具有更強的投資能力和優勢。[24]王方方在經典的企業異質性理論框架基礎上,對中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區位選擇進行理論演繹和實證分析,結果顯示,東道國市場吸引程度越強、市場的準入門檻越低,則越能吸引中國企業的直接投資。[25]王方方和趙永亮還指出,具有更低生產率閾值的東道國對中國企業吸引越大,東道國的關稅政策對中國企業的區位選擇也具有顯著的正效應,而且企業生產率在不同區位所表現出的作用大小不同,其中在亞洲地區效應最為顯著。[26]王方方和楊志強通過構建企業異質性三國模型發現,企業生產率達到一定水平之后會逐漸從貿易引致型OFDI轉型為出口平臺型OFDI進入海外市場,中國企業更傾向將OFDI生產區位選擇到目前已擁有水平型OFDI的臨近區域,市場潛力對OFDI空間網絡化效應的影響十分顯著。[27]此外,Song著重從政治聯系的角度探討中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區位選擇,得出中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區位選擇差異主要受到企業政治關聯程度高低影響的結論。[28]
(三)異質性企業FDI決策的實證研究
上述許多研究在理論建模的基礎上進行了實證檢驗,在此之外,還有許多學者對異質性企業FDI理論進行了廣泛的實證研究。Girma等[29]、Wagne[30]、Cieslik[31]、Damijan等[32]分別用英國、德國、意大利、日本和斯洛伐尼亞企業的數據驗證了HMY模型。Aw和Lee對國家層面、產業層面以及企業層面的相關特征進行控制,運用Logit模型對企業生產率與臺灣企業OFDI區位選擇的關系進行實證研究,結果顯示,生產率水平更高的企業會參與到FDI活動中,生產率水平最高的企業能夠同時對中國大陸和美國進行投資,并且前往美國投資的企業生產率要高于投資到中國大陸的企業。[33]Yeaple進行了非常經典的實證檢驗研究,他利用美國數據得出實證結論,生產率水平較高的企業OFDI的流量也較多。[34]
近來不少學者對中國企業OFDI的異質性假說進行了實證檢驗。Duanmu[35]從宏觀層面出發,驗證了異質性企業OFDI理論假說。陳策[36]、陳恩等[37]從微觀角度對中國企業OFDI的生產率異質性進行了實證分析,得出的結論整體上支持異質企業假說。劉淑琳和黃靜波[38]運用中國制造業上市公司的數據,雖然得出了符合HMY模型的結論,但中國企業OFDI存在學習效應而不存在顯著的自我選擇效應,與企業異質性理論模型結論存在一定的偏離。田巍和余淼杰指出,生產率越高的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概率越大、投資的量越大,但目的國的收入水平高低對企業投資與否的決定沒有顯著的影響,行業的資本密集程度對企業的生存環境也沒有顯著的影響。[39]
異質性企業FDI理論回答了企業國際化路徑選擇問題,但企業的國際化經營必然還要考慮全球生產安排的選擇,這就既會涉及產品生產的程序選擇又會涉及最終產品銷售的決定,因此應該結合產業內分工和產業內貿易以及產品間分工和跨國公司內部貿易的情形研究FDI戰略選擇。從研究范疇來說,企業國際生產組織模式可以看成產業組織問題,相關的研究十分豐富,本文只關注新新貿易理論框架下對跨國企業行為和生產組織的相關研究。新新貿易理論的FDI理論從不完全契約視角探討了企業是否選擇外包、從交易成本的角度探討了企業的一體化抉擇,深刻地揭示了企業FDI行為和全球生產組織戰略選擇。
(一)不完全契約、外包與FDI選擇
從不完全契約的角度研究企業異質性對生產組織模式選擇的主要貢獻歸于哈佛大學的Antràs和Helpman等人。Antràs率先將企業異質性引入到Helpman-Krugman的貿易框架,構建了企業內生邊界模型,開創性地從不完全合約的角度探討全球組織生產的選擇。Antràs研究的出發點是要解釋公司內貿易(Intra-firm Trade)行為,研究發現,美國資本密集的中間投入品進口都是公司內貿易,而勞動密集的產品是直接進口。[5]換言之,資本密集度高的企業傾向于一體化生產,而資本密集度低的企業傾向于外包生產,實證檢驗很好地支持了模型的結論。Antràs和Helpman結合異質企業貿易模型和企業內生邊界模型建立了南北貿易模型,討論了生產率差異和不完全契約下企業生產組織模式的選擇。他們的研究結果表明,外包和通過FDI一體化都是企業的內生組織決策,高生產率企業從南方獲取中間品而低生產率企業從北方獲取中間品;高生產率企業選擇一體化而低生產率企業外包;高生產率企業選擇國際外包而低生產率企業選擇國內外包。[6]
Antràs結合產品生命周期理論和一般均衡的李嘉圖南北貿易模型構建了內生產品周期模型,研究表明,不完全合約和高技術產品的市場地位下降將導致產品周期的出現,而不完全契約則促使低技術投入產品由北方國家轉移到低工資率的南方國家生產。在向南方國家轉移生產時,企業將首先選擇通過一體化生產最終產品,進而為控制生產成本而外包成熟的最終產品并研發技術含量更高的產品。[40]此后,Antràs和Helpman進一步放松了假定,將合約摩擦(Contractual Frictions)引入到模型當中,得出的結論基本相同,即認為企業生產率水平差異會影響企業在組織形式上的戰略選擇。[41]
Antràs等人的研究表明,在跨國公司和供應商之間中間品交易契約的不完全性條件下,要素密集度、企業生產效率與產品的總部服務密集度以及東道國的契約制度質量等因素深刻地影響著跨國公司的“外包和垂直一體化”戰略,為研究企業全球化和產業組織提供了全新的視角。國內當前的對這個領域的研究和應用還處于起步階段,孫黎建立了多個模型,分別探討了不完全契約下資本密集度、生產率水平、交易成本等因素對企業國際生產組織模式選擇的影響,并且發現金融發展對企業的外包決策也存在較大的影響。[42]
(二)交易成本、一體化與FDI選擇
除了不完全契約之外,影響企業國際生產組織模式的另一重要因素是交易成本。新新貿易理論借鑒主流的產業組織理論,從Coase的節省交易成本角度分析跨國公司的一體化選擇。Grossman和Helpman引入國際生產組織(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of Production)這個專有名詞來概括企業一體化與外包的選擇,并運用委托-代理理論分析了企業的中間投入品的生產決策,即由子公司生產還是外包,以及地點的選擇。在他們看來,不管中間投入品是外包還是企業內生產都存在委托-代理關系,不同生產率水平的企業尋求不同生產組織方式。生產率最低水平的企業選擇將中間投入品向南方國家的供應商外包,中等生產率水平的企業偏好于垂直一體化(生產率相對低的企業投資于南方國家,相對高的企業投資于北方國家),生產率水平最高的企業不一定選擇FDI,而是傾向于外包,因為委托人能夠引導供應商付出更大的努力。[43]
Grossman和Helpman引入搜尋成本、中間投入品供給、契約完善程度和環境保護建立一般均衡模型,探討了這些因素對企業實施外包的影響。他們發現,一體化存在固定成本與管理成本,外包存在交易成本,一體化與外包的均衡決定于成本比較。[44]Grossman、Helpman和Szeidl將Melitz[4]的企業異質性模型與Yeaple[11]的研究相結合,建立了一個包括三個國家的模型,引入企業生產率差異、固定成本、運輸成本和國際市場需求等因素,研究了跨國公司的生產組織策略。研究發現,企業選擇何種生產組織模式是由貿易成本和固定成本決定的,當中間品和最終品的貿易成本很低時,生產率高的企業會選擇外包以降低可變成本,而生產率低的企業會選擇一體化來降低固定成本;當貿易的成本很高時,在本國生產投入品的企業也會在國外投資生產;而當貿易成本極高時,一些企業會在南方國家生產初級產品,而在靠近北方市場的國家組裝最終產品。[45]
此外,Marin和Verdie在國際競爭研究的基礎上研究了FDI進入成本、貿易成本、信息技術、本地市場競爭程度以及本地市場規模等因素對企業國際生產組織模式選擇的影響,而且利用美國和歐洲企業數據進行了實證檢驗。[46]Marin和Verdie還發現,企業生產組織模式選擇對于其競爭能力和國際市場競爭程度也有影響。[47]
新新貿易理論的FDI理論不同于傳統的主流FDI理論,由于其高度強調企業基于生產率差異的微觀行為,更好地解釋了FDI的動因、模式和福利收益,極大地增強了理論的說服力。新新貿易理論框架下的FDI理論結合跨國公司復雜的戰略和行為,探討了企業國際化路徑決策和國際生產組織模式的選擇,初步形成了一個全新的和更富說服力的框架,為未來的研究提供了重要啟示。
當然,無論是異質性企業FDI理論還是國際生產組織模式選擇理論,其研究內容、研究方法和研究成果均不是要全面替代原有的FDI理論,而是對傳統理論的繼承和發展。例如,異質性企業FDI理論承襲了壟斷競爭國際貿易理論和新經濟地理學的研究思路,國際生產組織模式選擇理論則廣泛地借鑒新制度經濟學的交易成本理論和契約理論。由于企業國際化路徑選擇和國際生產組織模式選擇涉及到的影響因素十分復雜,新新貿易理論尚沒有形成一個統一的理論體系來分析企業的所有選擇,關于企業異質性的表征、FDI行為決策和企業邊界的研究都不夠完善。當前研究的重要成果為進一步研究企業FDI行為和戰略提供了有益的借鑒,研究的不足之處也暗示了未來可能的研究方向。
第一,從完善理論體系的角度來看,新新貿易理論框架下的FDI理論有待進一步系統化、完備化和統一化。一個完整的FDI理論體系應該包括投資動機、產業選擇、技術選擇、區位選擇、時機選擇、方式選擇和企業邊界選擇等。新新貿易FDI理論雖然側重和擅長從微觀層面對上述問題進行闡釋,但其發展時間較短,尚未形成比較系統、成熟的理論體系,對異質性企業FDI的內在決策機制、區位選擇、投資方式選擇等方面的研究不充分。未來應該繼續擴展和補充薄弱的研究領域,將當前分散化的理論觀點整合為內部自洽和邏輯一致的理論體系。
第二,新新貿易FDI理論的基本出發點是企業的異質性,當前研究主要從生產率差異的角度闡述企業FDI決策和國際生產組織模式的選擇,忽視了企業在其他方面的差異性及其對企業國際競爭力和FDI行為的影響。未來研究必須按照“現實歸納-理論抽象-實踐運用”的研究思路,設定更加貼近現實的假設條件,并充分重視FDI行為對強化企業異質性和增強競爭優勢的影響。實際上,企業FDI戰略和行為必定反過來影響企業的異質性特征,但在企業異質性與FDI的關系中,到底是企業依據生產率差異的自我選擇效應還是FDI的自我增強效應,FDI的異質性“門檻效應”是否顯著,當前研究并沒有得出一致的確定性結論。因此,系統地解釋企業FDI與異質性之間的互動關系,有助于深刻地理解跨國公司的行為與戰略,從而豐富和拓展新新貿易FDI理論。
第三,新新貿易FDI理論較好地解釋了企業在貿易和FDI之間的選擇,充分反映出貿易和FDI關系越來越密切的現實,未來應該繼續沿著此方向深入分析跨國公司如何綜合運用貿易、FDI和非股權經營模式來實現全球價值鏈增值活動。當前文獻已經研究了企業在當地市場、貿易、FDI和外包之間的戰略選擇,但并沒有形成系統的理論體系和選擇國際生產經營模式的準則。跨國公司的運營實踐表明,貿易、FDI和非股權經營模式之間并非簡單的替代關系,而是復雜的依存和共生關系。在跨國公司通過非股權安排協調其全球價值鏈活動越來越普遍的情況下,跨國公司與當地公司之間將出現更多的靈活安排,跨國公司在價值鏈各個環節中生產經營模式的選擇及其影響的研究有待繼續深化。
第四,從研究的對象來看,如同主流FDI理論一樣,新新貿易FDI理論仍然過于側重對來自發達國家跨國公司的研究,并不能完全解釋國際直接投資領域中的重要現象和趨勢。隨著新興經濟體跨國公司的崛起,新的投資模式和投資戰略不斷出現。特點鮮明、競爭優勢各異、來源地多樣化的新興經濟體跨國公司在資產利用和資產擴展方面與發達國家跨國公司的行為有著顯著的差異,新新貿易理論是否能夠很好的解釋這些現象,還值得我們進一步探討。
總之,新新貿易FDI理論帶來了全新的視角,但尚需從多個方面擴展和推進當前的研究,以增強理論的解釋力和適應性。新新貿易FDI理論的發展和完善對我國具有重要啟示,在我國經濟實力不斷增強和外向型經濟進入新階段的背景下,以新新貿易FDI理論來觀察和解釋中國跨國公司的興起具有雙重意義。一方面,中國企業的國際直接投資行為提供的微觀基礎具有典型的研究價值,運用新興貿易理論對中國樣本的考察有利于推進對新興經濟體跨國公司崛起現象的解釋,豐富異質性理論內涵和推動FDI理論研究。另一方面,運用最新理論研究中國跨國公司的成長路徑和國際生產組織模式的選擇,有助于貫徹我國宏觀經濟發展戰略部署和促進本土跨國公司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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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佟群英)
F 740
A
1001-4225(2015)01-0063-07
2014-04-26
王玉華(1978-),女,吉林延吉人,經濟學博士,汕頭大學商學院副教授;趙平(1978-),男,湖南邵東人,經濟學博士,汕頭大學商學院副教授。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一般項目“后危機時代中國開放型經濟發展模式轉型研究”(10YJC7902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