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劍鋒
創新供給機制、激活消費需求的國際經驗
徐劍鋒
隨著我國經濟進入新常態,投資對經濟的拉動效應趨于下降,而凈出口的拉動又受制于國外市場需求難有大的提升,擴大內需對經濟穩發展的作用日益顯現。但如果按照“凱恩斯主義”的老思維,通過貨幣與財政寬松政策來刺激消費,雖有一時之效,卻會埋下經濟滯脹的隱患。相反,利用供給創新,引導與激勵消費,卻能收到長遠之效。
(一)
上世紀70年代末以來,英國、美國、日本等,通過經濟政策來調節供給,有的調整較為成功,而有的則留下深刻教訓,這些均可以給我們以借鑒與啟示。
英國的撒切爾夫人改革。1979年,撒切爾夫人當選為英國首相,她堅決反對凱恩斯主義與“福利國家”,力推經濟變革以治療二戰后長達30多年的“英國病”。其政治經濟主張也被稱為“撒切爾主義”,其核心在于“私有化與自由化”。撒切爾夫人的經濟改革在于推進經濟民營化與自由化,包括私有化、去監管化、減稅、取消匯率管制、打擊工會壟斷力量,以及激勵財富創造、而非財富再分配。撒切爾夫人的經濟改革使英國在70年代中期逐步擺脫了經濟低增長、高通脹的現象,經濟重現生機,尤其是英國的國際金融迅速崛起,倫敦重奪全球最大國際金融中心地位。
美國里根時代的經濟政策調整。上世紀60年代末到70年代末,美國經濟處于持續的低增長、高通脹與高失業率的時代,被稱為“經濟滯脹”期。為了使經濟走出經濟滯脹,1980年上臺的里根政策摒棄了“凱恩斯主義”,而改采供應學派與貨幣學派相結合,推行“高赤字、高利率、高匯率”的“三高政策”。其核心是通過降低稅收以刺激生產、增加供給;同時,通過高匯率增加從國外進口、增加供給、降低進口商品價格,以抑制通脹;以高利率抽緊國內銀根,控制國內通貨膨脹,同時又借助高利率吸引境外資金流入,緩和國內貨幣短缺。這一政策實施的結果,使美元匯率高企,外貿逆差持續增加,但卻通過增加從中國等亞洲國家產品的大量進口,抑制了國內通脹;減稅的結果雖然使國內財政赤字屢破紀錄,卻刺激了美國人民創業創新,美國的制造業與IT產業出現了穩步增長態勢;而高利率下的國內資金緊張卻因吸引大量國際資本套利流入,避免了資金短缺。美國經濟自上世紀80年代后期也逐步擺脫了長期的“滯脹”病痛,90年代初,美國IT產業全面興起,美國經濟開始進入了10余年的“高增長、低通脹”的黃金時代。
日本70年代的經濟政策調整。1970年,日本經濟進入工業化發達期,國內勞動力成本大幅上升,而受當時中東石油危機以及美國、歐洲經濟進入“經濟滯脹”的影響,日本要素與資源環境急劇變化,經濟增長大幅下滑。當時日本政府開始對經濟政策作出重大調整,其核心是通過產業政策,引導日本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其一是通過為“70年代產業結構構想”,設立三項目標:改變生產第一、速度第一觀念,轉為重視社會和諧、環境保護、教育與研發,最大限度發揮市場機制的配置作用,產業結構重點從資金密集型轉向技術知識集約型產業。通過收入彈性基準、生產率上升基準、過密環境標準、勞動內容基準來確定產業結構調整原則,并通過產業結構政策、資源能源政策、產業技術政策、產業布局政策、對外開放政策等推進日本產業結構轉型升級。70年代,盡管日本經濟發展因美歐經濟滯脹、中東石油危機等外部環境極為惡劣,但仍保持了年均4%以上的增長率,物價基本保持穩定,產業結構有了較大升級。到80年代中期,日本成功邁入“發達經濟”行列。

韓國亞洲金融危機后的政策變革。1997年下半年亞洲金融危機爆發,此后沖擊韓國。韓國成為危機重災區,經濟出現負增長。韓國政府借機對經濟進行了大調整,核心就是“自由化”。其重點是金融改革,通過金融機制的民營化與對外開放,引進境外金融資本,重組韓國金融機制,大幅提高了韓國金融的運轉效率與抗風險能力;其次是加快產業組織調整,充分發揮市場機制的作用,割斷政府與大財團的聯系,讓財務惡化的企業與財團破產或重組,加大小股東對大股東的監督;推進大企業與中小企業的專業化分工協作,引導大企業注重技術研發與品牌營銷,而將一般加工制造領域外包給其他中小企業;另一方面,大力推進對外開放,大幅取消外來直接投資的限制,鼓勵外資進入。1999年后,韓國經濟逐步穩定,經濟競爭力上升,2005年后,韓國人均GDP超過臺灣。韓國工業在創新的引領下,更出現了全面超越日本的態勢。
可以說,以上幾個國家以供給為主導的經濟政策調整,是較為成功的。但同時也要看到,因各個國家的國情不同,其政策適用性也不同。此外,經濟政策的效用也受到時間與環境的限制。撒切爾主義雖然將英國經濟拉出二戰以后持續低迷不前的“英國病”,恢復了活力,但2008年美國金融危機的沖擊,又暴露出英國經濟的新問題:金融監管的過于寬松導致金融泡沫與風險,社會階層分配差距拉大。英國經濟大政策正面臨著新的調整壓力;美國里根的經濟政策使美國經濟走出了長期的“滯脹”,但“三高政策”或許只有美國才敢推行:其帶來的嚴重財政赤字、外貿逆差問題,只有作為“國際主要貨幣”的美國才能將其轉嫁給國際市場,其他國家經濟根本沒有辦法承受巨額財政赤字、外貿逆差的結果;日本70年代政策的調整成功,當時日元“低匯率”也作出了重大貢獻,它使日本產品保持了較強的出口競爭力;韓國在亞洲金融危機后的經濟成功調整,中國市場的巨大消費需求與日本企業競爭力的下降,為其提供了較好的外部環境。
(二)
2008年以來,浙江等東部發達地區先后進入了工業化發達階段。2013年,中國經濟也大致進入這一階段,大致相當于日本1970年、韓國1990年的經濟發展階段。這一階段經濟增長將明顯下滑、第三產業規模超過第二產業,經濟進入新常態。這一階段如何通過供給創新來激發消費需求,對經濟的穩定增長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
當前,要借鑒其他國家的經濟政策調整經驗,抓住工業革命新機遇,在以下五個方面推進供給機制創新:
一是通過政策創新與機制創新。主要是簡政放權、消除壟斷、降低稅負與要素成本,激勵創業,從而增加生產,促進競爭,降低成本,消化刺激政策可能引發的通貨膨脹,同時又能提高就業、增加居民收入,促進消費。
二是通過技術創新。尤其是開發新產品、發展新產業,升級產品功能,激活生產與居民新消費需求,帶動產業轉型升級,促進經濟發展。
三是通過生產方式與業態創新。如生產物聯化智能化、工業機器人、3D印制、消費互聯網、產業互聯網、產業鏈互聯網等,提高生產--流通--消費的效率,降低成本、更貼近消費者,促進差異化競爭,激活多樣化的消費需求。
四是產業組織創新。在新經濟常態下,要重視專業化分工協作,可以借鑒吸收德國、韓國的產業組織模式,大企業重點致力于研發與新產品開發、品牌營銷,生產加工主要由中小企業完成,形成協作密切的中心-衛星體系。同時,大企業之間通過各種戰略聯盟,加強合作。
五是制度創新。目前我國城鄉二元土地制度造成市場分割,而30-70年的土地使用權制度也形成了各種房地產市場區隔,給房地產業的長遠發展形成障礙,亟需在農村土地制度與商品住宅用地年限等方面有所創新突破,從而為商品住宅與其他房地產的消費需求提供穩定的土地制度保障。
作者為浙江省社會科學院區域經濟研究所所長、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