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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圖書館

2015-11-14 06:52:23劉景婧
廣西文學 2015年9期

劉景婧/著

是的,我和他們生活在一起。

天堂也許只屬于活著的文字,死去的人。時間在這里是可操控的。它既緩慢,又迅速。如同一只身材臃腫步履蹣跚的巨獸,在永無盡頭的茫茫公路上緩緩而來,卻又在恍惚之間飛到了人生的盡頭。在路的兩端,它是自由的,永遠在重復,永遠在生活,永遠在等待著,你踏進空間的那一步。

2007,夏,女巫,女巫

我離那條河已經很遠了。

那一年,我才二十歲。二十歲的青春漂浮在大河之上,在凌晨三點的靜寂中看見十五歲的杜拉斯:頭戴一頂玫瑰木色的平檐男帽,穿一件茶褐色的低領真絲連衣裙,一雙鑲金條帶的高跟鞋不合時宜地把少女纖細的腳踝緊緊套住;她站在1929年的輪渡上,表情高傲冷酷,眼睛卻似笑非笑,如女巫般靜靜望著洶涌的湄公河一瀉如注地奔流入海。這個女巫的形象,一直到杜拉斯七十歲的時候,還清晰地展現在她面前,告訴她在那一年,她一生中所有的悲劇即將迎來一個集聚點,而這個集聚點,正是由一個中國男人牽引而來。我看見十五歲的杜拉斯和七十歲的杜拉斯以一體兩面的形象互相注視,年輕的美貌深藏陰影,被歲月損毀的面容背后卻有著對時光的釋然與安詳。七年后的今天,我意識到《情人》只有七十歲的杜拉斯才能寫出,因為只有在七十歲過后,愛情才不是浮泛在生命之河上的小浪花,而成了沉在河底的石頭。對杜拉斯來說,最好的事情莫過于像討論死亡一樣討論她少女時代的愛情。

這本布滿灰塵的小書,里面滿是枯冷、受虐和死亡。人物縹緲,只剩形象,大海深廣無邊,糾纏著黑暗與尖嘯。在人生最空茫的時間,愛不是珍重,而是絕望,我不知道這樣的青春是開端還是結束。只有痛苦是飽含激情的。這個世上存在真實的黑暗。“惡”的歷史綿延深遠,母慈子孝、愛人相守,美好在現實中往往只是假設。惡是一個深淵,流著骯臟、貧窮、冷漠的口涎,把所有碰到它的人都往嘴里扯。喬治·巴塔耶曾寫過一本《文學與惡》,用文學的反叛精神探索著一切人性的禁區,同是法國人的他對杜拉斯的作品似乎有一種先天的預見。關于愛情的罪惡、家庭的罪惡,巴塔耶說:“童年王國的道路上充滿著天真與純潔。這在贖罪的恐怖中又重新出現。純真的愛情在真實的內心里可以找到。而純真的愛情就是死亡。死亡和瞬間的狂醉一樣,都反對以理性為基礎的善的意向,但在反對善的時候,死亡和瞬間已成為最后的結局。死亡又是瞬間狂熱的標志……生殖和死亡左右著生命的不斷更新。因此,對愉快的生命我們不能只有一種悲劇性的看法。悲劇也是愉快的前兆。”同樣的,杜拉斯也在小說中寫道:“我在堤岸公寓里度過的時間使那個地方永遠清晰可見,永遠煥然一新。那是一個令人窒息的地方,接近死亡的地方,是暴力、痛苦、絕望和可恥的地方。”“我相信我隱約間已經感覺到對死的渴望。……自從我離開童年期,離開我那個可怕的家族,我看到我不再是孤獨一個人。我要寫幾本書。這就是我在現時之外,在這無邊無際的大沙漠里看到的,而我的生命正是在大沙漠的特征下在我的面前展現出來。”

這種在罪惡與生命間糾纏的復雜關系,這種在愛情和親情里類似戰爭硝煙般的真實,如果沒有王道乾的譯文,杜拉斯的黑暗恐怕不是輕易被中國的讀者所接受的。雖然王道乾在《翻譯后記》中提醒讀者們要警惕小說中“極度的痛苦,深可悲戚的情景”,但很明顯,他是深愛這痛苦的。事隔多年,王譯中那些綿延、輕靈的短句,那股冷峻內斂卻又飽含激情的潛流,仍然可以把我輕易地拉入1929年的時光,讓我想象杜拉斯女巫般的囈語中肯定有著某種令人著迷的神秘。

今夜我又想起了杜拉斯。雨落在河里,瞬間不見。多年后我卻看見痛苦如瑩白的沙粒,紛紛揚揚地在另一片幽藍的海水中落下。海潮在海的內部穿揚而過,劃開一道長長的銀光,沙粒就在這銀光中翻飛,如同陽光中飛舞的微塵。海潮過后,銀澤下墜,慢慢灑到我長長的眼睫上,猶如那翩翩而下的冬霜的細末。

2009,秋,暴風雨的海中涌出巨獸

那是一個深秋的雨天。板棍街如一個剖開的老葫蘆,被一條墨綠的粗線沿中間劃開,粗線在瓢潑大雨中漸漸擴張,終于漲成一條半新的水泥路。隱隱地,有鞭炮聲、嗩吶聲和唱歌般的哭聲從遠處飄來,時斷時續,仿佛被雨淋濕了,聲音都憋屈在水里。過了一會兒,一條長長的白蛇在路的盡頭慢慢顯現,緩緩地在同樣悠長的老街上蠕動;兩旁破敗空寂的青磚老屋,古舊木門上橫眉倒豎的門神,配合著送葬炮燭的刺鼻氣味,在雨水的浸潤中現出死寂和猙獰。這就是我的故鄉,我活了二十二年卻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故鄉。2009年,我背著海子的詩集,第一次雙腳踏在鄉村的土地上,就看到了死亡。

然而板棍的三年,卻出乎意料的平靜。在平常的日子,板棍如同一座荒廢的古堡,安靜得可以聽見飛鳥的聲音。最熱鬧的時候要算清晨或傍晚。許多孩子沿著長長的老街嬉笑打鬧,老人們則三三兩兩地坐在門前,默默地吸著旱煙,或絮絮地聊天。板棍的黃昏和水龍頭里嘩嘩流出的渾濁江水一樣,似乎從未清澈過,慘淡的落日黃,讓一切人事——眼前的古舊街道和老屋,遠方的山黛和水田,都染上了濃稠的暈黃。這暈黃層層滲入板棍的每個角落,甚至人們眼角眉梢的陰影,都被一種莫名的悲壯覆蓋。但悲壯也會轉瞬即逝。昏黃的天在剎那間變作暗紅,緊接著,冷風就一陣緊過一陣地橫掃而來。

我是2012年5月27日得知外婆的死訊的。

那天,我搭上一輛泥跡斑斑的中巴,前往距離板棍四公里以外的北江,參加外婆的葬禮。我第一次發現死亡是一件平靜的事情。我的外婆靜靜地躺在三舅家的堂屋中央,身上蓋著白色麻布棉被,被濃烈的香燭氣味環繞,如同一段無知無覺的木頭。外公靜靜地坐在屋外一張寬大的木椅上,一邊吸煙,一邊遠遠望著道公的唱念做打。一年之后,外公也躺到了外婆躺著的那個地方,只是那張寬大的木椅上,再也沒有一位神情平靜的老人,默默地吸煙,遠望這個繁雜的世間。送葬之前,親人們按照家鄉的習俗,穿上白衣白帽,排著長蛇般的隊伍,在道公的指引下前往村邊的明江打了一桶水。當時,正是傍晚時分。落日掉入渾濁的江水,也落入深深的木桶,黃昏在桶里搖啊搖,把人的眼睛都搖花了。一旁的村童旁若無人地圍觀著,用客家話大聲地嬉笑打鬧,鄉音如鞋,清晰地印在故鄉的天空。這時候,黑夜正緩慢地從大地深處走來。

外婆去世后,我第一次手握鋼筆,指尖冰涼,書寫著死亡。小屋的書桌上躺著海子的詩集。一串串語言在鄉村之夜集體游蕩,幻象如馬,自由奔騰于廣袤的天空和大地。故鄉不再是遙遠的想象,我看見深夜的黑風狂嘯肆虐,明江的河水渾濁沉重,自然界中所有幽微的生命,都以永不復現的姿態洶涌、自滅,唯獨留下人類可鄙的貪婪與愚蠢,在曾經充滿靈氣的大地上密密攀爬,再以“文明”為誘餌,催促人們互相廝咬、吞噬,直至死亡。然而生與死的秘密都埋在河流兩岸的甘蔗林中。海子的“實體”和“元素”如天體在星空中瘋狂旋轉,人們在這片土地上生老病死,生生不息,大地和天空的原始能量在亙古的絕望中鑄就了鄉村的底色。

西方精神的本質力量在于對世界和自身黑暗百無禁忌的探索。海子的詩歌如遙遠山洞里的水,一點一滴,從深淵而來,純黑艷麗,流經無數人的心臟,最后匯成血色的河流。他用自己的生命與天才,把中國當代詩歌熔鑄成了一只只灼燒著人類心靈的、詭異卻莊嚴的鄉村之眼,以天空和大地中所有實體的形象,對人類精神的深淵進行了義無反顧的探索,揭開了東方文化一直規避著的黑色禁忌:精神力的突進和死亡內核之間,有一條曲折蜿蜒的路徑。精神寫作到了某個程度,會突然跌入幻象階段。原始力量此時會以可怕的面貌出現在寫作生活中。但是,對真正的寫作者來說,它危險,卻具有致命的吸引力。當精神力企圖用密集的想象來構建宏大的幻象帝國時,幻象就開始不斷旋轉生長,原始力量催逼著它,意念在腦中形成,寫作者唯有不停地以各種方式描繪它,耗盡精神和體力,不到完成它的那一天無法停歇。這是一種極端的“賭徒式”寫作。世俗生活此時完全被精神寫作所壓抑,人們只能看到一個呈現瘋狂狀態的寫作者。結局是輝煌而凄涼的。當作品完成,幻象成形,精神主體的耗盡和高度旋轉的狀態卻已無法改變。沒有了生機勃勃的精神主體,原始力量就會引出“死亡亂象”。如果得不到有效的控制,這“死亡亂象”會取代“詩歌幻象”不斷旋轉生長,最后,必將引爆自身。

《太陽·七部書》是以爆炸開始的長詩。海子用詩劇里的角色分擔了原始力量帶來的壓迫。大地如母,帶來承擔;天空如父,帶來飛翔;人類如戰士,終于覺悟而反抗。而刑天是反抗的極致。在各方力量的拉扯中海子用太陽王做最后的沖擊。然而這最后的沖擊似乎沒有成功。1988年至1989年的冬春之交,也就是海子從西藏回來之后,他詩句中那股強勁的生命力與拆天拆地的霸氣忽然間喪失了。喪失得干干凈凈。剩下的就只是不屈的帶血的掙扎。這掙扎絕望而苦痛,海子在夜以繼日的幻象吞噬中深陷恐懼。在此,我有必要提及海子在1989年1月17日寫的《敘事詩》。在這首詩里,“死亡幻象”已經成長為一個完整的夢境,它對內心的沖擊是難以想象的。一次次的鋌而走險,一次次的掙扎橫渡,一次次的跋山涉水。動蕩與休憩,愛恨與掙扎,都只有自己知道。此時,海子已沒有了“太陽王”炸裂般的生命力,他只能用殘存的力氣肉搏黑暗。我不知道別人是否認為海子的死是徹底的失敗,我自己卻有一種奇怪的感應:對海子來說,1989年3月26日的黃昏之死是他“蓄謀”已久的事件,他的死恰恰表明,死是有尊嚴的,如果寫作的生命已經耗盡,如果世俗對他已毫無意義,那么,他還不如用無所畏懼的死去戰勝原始力量的恐懼。

在海子的苦難面前我羞愧難當。

我們的時代,大多數的文字都在忙著懷念或感傷,用的還是“歷史”的名義。缺乏新鮮涌動的血液,缺乏直面大地的勇氣和信力,缺乏開拓前行的果敢與專一。而海子總是用切實的行動和銳利的眼神引領我看見時間里真實的掙扎——那是一個廣闊、曲折、與眾不同的世界,生命需要在劇烈的疼痛中感受存在,在切割中感受最深處的激情與韻律,在挖掘中體味最黑暗的隱秘。人類精神走過了那么久遠的路途,深淵是真實存在的。幻象寫作正是在原始力量的深淵旁游走的過程。當原始力量如海嘯般席卷而來,深淵和死亡一樣,無法回避,它們是高貴的,值得我們拿出真正的勇氣和行動直面恐懼。

海子,南方沒有藍色的雪,只有黑色的暴雨傾盆而下。在雨中我又想起了你,想起我善良的外公外婆靜靜地安眠在故鄉的甘蔗地。也許這就是命運。可以平安老死,也可以壯烈逝去。這些在寂靜中燃燒的詩句,常讓我誤以為是生時已死的你給人間捎來的信。大地如母,用溫暖的雨水滋養萬物,卻被長年的陰冷與黑暗血洗內心。海子,海子,我在三年的歲月里經歷三重死亡,而你是第三重。如果黃昏的盡頭是黑夜,那就讓暴風雨的海中再次涌起巨獸,讓向死而生的鄉村大地,元素再生,循環不息!

2012,冬,夜雨開始下來

我又夢見2009年的黃昏。

驚醒的時候,夜雨開始下來,在冬日十一點的寂靜中。我們離2009年的板棍已經很遠了。那座小小的房子,一棵年紀很大的苦楝樹緊挨著我們的大窗戶,瘦瘦的枝干上經常停著一些不知名的鳥兒,在白天忽然像幾張大樹葉似的飄下來,在夜里又會發出打嗝似的怪音。故鄉令人寂寞。在故鄉老死的卡夫卡,同樣睜著一雙猶太人的大眼睛,寂寞地看著我的生活。

“我覺得有必要寫一些文字,在這卑微的時間縫隙中,在這熱熏而動蕩的人生競賽中。生命總用一些莫須有的東西來絆倒你,并習以為常。生之苦役早已如西西弗斯滾動的石頭而綿延不止。文字被碾得粉碎,碾出血。現在,我們必須靠魯迅而活著,像一群沒有脊梁的血吸蟲,疲憊時吸他提神,困頓時吸他活命。我們弱不禁風的靈魂啊,可笑之至的靈魂!當你擺脫了鄉間的懦弱與懶散,當你躋身小城的密集與剛硬,當你自以為意氣風發,當你自以為無處不在。在人生的兩個極端中,時間的虛無其實無處不在。”(2012年9月11日)

“我的內在生命依舊暗濁而沉墜。現實的憂慮化作夢境中重病的母親、童年時的墳地、久不相見卻一臉怪異的朋友……身心疲憊。被過度勞累和過度懶散同時擠壓著的大腦和身體開始出現極端反應。我久不寫作。借口都是在為生計奔忙。——實際上只是為世俗所控,宛如生之奴隸。”(2012年11月4日)

“昨夜九點多鐘,高三有一男生跳樓身亡。只留下三封遺書和一張字條——‘沒有人和我做朋友,沒有人理我。’今天,高三集體沉重,高一高二卻熱鬧如昔,甚至把死亡當好奇。太陽照常升起。這世間的繁榮昌盛,和個人內心的尖銳荒涼形成如此鮮明的對比。我總在想,一個自殺的人的心會長成什么樣。是不是布滿了蓊蓊郁郁的繭子,有翅的繭,堅硬的、柔軟的、動物般的繭,從心的根部繚繞而出,緊摳住心臟,往每一根毛細血管深處蔓延伸展,繼續延展出無數的、帶翅的繭,堵住了生命的每一個出口?用這樣的心來面對這個冷酷的世間,會不會愈加畸形變態?”(2013年5月23日)

我們都是以這樣一副面貌踏入生活的。

生活庸常的慣性緩慢,堅定,有力,如一頭巨獸,細細啃噬你的骨頭,當你注視它時,它會緩緩抬頭,讓你一下子看到它慈善的臉,和蒼白空洞的眼睛。卡夫卡妄想逃離生活。他形容消瘦,雙眼突出,以絕望的姿態活在這個凡俗庸常的世界。世界視他如怪物,他也視自己如怪物。敏銳的洞察力讓卡夫卡舉步維艱,似乎他無法掌握凡俗的、簡單的思維,只關注人在極端困境中的各種動物般的反應。他在作品中不停地挖坑、洞和地道,只是為了讓自己睡個安穩覺。這個世界林立著巨大的真相,恐懼是聳立在真相身后更為巨大的陰影。卡夫卡瞠目結舌地看著人流如蟻,在陰影中密密攀爬,穿梭不已,卻從不在乎被命運的大手摳住喉管,一遍遍碾壓。他隱隱感到,跨越塵世最簡單直接的力量也許不是智慧,而是麻木與慣性。清醒是令人疼痛的罪,夢想是它最好的導火索,很多人終其一生不愿引爆,卡夫卡卻用沉默的寫作一遍又一遍地將它點燃,只是為了炸掉那些在內心深處瘋狂舞動的恐懼,讓良心清醒地在血泊中戰栗,讓文字成為純粹的、踏實的絕望,以黑色的姿態在紙上張望。真相巨大黑暗,話語無法傾訴,只有寫作。就這樣,卡夫卡對自己的命運默默進行著一場安靜的、不動聲色的抵抗。這就是我最初看見的卡夫卡,零碎的、以偶然揭示一切的卡夫卡。

葉廷芳譯文成功的關鍵之處,在于如實譯出了卡夫卡思想中的阻滯處——在文字流暢清晰的表象之上,籠罩著一片陰沉的、令人壓抑的滯重體驗。這種體驗根源于卡夫卡畢生所追求的“理念寫作”。支配性的、透視性的理念;寫作只是表象,抽絲剝繭的思想才是重要的。作品是完全精神化的東西。所有人物、對話、動作和表情,都籠罩在密集而異于常人的思緒中,猶如沙漠旅者眼中清晰可辨的海市蜃樓,其實質卻只是無法掌控卻無所不在的光和熱。這是一種艱難的、沒有退路的嘗試。成敗無可預料,因為無人有勇氣這樣去寫作,喪失所有讀者、獨語式的、挖掘式的寫作。沒有人能真正進入卡夫卡。他是一座孤島,從來不指向拯救的真正路徑。他只是列出可能性——生命在一切極端困境中的所有可能性。能稍微碰觸到這些可能性并能融合自己的表達,就已是卓然的成功。但卡夫卡仍在那里,以天才和瘋子的形象繼續站在那里,把對人類精神的極致超越與追求站成一座孤島,冷眼看著世間一切夸夸其談的懦弱和虛妄。

雨聲細密,撲打空氣,如同飛蛾扇動翅膀的摩擦聲。它們再次向我撲來,快速、龐大,粉碎的卻又融成一片的堅冰。生活又一次以堅不可摧的形象出現在我面前。仍在這個小城里生活的人們,安居樂業,并不感到毒素和絕望;我只是一個逃亡者,抓住一切機會迫不及待要逃離毒素的可憐人。只有卡夫卡知道,每個人都無法背井離鄉,每個人都要背負著自己所有的過往,在這個“故鄉”,生活下去。

2014,春,大風之夜

聽奶奶說,七十年前,荷城曾經開滿了遍地的荷花。

那時,月光和水光一樣皎潔,粉白的荷花如云如雪,在月光中綿延,在水光中肆無忌憚地環繞天地。水中泛輕舟,曼歌采蓮子,在田田荷葉的包圍中,農家的女孩即使住著破院草屋,也有著和江南女子一樣的美麗情懷。而明江沿岸一派山鄉水色,村野風光,扛著鋤頭的農夫和騎著水牛的鄉童,腳步一如既往地散漫自由。你可以駕一葉扁舟,看群山幽藍厚重臨江而立,猜測一下這由十萬大山而來的峭拔之氣到此究竟還剩多少;或者當船過河灘大彎,你看著兩岸風貌陡然一黯——原來是前方一屏高大的山巖遮住了日光,會不會心中一驚?甚或當濕冷的山風穿山過隙,泠泠而來,如無形的巨手將人類推向遠古,你是否會看見暗紅色的花山壁畫在幽暗的山影中逐漸放大、清晰,仿佛一個謎團的答案呼之欲出?

今夜,我坐在時間的深處,想起七十年前的荷城,仿佛想起那些落滿塵埃的古書,疏落中總有些曠古韻味。蜿蜒吐納于世俗時間里的深淵氣息,是時間洞穴里的黑色隧道,神秘而緩慢地流過了幾千年的日子。古中國的文字沉浸在神秘的歷史呼吸中,一種深、靜,控制了語言的流速,思想得以在其間駐足,生根發芽。這些深邃靈動、從生活和靈魂中洗瀝而出的、黃金般的文字,深植在中國的泥土中,干凈樸素,充溢著生命的熱力,環繞起來,組成一個個寓言,如秋后的稻田那般豐饒。它們是最大的財富,是靈魂中的歡樂,是能夠懷揣在心中、從容地踏過殘酷的命運,平靜地走到墳墓里去的文字。這樣的文字,距今不過八十余年,僅夠一個人的一生,卻已和當今的文字兩樣了。當今文字多流于浮夸,語流迅疾而無根底,實在不如古時的文字,留得住時間。古中國的韻味到如今也兩樣了。大概只能往深山里尋,那里總有一屏太古的寂靜繞山而生,其間水汽縱橫,莽莽蒼蒼,高遠的天際被大山頂住,天空硬生生被山尖劃割為幾大塊。從這樣渾然一體的荒古中流出的文字,正是歷史給予我們的底氣與自由。而這父親般的堅實底氣,是西方文學不能給我的。

西方文學里有殘忍而真實的塵世,從不被高蹈出世的思想所引誘。它用大海的呼吸沖刷陳跡,讓靈魂真實鮮活地在刀尖上舞動;它喜歡把整個外部世界直接拉入內心,甚至不惜將其搗碎、重組,讓它帶著內心的海水濕淋淋地呈現,以便讓世界與內心相應。我曾經在凌晨三四點的酒鬼笑罵中,在白天忽遠忽近的聲浪中,看著圣·奧古斯丁的白胡子在菜市場的各種腥垢之氣中忽隱忽現。時間似乎是沒有維度的,甚至空間也沒有,我們借著文字,得知自己都在塵世。而我總是試圖從光陰里尋出意義。環境的污垢似乎不能真正說明什么,只是由它影射而出的靈魂的污垢讓我震驚。誘惑來自四方,它甚至不是邪惡,而是榮譽、理想或者自以為是的光芒。哪一種生活是我們想要的?你以怎樣的標準評判別人的生活是丑陋卑污的而你自己的生活又是純潔高尚的?世間是一面巨大的哈哈鏡,每個人都在自以為是的痛苦中哀憫自己,并在哀憫中搜刮著自以為是的無辜與崇高。在這個爛泥塘中沉浮掙扎,誰也不比誰幸運,誰也不比誰光榮,而內心的光明需要多少次的洗凈雙手,才配得上壘起一塊潔凈樸實的磚瓦。人生的多艱,實在于靈魂的苦痛。這苦痛又細微、又真切,如同菜市場上那些死魚的眼睛:圓形、凸出,在凝滯的白色、褐色、黃色灰色中印著一抹慘淡的靈性曾存的證據。前一秒,它們還在簡易的鐵皮池子中硬生生地彈跳;后一秒,它們就在血污的砧板上被剁成了十幾段爛肉。生命無外乎此。

但是我們對生命知之甚少。甚至于我們自己的生命。對大多數人來說,從生到死,生命都是混沌污濁、不明所以的。古人說,未知生,焉知死?東方文化中的兩極(精英文化和世俗文化)弊端,在西方的《圣經》中得到了成全:西方用文學和宗教引導大眾從死的恐懼中催生生的渴望。然而,“死生亦大矣”,西方返照內心的屬靈生活發展到極致,也不得不回望東方文化對自然和現實的寬厚思考,因為西方文化對個人內心信力的訓練到達一定程度,就會產生某種莫名的掌控欲,令他自以為世界在其心中。當意志力企圖取代生命的自然力,就很容易忘記初衷,自以為無所不能——這正是西方文化的瓶頸所在。對西方屬靈文化的恐懼,對東方寬厚精神的奢望是現代人內心一個隱秘的弊病,但是如果沒有經歷過那種尖銳的深淵苦痛,不能透徹地穿越西方文化,你就無法徹底回歸東方。正如五四時期,前輩們如果未曾沉湎于散漫深厚的東方文化,未曾在國仇家恨中品嘗過東方文化的阻滯血腥,就不可能渴望西方尖銳的屬靈精神對東方傳統文化的腫滯進行一次全面的切割,甚至極端的摧毀。在東西方文化的沖撞中,我們看到的不僅僅是生命;對我自己來說,七年的時光也不僅僅是時間。它是一心追求西方屬靈生活卻在現實中頭破血流的尷尬,是生命在渾濁沖撞中變得干凈清晰的過程。生長的時刻,無須喧嘩。現在,古中國的遼遠讓我們步步深入山鬼的深處,那里潮濕、冰涼,有暗極而亮的天光,幽藍深處的青白,最后,是平常時節的平安。這時,山雨就下來了。我于滿室風雨的寂靜中,窺見了天地深處真正的生命,和一顆澄明凈澈的心。

是的,我和他們生活在一起。

歷世和撕扯,生長和衰敗,生命和自由,文學和命運。生命如一條寬廣洶涌的大河,在我面前徐徐展開。當命運的潮水隨整日整夜的大雨洶涌而來,黑暗就適時地吞下了整個世界。生命在夜的幽深里漲滿了身體的堤岸,它無聲、狂暴,侵吞一切。腳步在無聲的狂怒中踏出回響,一個模糊閃爍的世界開始成形。我想,那就是天堂圖書館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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