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交付給我的三樣東西（外二首）

在冗長的，打著哈欠的，一生里

他交付給我三樣東西：完整的一枚西紅柿

完整的一個蘋果，完整的一顆心。

當我輕輕地，用我的齒，我的唇，我的舌

觸碰，咬下，咀嚼，看天外的黃昏

夕陽一跳一跳的金紅光芒，怎樣丟棄我。

愛，啊愛，愛情，黑暗噴發的剎那

我在夢里多么安靜，是初生的生靈。

清新的果子，它們光滑，圓滿，完整，守時而出

并列一旁的那顆心，布滿月亮的凹坑和背面的陰影。

看見自己眉目低垂安靜

我順從內心的歡喜或者沉默，如果不喜歡

可以被稱作沉默，我順從它，絕不因為別的原因

揚起嘴角微笑。我順從白發，枯硬冰涼的手和腳掌

略略局促清寂的生活。當我拿起鐵勺，聽見它在奶茶中

發出叮的一聲，凍雨正在落下來，而十二月的雪是溫暖的

順從的。沒有任何理由在中年的歲月里去抵抗

不喜歡的人和事，以及別人對自己的不喜歡

看見自己眉目低垂安靜，是歡喜的，把最珍貴的感情

交給大地深處也為之歡欣的它們。世界在白雪中

發出小小的冰凌的咔嚓聲，陽光下，熠熠而清潔。

因為燃燒而干凈

我的命運——我在其中耽匿太久

一場凍雨，下個不停，我的手指戴著鮮艷的手套

窗外正走來我的第二重命運

那里有玫瑰和葡萄酒，炊煙和溫暖的席地而坐

還有你，輕盈如翅的笑言。

我美麗的照片正在我們的身后，佐證著

凍雨般漫長——我所耽匿的從前的命運

竟也美若畫屏開。深藏的憂傷膽怯和恥辱

因為燃燒而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