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外三首）

尹馬

夜行（外三首）

尹馬

停一停吧！數數剩下來的有

多少人。問問他們，有多少

愿意擎著火把，拉著女人的

手。有多少，愿意就著這些

微弱的燭火，回到舊時代去

回到懸崖下干凈的子宮里去

有多少，愿意讓靈魂緊貼著

漆黑的天空，劫一只鬼，在

體內，去一個很遠的宿營地

林中

樹葉舊得像瓦片，比光陰還舊

青苔瘋長，忘記了人間何年何月

流水有細長的腰身，落紅的裙釵

一只小頭冠，去年到此安身

凡間隱約在望，但很快就成為對岸

燈火不必閃亮。窗下佇立的一個人

是流水帶不走的塵埃

河山在遠處，另一個朝代搬動落葉

另一個朝代，堆滿搖曳的光斑，干凈的城池

青苔瘋長，光陰能否再舊一些

一個人舉著高高的護城河

不小心撞翻了，一座森林滿身的精子

山中問答

林很深，樵夫死在半夜

螢火蟲飛不出一丈開外的光陰

作為向導的一眼泉水，暗示我

騎一片樹葉回去

在山中我問一棵樹

如果我丟了，會見到什么

樹不做聲。風告訴我

會見到另一個自己

山中老去的樹皮，倚老賣老地

和一面懸崖打賭

用我的命運，賭一只白頭翁的翼

作為向導的一眼泉水，我問它

我身在何處

它流向懸崖，飛身向下

它留下的響聲我聽不懂

倒是那輸碎了身子的老樹皮

對我笑笑說，此刻你在你腳下

女人

蕨草坡上有人往死里孤獨

他開始想要一個女人

陪我們一起到一個找不到的地方去

那里有腐爛的古樹，它們的軀殼里

住著云，猛虎，鴿子花

如果我們不孤獨，它們腐爛的軀殼里

肯定住著一個害羞的女人

肯定，她會背著我們

在一棵腐爛的大樹背后小解

尋找來自天上的信號發一條微信

肯定，她會在一只小鹿的尖叫聲里幸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