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新民的詩

LU XIN MIN

思慮之癢

這一個拳頭的距離

一張紙的距離

你噙著一顆葡萄

教義在手中，肩著包

長凳子空著

擠滿了過去的人

你撫摸著飄忽的夜

獨對一次親密

錄音帶蘋果能打開嗎

路已斷，還有誰注視

槭樹添皺紋，秋風

搔著思慮的癢

當你的辯證法歸于寧靜

世界仍在戰栗

湖泊在行，一陣雨

送它，不免有重重疑問

布 景

他們是一群沒有面孔的人

肢體殘缺，或靈魂殘缺

我常想，以及在我常去的路上

像影子，像被開膛的路

一切還不那么確定

他們確實在那條路上

被生活壓著

他們也時時壓著，消化

世人的憐憫

某一日，他們從何而來

又怎樣在夕陽中消失

像光一樣無面孔，微弱

像沉默的經典

給大地，另一番真實

夜在尖銳的呼嘯中

姍姍走開，他們多么清白

此刻，只是沒有面孔

他們要泅渡的一條河，浩渺無際

只是沒有了面孔

風這把鋸子

風，在三四月間來回鋸著

勁兒大小，涼熱平衡

看風的心情

風是肆虐的王

風是控，于3到26度之間

它所有的水上朋友我都熟

當它向水里投擲魚的炸彈

以及陸上的油菜花

桃花杏花海棠花

水色粼粼

鋸痕，越來越大

綠與紅暈頭轉向

風不管，扛著工具走了……

聲 卡

一

歲月像被人吸了一口的煙

吸煙的人走了。煙

扔在窗臺上

煙蒂快燃著了

你忽然說：一起抽吧

穿越一堆石頭。遙遠

灰燼如雪。天光灼傷

二

深不可測的話語

有時像一陣風

經不起陽光的求證

沉湎的人，兩手空空

甚至抓不住一根巴根草

在沒頂之前，把自己交待

原因在分析不出原因

大雨趕走了星輝

時辰未到，但你是罪人

緩 慢

一切都變得緩慢

樹如人，縮著肩

草向土里，縮著肩

連那條狗的叫喊：汪……汪

也是縮著肩

越來越大的風掃過大地

它不要求你的理解

廣場前，有人用鐵鍬攤過雞蛋

（四個月前）

節令分裂主義

黃葉在競選

光不緊不慢的

大慈悲，料事如神，仿佛

我們只是些

不足論道的碎屑

房子，黑，與我們

房子庇護我們

它夾著我們的腦袋與手

愛與欲

黑暗掠走房子

房子周遭的一切

它是如此之小，小到常被忽略

房子之外

小草小樹都比它高

還有那些逞強的燈

房子一任洗劫

還有那些自由的歌唱家們

鳥類

它們能者多勞，飄忽無定

房子羨慕地張著嘴

蹲在那里，無話可說

災難復又摹仿，傳續

想起一句經典

啊，房子

房子沒應。它只是更緊地

夾著我們的手和腦袋

悲哀的泉，在洶涌

房子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遠 方

遠方有多遠？

時光，屢屢小鞭策

我們已讓妙不可言的誘惑

逼入深深的黑洞

沿途的一些散落的書

它們不是金子，一些長者的話

堆滿泡沫“咕嘟”的池

誰還頻頻回首：車，快開了

飄忽，“慢下來啊”

慢，不也是去遠方嗎

許是我們忽視了

它不斷描紅，令人解頤的內涵

而我注定要無功而返

近似渾噩，如一只工蟻

與無頭蠅也無二致

不甘啊！收容的大軍將我拾起

“原本可以進入第一序列的”

“沒有花、果，索性

還像剛入園的那天，排排座”

一只欲爆的氣球，像極自己

讀詩記

Be My Guest，你的背景是黑色的

你的字是小的，像晶亮的鉆石

或星星

你在我眼中閃著

不，是我在你小小的黑色背景里

我的眼睛，鼻子，嘴巴，我的

整個頭顱，在你的黑背景之中

一塊冥頑之石

這是一個難得的溫暖冬日

一聲不響的風撫摸這塊石頭

靠著你悠揚的氣場

我在慢慢變熱，哦，我看到了我自己

在飄，在徐徐移

我聽到叩門聲，篤篤篤

是誰？！分幣大小的貓眼里

是誰擎著一盞燈

黑色背景中，是我

是你若隱若現的笑

昆 曲

一個綺靡的，熱熱鬧鬧的世界

今夜。夢想在絲竹聲中

我被引領到更為真實的黑暗

十年光景。它拿走了我們的青春

狂熱，風雨中行進的

無怨

對得失的淺釋，它像一個巨型蝎子

它的毒，在江的兩岸滲透

我們麻痹了。在今夜

我們用笑，融為一體

誰在偷詩？曼妙的影

讓我們在洶涌的黑暗中

渡過黑暗

都市砍柴、放羊、繡金線

“走啊，你請”，光明處

為何，我們的憂傷

一直遲遲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