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華清
(廣東省湛江市)
臨終關(guān)懷
陳華清
(廣東省湛江市)
我是臨終關(guān)懷志愿者。我們的工作就是給患者臨終的關(guān)懷,提供幫助,讓他們溫暖地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
王爺爺今年八十歲了,他得了絕癥,我每天下午都到醫(yī)院照顧他。醫(yī)生說,他的生命已進入倒計時,你看他有什么未了心愿,就盡量幫他完成吧。
“小梅,你在哪里?”王爺爺時而昏迷,時而清醒,一清醒過來就說這句話。
“王爺爺,小梅是誰啊?你孫女嗎?”我問。
王爺爺說不是。爾后,他斷斷續(xù)續(xù)的講述,給我還原了一個長達半個多世紀(jì)的凄美愛情故事。
“轟隆隆”,日寇雨點般的炮彈幾乎將我方陣地夷平。全連除了王爺爺,其余的戰(zhàn)友都犧牲了。經(jīng)過幾天幾夜的搶救,王爺爺從鬼門關(guān)里闖過來。因傷勢過重,他被轉(zhuǎn)移到后方醫(yī)院。護理他的護士叫呂梅。那時,她不到二十歲,漂亮、溫柔。他比她年長三歲,也未婚。在呂梅的精心照料下,他的傷好了,他們的愛情之花也開了。
康復(fù)后,王爺爺又要回到前線。臨走前一晚,兩人難舍難分。呂梅用繡有梅花的貼身香帕,包好她剪下的一縷青絲,送給他。他送給呂梅一只祖?zhèn)鞯你y鐲,說等戰(zhàn)爭結(jié)束了,他就回來娶她!“我等你!”兩人緊緊相擁。
日本人投降后,王爺爺迫不及待地回到醫(yī)院找呂梅。醫(yī)院的人說,他走的第二年,呂梅申請到前方醫(yī)院去了。他到處找她,也去過她的家鄉(xiāng),卻杳無音訊。他繼續(xù)尋找,只要有一點跟呂梅有關(guān)的消息,他都不放棄。他相信,她一定活著等他回來結(jié)婚。
英俊的王爺爺為了一個諾言終身不娶。這么多年,伴隨他度過漫漫長夜的,是她的青絲和梅花香帕。
聽完他的故事,我淚流滿面。
“見不到小梅,我死不瞑目啊!”王爺爺睜著半失明的眼睛,氣若游絲。
我要完成王爺爺?shù)男脑福瑤退业叫∶罚呐率撬巡辉谌耸赖南⒁埠谩?/p>
我通過報紙、網(wǎng)絡(luò)、QQ群等途徑,發(fā)出尋找呂梅的消息。許多人為這對老人的愛情故事感動了,紛紛加入尋找的隊伍,給我提供信息。
“請問你是陳小清嗎?我找到呂梅了!”一個叫周想的男子打我手機。我欣喜若狂,跟周想商量,事不宜遲,馬上安排他們見面。
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王爺爺,昏迷中的他居然馬上睜開眼睛:“是真的嗎?我還能見到我的小梅!”他張著漏風(fēng)的嘴喃喃自語。
見面地點就安排在王爺爺?shù)牟》浚呀?jīng)走不動了。
周想推著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奶奶進來了,她坐在輪椅上。王爺爺激動地叫“小梅”,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小梅,我終于等到你了!”淚水從他深陷的眼眶噴涌而出。老奶奶握著他的手光是哭,一句話都說不出。王爺爺也哭,想說什么,可發(fā)出的聲音,只是“啊啊”。
我和周想站在一旁,也是淚眼汪汪。他拍拍我的肩膀,遞給我紙巾。
老奶奶離開的當(dāng)晚,王爺爺走了,很安詳。
料理完周爺爺?shù)暮笫拢抑码娭芟耄嬖V他,我想去看看呂奶奶。
“奶奶也剛走,也很安詳。”
“愿他們在天堂再也不分離!周想,再次感謝你幫王爺爺找到呂梅,完成老人的臨終心愿。你是個好人,好人會有好報的!”
周想沉默了片刻說:“小清,奶奶不是呂梅,我欺騙了你們,對不起!”我聽了驚愕不已:怎能欺騙老人的感情?也太無恥了!
周想又給我致電幾次,我一看是他的號碼,馬上掛掉。我實在無法原諒戲弄別人情感的人。
我收到一個電子郵件,里面這樣密寫道:1942年的秋天,我奶奶準(zhǔn)備當(dāng)新娘,新郎是她留學(xué)法國的同學(xué)。迎親的隊伍走到半路,正遇上日本鬼子,雙方打起來。新郎被抓走了,其他人死的死,傷的傷的。奶奶一直尋找他,都找不到。解放后,父母以死相逼,奶奶只好嫁給我爺爺。我兩歲的時候,爺爺和爸媽出車禍死了。奶奶此后沒有再嫁。我是她一手帶大的。奶奶有個心愿就是找到他。我?guī)退业搅耍蓪Ψ揭呀?jīng)死了。奶奶是個癌癥患者,我不敢告訴她這個噩耗。
郵件是周想寫的。
“小清,我只想圓兩位老人的夢,沒有別的惡意。我和你一樣也是臨終關(guān)懷志愿者。我們見一面,好嗎?”
我含淚回復(fù)了周想的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