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麒麟
珍珠塔的輝煌
■殷麒麟
《珍珠塔》是一部長篇彈詞書目;是蘇州彈詞中最有影響的傳統書目之一。熟悉蘇州評彈的人,沒有不知道這部書的。
河南才子,相國王孫方卿方子文,因家道中落,奉母命到襄陽向姑母求助。姑母勢力,不但沒有伸出援助之手,反而將方卿羞辱一番。方卿負氣而走,幸得小姐身邊丫頭采蘋相助,稟告千金,陳采娥小姐以為母親欠妥,故為母周全,下樓相見,留款綠秋亭,并將鎮家之寶“珍珠塔”藏在包裹中以“干點心”相贈。
見方卿走,即命采蘋稟報父親陳廉。陳廉聞訊即刻帶總管王本追趕,追到北門城外,與賢侄方卿相見,再三挽留,但方卿執意要走。因被姑母勢力,方卿立誓不得功名絕不再到襄陽,再見姑母!陳廉見方卿傲骨嶙嶙,志氣不凡,心中甚是喜愛,又因當年方家提攜之恩,無以為報,故將女兒陳采娥終身相許,“九松亭為媒,王本見證。”
離開襄陽方卿半路遇盜,珍珠塔被搶,跌倒雪地之中,偶遇北京畢家相救,帶至京城,畢家老太太相中,故將畢家小姐終身相許。在畢家的支持和幫助下,方卿書包翻身,得中狀元,欽命七省代天巡守。
三年后再到襄陽身為巡按大人的方卿想起當年姑母勢力,竟假扮道士把姑母戲弄一番。而后方太太出場將子訓斥一番,打三不孝,命兒向姑母賠罪。最后奉旨完婚,皆大歡喜。
今存《珍珠塔》的刻本,最早的是乾隆刻本。而評彈界傳說此書為馬春帆開始編唱,馬如飛又作了大量的加工。從刻本到傳唱本逐漸有了很大的變化。不僅在篇幅、文詞和描寫上都有了發展和提高,故事情節也有所不同。
最早的周殊士版本為二十四回,俞正峰本為二十回,周殊士、陸士珍編評本為五十六回。光緒甲午(1894)上海書局石印本,雖然署滄浪釣徒馬如飛著,仍為周殊士本,二十四回,回目也同。而1988年,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的魏含英演出本《珍珠塔》計八十回。
一、流派最多
《珍珠塔》流傳時間比較長,說過此書的演員也比較多。經過歷代藝人的豐富,提高,《珍珠塔》在藝術上有很高的造詣。在這一點上,無論是演員還是觀眾,為多數人認同。
因為《珍珠塔》說唱的人多,有影響的演員也很多,說唱此書,僅唱腔形成流派的就有馬(如飛)調,魏(鈺卿)調,沈(儉安)調,薛(筱卿)調,琴(朱雪琴)調,尤(惠秋)調,薛(小飛)調。
40年代以后,周云瑞和陳希安拼檔彈唱 《珍珠塔》,周云瑞因精通樂理,通過藝術實踐,在老師沈儉安的“沈調”基礎上,吸收“祁調”、“俞調”、“陳調”的唱腔,所創造出的唱腔,被聽眾譽為“周云瑞調”。
趙開生師從周云瑞,受老師的影響,長期對彈詞唱腔有所探索,在“周云瑞調”的基礎上,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演唱風格,廣大聽眾稱之為“趙開生調”。
由此可見,《珍珠塔》的彈唱藝人所創造的流派唱腔,成為創造流派最多的書目之一。
二、經典最多
通過《珍珠塔》的故事敘述,情節的展開,引出了《贈塔》《哭塔》《托三樁》《七十二他》《下扶梯》《搶功勞》《唱道情》《方卿見娘》《打三不孝》等等一連串的精彩回目。在大型會書,評彈專場演出中傳唱至今,經久不衰,喜聞樂見,被譽為經典段子最多的長篇書目之一。
三、影響最大《珍珠塔》被譽為小書當中的“王”。評彈界有“唱煞珍珠塔”的說法,這是因為這部書里唱段多,一回書就有好幾段唱段,彈唱藝人在演出實踐中根據自己的嗓音條件,吸收百家之長,創造出《珍珠塔》獨有的藝術風格。
在馬如飛等藝人的演出基礎上,清代末年蘇州的讀書人,秀才,甚至相傳還有當時的狀元洪鈞(1839年—1893年),字陶士,江蘇省蘇州府吳縣(今江蘇蘇州)人,清穆宗同治七年(1868年)戊辰科狀元。
陸潤庠(1841年—1915年),字鳳石,江蘇省蘇州府元和縣 (今江蘇蘇州)人,清穆宗同治十三年(1874年)甲戌科狀元。都改過唱詞,寫過唱詞。所以《珍珠塔》的唱詞十分注重格式和押韻,彈唱起來朗朗上口,行腔流暢。
于是同期的藝人在演出中學習和借鑒《珍珠塔》的手法和唱詞,修改和補充自己的長篇;甚至影響到后來新編的二類書目的創作,影響著評彈的發展。
任何作品都是某一個時代的產物。《珍珠塔》的故事是反應當時封建社會的現實,揭露了舊社會的勢力,同時宣揚了封建道德和禮教。當時封建社會“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書包翻身,光宗耀祖”,是當時人們奮斗的理想和目標。在未取得“成功”之前,聽了《珍珠塔》充滿激勵;在“成功”之后,細細品味《珍珠塔》更是回味無窮,所以《珍珠塔》的故事必定人人推崇,人人喜歡。
再從當時的皇帝,封建王朝的統治需求背景下,也需要《珍珠塔》這樣的作品宣傳“忠孝”二字。無論你是誰,無論你受了多大的苦,遭了多大的罪,只要一心為皇帝效力,為朝廷辦事,總有揚眉吐氣,雞犬升天的一天。
所以好的作品就是能說出當時人們的心聲,并鼓勵、激勵人們為心中的“理想”去孜孜不倦地奮斗。同時又是符合封建王朝的宣傳,符合封建王朝的國家利益,所以《珍珠塔》是一部好作品。
但是隨著時代的變遷,《珍珠塔》的問題就顯而易見了。上世紀六十年代,各地在整理《珍珠塔》時,認識分歧,說法不一,覺得《珍珠塔》還是一個合乎封建禮教規范的愛情故事,不值得宣傳,不值得去美化。有人主張:方卿不中狀元,但假扮道士去羞辱姑母,騙姑母說是自己中狀元,因方卿未中狀元,便改成陳廉賴婚等等,可以說是改法不一,稀奇古怪。
針對這種情況,當時,陳云老首長說過:“《珍珠塔》反對人情勢力,這是得人心的。”老首長話雖不多,言簡意賅。《珍珠塔》是那個時代的產物,不必“大動干戈”。難道《紅樓夢》等四大名著都要去改成現實作品?毫無必要!每一部作品都有她的藝術價值,我們要保護她,傳承她,而不是把她改得面目全非。
《珍珠塔》的中心思想就是反對勢力,其實這就具有現實意義。現在的社會不勢力嗎?勢力在當今社會各個角落還是無所不在。所以這一點還是能引起大家的共鳴的。但是我們現在不能就簡單的去反對勢力,像改成“方卿未中狀元,假扮道士去羞辱姑母,騙姑母自己中狀元……”這方卿不就是個“無賴”嗎?這樣的方卿不會討人喜歡,還會令人生厭。
所以在《珍珠塔》的演出過程中,我發現了二個“中心思想”。一個自然是“反對勢力”,但是還有一句唱詞“天下誰人不勢力?幸而勢力得功名。”所以似乎 “勢力”并非那么 “討厭”,“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往往“壞事”變成了“好事”,這也說不定。
另外還有一句唱詞“大丈夫不可不成名”。態度積極了。無論別人對你是好是壞,你自己做得好嗎?你讓別人尊重你了嗎?“沒有作為,哪來地位?”自己毫無實處,毫無成績,你還想讓大家尊重你,不勢力你?你太幼稚了!這個社會是現實的,所以只有自己腳踏實地,真干實干,干出點成績,才會得到領導的賞識,社會的認可,大家的尊重,才會不被勢力。這樣的“中心思想”,我想是能被大家接受的。
作為《珍珠塔》第七代傳人,對于《珍珠塔》的傳承,我的想法很簡單。首先是學習、模仿、照搬;其次是多聽、多想、多練;最后就是要根據自己的理解和本身的條件創造和發揮。傳承不能只做簡單地復制,最簡單地復制是錄音,任何人都做不到百分之百的復制。聲音能模仿,唱腔能模仿,過門能模仿,但是老先生在演出時的心理活動,思想活動你能模仿嗎?就算你學會了“形”,但你永遠學不到“神”。有形無神的演出,還是不能和觀眾共鳴,我認為這樣的傳承也是失敗的。
傳統藝術就是一顆古木,要古木發新芽,甚至是枯木逢春,這就要我們形成自己的藝術思想和藝術創造,讓這顆古木煥發出新的生命,讓《珍珠塔》重現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