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韓領導人會議緣何重啟

徐穎

2015 年10 月27 日，中國外交部長王毅出席中國公共外交協會在北京舉辦的以“溝通對話、合作共贏”為主題的中日韓研討會并致辭

應韓國總統樸槿惠邀請，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于2015年10月31日至11月2日對韓國進行正式訪問，并出席在首爾舉行的第六次中日韓領導人會議。

中日韓領導人會議于1999年首次舉行，自2008年起每年輪流在三國舉行。

2012年9月，日本政府宣布對釣魚島實施所謂“國有化”導致中日關系惡化后，會議就此中斷。此次中日韓首腦會談，是繼2012年5月后，時隔三年半來首次舉行。

2015 年10 月13 日，浙江義烏第十七屆中日韓友好城市交流大會，一名觀眾在韓國展臺駐足

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王勇對《瞭望東方周刊》表示，中日韓領導人會議重啟將是東亞地區國際關系中的一件大事，標志著干擾三邊合作的領土、歷史因素以及背后的戰略競爭因素得以控制。

“同時，這有利于進一步提升中國在本地區的影響力，也有助于平衡美國實施‘重返亞太戰略的影響，進一步增加對美的外交主動性。”王勇說。

交流機制并沒有停止

外交學院亞洲研究所副所長郭延軍告訴《瞭望東方周刊》，雖然自2012年以來三國領導人會議中斷，但三國其他層面的交流機制并沒有停止。

2014年11月7日，中國國務委員楊潔篪在釣魚臺國賓館同來訪的日本國家安全保障局長谷內正太郎舉行會談，雙方就處理和改善中日關系達成四點原則共識，包括：雙方確認將遵守中日四個政治文件的各項原則和精神，繼續發展中日戰略互惠關系;本著“正視歷史、面向未來”的精神，就克服影響兩國關系政治障礙達成一些共識;同意通過對話磋商防止局勢惡化，建立危機管控機制，避免發生不測事態;同意利用各種多雙邊渠道逐步重啟政治、外交和安全對話，努力構建政治互信。

2014年11月10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人民大會堂應約會見來華出席亞太經合組織領導人非正式會議的日本首相安倍晉三。

習近平表示，中日互為近鄰，兩國關系穩定健康發展，符合兩國人民根本利益，符合國際社會普遍期待。中國政府一貫重視對日關系，主張在中日四個政治文件基礎上，本著以史為鑒、面向未來的精神，推動中日關系向前發展。

2015年3月21日，第七次中日韓外長會在韓國首爾舉行，中國外長王毅、韓國外長尹炳世、日本外相岸田文雄共同出席。三國外長就三國合作現狀及未來發展方向、地區及國際問題等議題深入交換了意見。

郭延軍認為，2014年11月APEC峰會期間習近平與安倍晉三會面，以及2015年3月中日韓三國外長會重啟，這一系列的活動都表明兩國關系正在改善，此次三國領導人會議正是在這樣的基礎上才得以重啟。

王勇說，在圍繞釣魚島問題反復較量后，中日關系趨于穩定，特別是2014年APEC會議期間雙方就處理和改善中日關系達成四點原則共識非常關鍵。中日雙方都認為管控分歧、維持穩定合作的務實關系十分重要，這不僅對雙方有利，對維護地區局勢穩定也是十分必要的。

“中日領導人兩次會面之后，韓國國內要求靈活處理歷史、領土問題，恢復韓日首腦會談的呼聲在增加。樸槿惠政府在歷史問題上采取了更具彈性的對日姿態?！蓖跤抡f。

兩個雙邊關系是根本問題

1999年11月，時任中國國務院總理朱镕基、日本首相小淵惠三、韓國總統金大中在菲律賓出席東盟與中日韓（10+3）領導人會議期間舉行早餐會，啟動了三國在10+3框架內的合作。自此，中日韓三國領導人每年在出席10+3等領導人系列會議期間舉行會議。

2008年12月，首次10+3框架外的中日韓領導人會議在日本福岡舉行。會議簽署并發表了《三國伙伴關系聯合聲明》，首次明確了三國伙伴關系定位，確定了三國合作的方向和原則。

2010年，第三次三國領導人會議期間，三國外長簽署了《關于建立三國合作秘書處的備忘錄》，同意于2011年在韓國建立秘書處。2011年9月，三國合作秘書處在韓國首爾正式掛牌成立。

2012年，日本政府單方面宣布“國有化”釣魚島，中日、韓日就歷史和領土問題出現摩擦，這一會議機制于2012年5月后中斷。

郭延軍說，雖然是三國合作，但實際上最根本的問題在于兩個雙邊關系即韓日關系與中日關系。以韓日關系為例，這一雙邊關系最大的障礙是慰安婦問題，兩國關系能否繼續前進的關鍵，在于能否在這一問題上有所突破。

2015年1月12日，韓國總統樸槿惠在青瓦臺舉行新年記者會。會上，當被問及韓日舉行首腦會談的可能性時她表示，只有日本改變態度才有可能舉行韓日首腦會談，并稱“日本最好在慰安婦老奶奶們還健在期間解決有關問題”。

2015年4月27日，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其訪美首站波士頓就慰安婦問題作出回應?；貞邪脖度詫⑽堪矉D稱作“人口販賣的受害者”，并稱對此感到“心痛”，且表述中仍沒有明確使用“道歉”一詞。

2015年10月15日，在美國訪問的韓國總統樸槿惠在華盛頓表示，可以與日本首相安倍晉三舉行雙邊會談，但是雙方要在慰安婦一事上取得進展，會面才有意義。

“中日雙邊關系的問題則更復雜，涉及的問題更多?，F在中國更多地尋求中日關系在政策上的突破，但在政策實現突破之前，必須先增進相互理解，因為理解是制定相互認可的外交政策的前提。在這方面兩國還有很多工作要做，這不僅包括兩國精英、政策制定者間的理解，更重要的是民眾間的相互理解?！惫榆娬f。

加深合作對三方都有利

盡管領土、歷史問題爭端影響了政治氣氛，但是，三方對于經貿合作的需求依然強勁，這無疑是推動三國領導人會議重啟的重要因素。

事實上，雖然中日韓領導人會議于2012年5月中斷，但在此期間中日韓自由貿易協定（Free Trade Agreement以下簡稱FTA）談判并未中斷。

2012年11月20日，中日韓三國在柬埔寨首都金邊召開部長級會議，三國經貿部長決定正式啟動中日韓FTA談判，首輪談判在2013年年初開始。

目前，中日韓三國經濟總量占亞洲經濟總量的約70%、世界經濟總量的20%，三國對外貿易總額和對外投資總額均占世界的20%，中日韓加強經貿合作，無疑對推進區域一體化進程和全球經濟合作都具有重要意義。

王勇認為，三國經濟互補程度高，因此加深合作對三方都有利。中日韓領導人會議重啟也是出于這種需要。

“日本對中日韓FTA談判的期望是，讓日本高附加值的制造業、服務業的競爭優勢進一步發揮出來，包括電子產業、金融、物流、旅游等產業在中韓、特別是在中國市場得到進一步提升。”王勇說。

不過，相較于中日韓FTA談判，中韓FTA談判進展更為順利。2012年5月，中韓啟動FTA談判，2015年6月，經過14輪談判，中韓雙方正式簽署了協定。

雖然韓國的經濟規模約為日本的四分之一，但2014年中韓貿易額已十分接近同年中日貿易額。據中國海關統計，2014年中韓貿易額為2905.6億美元，環比增長5.95%。目前，中國是韓國最大的貿易伙伴、最大的出口市場和進口來源國，韓國則是中國第三大貿易伙伴國。而外交部提供的數據顯示，2013年中日雙邊貿易額為3126億美元，環比下降5.1%。2014年中日雙邊貿易額為3124.4億美元，與上一年基本持平。

王勇表示，中韓FTA的達成對日本產業界產生了較強的刺激作用，他們擔心該協議的實施將導致日本企業在中國市場份額的進一步下降，為此日本多次大規模組團訪問中國，對于改善政治關系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

“三邊領導人會議的恢復將為正在進行中的中日韓FTA談判提供政治助力，談判進程有可能加快?！蓖跤抡f。

不過，郭延軍說：“由于日本已經完成了TPP談判，因此在我看來，中日韓FTA談判在日本的政策議程中并不在非常優先的位置，日本更多地是想通過中日韓三國領導人會議修復受損的韓日、中日政治關系。日本的安保法通過之后，日本政府關于‘安全的議題已經告一段落，所以目前其更多的是想修復其受損的關系。”

（特約撰稿徐晴晴、張傳瑋對此文亦有貢獻）